()“带走吧,让它孤伶伶留在这里,怪可怜的。”将盒子重新合好,我轻声道,像是在回答小遥的问题,又像是在同自己说话。
小遥手脚很利索,不一会儿就收拾好了一些细软,看着小遥将所有房门都锁好,我心里有种酸酸的感觉。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我已经把这个菡园当做家来看了,这种依恋和归属感,恐怕是难以替代的。比起远在宫外的尹府落春园,这里给了我更多的温暖。
抱着红枣,我先一步往德妃的寝殿走了,小遥抱着一些细软和温弦颠颠地跟在我身后,情绪还算不错。一路上都是平整的青石地板,甫一开春,路旁的迎春花都积极地招展起来,在这料峭冷意之中,平添了几分暖意。我随意瞟了一眼,却是不想靠近瞧瞧。
这偌大的皇宫总给我这样的感觉,粉饰太平之下,难掩的是阵阵刺骨的寒冷,看似高远旷达之中,潜藏的却是无数看不见摸不着的尔虞我诈。所谓美,所谓暖,都是假象。
回到寝殿时,德妃还没有醒来,画竹画柳静静守在帷帐外,面色都很沉重。见我进来,二人作势要拜,被我虚扶了一下,摇头制止了。示意画柳留在房里,我带画竹到院子里,拉着她的手,走了几步,状似无意地道:“方才吓到你了吧?”
画竹摇了摇头,正要再跪,却被我拦住:“画竹你也算跟了我一段日子了,对我的性子不能算全然不知。我一向不喜欢对别人颐指气使,这次……实在是娘娘病得太蹊跷,让我不得不动气。”
拍了拍她的肩,我接着用安抚的语气道:“别放在心上了,对你和画柳。我还是很信任的,只是日后,在照顾娘娘这件事上。你们更要小心谨慎了。”
画竹用力的点点头,像是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她的忠心一般。轻笑了一声,我问:“自从娘娘病了以来。是哪位御医一直给娘娘请脉看诊的?”见我展颜,画竹终于松了口气。不再那么紧张了,用我熟悉的语气答:“回郡主,是陈枢邯陈御医。”
陈枢邯?我将这三个字在脑子里迅速的过了一遍,依稀记得尹老头曾经说过,陈枢邯是个颇为没有骨气的御医,医术平平,又镇日唯唯诺诺的。不怎么招太医院内其他御医的喜欢,朝中众臣也不怎么把他当回事,总的来说,是个不怎么有存在感,又不怎么容易招人嫉恨的人。
这就奇怪了,德妃如今居正一品德妃的位置,又深得皇帝信任,太医院怎的敢随便打发个陈枢邯来给德妃请脉看诊?突然想起王居璟来和他爹来,我便多问了一句:“为何太医院院判王御医没有亲自给娘娘看病?即便王御医忙着给皇上请脉,那他的儿子小王御医王居璟怎的也不来给娘娘瞧病?都说王氏父子二人医术超群。娘娘病了,正是用他们的时候啊。”
见我提起王氏父子,画竹眼中闪烁了一下,小心地左右望了望。才低声道:“郡主怕是不知道,就在您和聿王爷止郡王一同去了岐川的第二日,皇上突然接到有人举报,说是王院判私自勾结药商,将太医院几味珍贵的药材填了假货,中饱私囊。皇上立刻派人搜查,证据确凿,即便王院判咬死不承认自己作假之事,但事实俱在,皇上念在他多年勤勤恳恳,便仅是将他和他儿子,也就是您说的那位小王御医王居璟,一同关进了天牢里,以待后审。而陈枢邯御医,便在这个空当上,被擢升为代理太医院院判了。”
什么?王居璟和他爹都被革职关押了!这、这才几天的功夫,宫内是要变天了么?为何我隐隐觉得,太医院院判突然被举报这件事,来得太巧太蹊跷了呢?
王居璟是止郡王多年的好友,此番刚一回墨都便听见好友入狱的消息,可以想见他会是多么震惊。看来,我有必要见见止郡王,同他细问一下这件事,毕竟,德妃刚一病,院判就换人,还换了个庸才,这事儿实在不寻常。
“郡主,娘娘行了!”我正暗暗思索着,画柳突然推了门出来对我道。点点头示意她先进去,我交代画竹:“画竹啊,这些年来,娘娘留在身边的人不多,画梅很忙,画柳又有些孩子气,有些事,怕是只有交代给你我才放心。”
闻言,画竹猛地抬起头来看着我,眼光闪闪:“郡主尽管交代,奴婢万死不辞。”我拍拍她的肩:“没事没事,别紧张,就是……多留心,尤其是细节,听到的看到的,哪怕跟娘娘有一星半点关系的,你都要牢牢记下来告诉我,并且,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娘娘的病……想必连你也看出来了,实在是蹊跷的很,既然明里查不出问题,我们就要在暗里使劲儿了。”
画竹用力的点着头:“奴婢明白,此事奴婢不会对任何人讲的,郡主放心。”我赞许的笑了笑:“行了,别绷着个脸,让人一看就知道你有心事。去膳房催催画梅吧,娘娘已经醒了,让她快些上菜。”
画竹低低福了福身便匆匆朝膳房去了,深深看了一眼她的背影,良久,我才转过身,推门进屋。
听到门吱呀响了一声,德妃扬起尚虚弱的声音问:“是月丫头回来了吗?”我忙答着“娘娘,是我!”,快步向帷帐内走去。
走到近前时,德妃已经被画柳扶着坐起了身,精神似乎比睡着前好了许多,不只是因为热还是因为药效,苍白的脸上多了一抹红晕,让她看上去不那么脆弱了。
略感心安,我快步走上前,拉住她的手便道:“娘娘觉得怎么样,有没有舒服一些?要不要喝点水?”含笑的看着我,德妃摇了摇头:“别忙活了月丫头,我挺好的,身上也觉得有劲儿了,果然,只要看见你,我这病就能好一半!”
见德妃笑得这么开心,我忍不住道:“若是聿王爷也回来了,娘娘的病定是一下就全好了!”轻轻捏了捏我的鼻尖,德妃笑说:“你这丫头,倒是会替他说话!说来,也不知,若是他现在真回来了,究竟谁更开心!”
听出德妃话中的打趣,我忍不住红了脸,忙呐呐地扯开话题道:“娘娘起身吧,晚膳怕是要做好了,你穿暖和些,不要着了凉。”说着,便扶她起身,帮着她一层一层的加衣裳。德妃心知我窘迫,倒也不再逼我,只淡淡的笑着看我,笑里全是宠溺。
待我伺候着德妃里三层外三层的穿好,望着她左右端详了一番,我忍不住偏了偏脑袋,少有孩子气地道:“娘娘,让月儿帮你梳梳头吧!”含笑着看我,德妃轻轻点头:“好啊,让我见识见识月丫头的手艺!”
“娘娘真是折煞月儿了,就月儿这梳头的水平,那里到得了手艺的程度,娘娘不嫌我手笨梳得不好,月儿就心满意足了。”一边笑,我扶着德妃在镜子前坐下,轻轻解下她束发的发带,拿起桌上的牛角梳,看向对面的铜镜。
铜镜中,昏黄地映着两个身影,一人的面色虽有些苍白,却不减风姿,另一人则是巧笑倩兮,满眼的跃跃欲试。突然觉得有些恍惚,是在多久前,也是这间房,也是这面铜镜,德妃亲手为我挽起发髻,亲手为我梳妆,当时她指尖淡淡的芬芳,直到今日我仍记得。
可现在,却是换了一换,坐在这里的认识德妃,而站在这里的人,变成了我。
像是对待世上最脆弱的至宝,我轻轻握住德妃的一缕乌发,用牛角梳一下一下的梳理。正如德妃为人的温和一般,她的发丝也很温顺,梳齿所及之处,皆是一片顺滑,没有阻碍的便能一梳到底。
细细瞧着手中的发丝,我忍不住暗叹,不得不说,德妃的头发生得实在是很好,根根顺滑,根根亮泽,缠绕指尖,是说也说不出的舒服。梳了许久,我竟是没有找到一根白发。这种顺滑温润的触感,让我不由的想起,也有一个人,和她一样,拥有一头乌黑润泽的头发。
见我有些发怔,德妃轻笑了一声,道:“月丫头,想什么呢?”我忙摇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娘娘,您的头发生得真好,水润润的,又柔又顺,我有些爱不释手了!”
“嘴甜的丫头!”德妃轻声说了一句,面上却满满的全是笑意。想来是许久没有见到德妃如此开心了,站在一旁的画竹和画柳也如释重负地笑得很开心。一室的温馨和乐,让我忍不住有些飘飘然。
真希望,可以一直这样幸福快乐呵。
“娘娘,想梳个什么发髻?”一边摆弄桌上的收拾,我抬头问。“不必了”,德妃摇摇头:“随便束一下就好了,又没有人来看,别折腾了。发带都在那个盒子里,你随便挑一根吧。”
闻言,我怔了怔。皇帝……是有多久没有来看过德妃了?德妃不是他最信任的最依靠的妃子么,为何,他久久不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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