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河城并不在沙漠心,可这里依然受到沙漠气候的影响,逐年沙化的土地,让这里呈现出戈壁地貌。
这好像是一个受到过诅咒的地方,据说在唐朝以前,这里到处都是草原和湖泊,零星有一些沙漠,没多少人太在意它。可沙漠好像是一颗毒瘤,变得越来越大,肆无忌惮地向四周蔓延。
这里昼夜温差很大,即便是夏天,到了晚上依然会让人觉得寒风凌冽。尤其赶上北风天气时,就好像突然来到了冬天。那来自遥远北方的风,带着刀中闯入沙漠,卷起一团团沙尘。沙尘滚入星空,天灰蒙蒙的,好像看到了梵高眼中的世界。
牧王身穿金皮铠甲,背披玄黄大氅,脸色阴沉地坐在望楼上。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对面,视线对准了匈戾营中高挂虎皮的大帐。
远处的灯火,使夜色下的虎皮大帐变得清晰起来,那边人的一举一动,好像望远镜窥视一般,看得清清楚楚。
匈戾大单于的虎皮大帐前,摆着一口颇具胡人特色的大棺材,直到深夜依然有身披白袍的祭祀在那里虔诚祷告。
身穿兽皮,头扎翎羽的祭祀奴,面具遮脸,又蹦又跳,仿佛蹦跳的魔鬼。
已经三天过去了,经常有人来劝陈牧,不如派兵出去试探一下。
可陈牧笃定认为,这里一定有诈。
不断有人来劝说陈牧出兵,而且级别越来越宽泛,当他们的要求一次一次被拒绝,众人的情绪开始变得躁动。
渐渐的,让陈牧感受到了压力,但他依然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
三天,梁军并未出城。阿兰朵终于忍不住,从军帐中走出来。大单于身形消瘦但骨骼高大,背披鹏羽斗篷,头顶无发,看起来好像一只食腐秃鹫。他与陈牧遥遥对视,眼神中充满了恨意。
可这时,陈牧脸上却露出了久违的冰冷笑意。
无声中,两位主帅之间经历过一次交锋。
但这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较量,还在后面。被阿兰朵叼住的肉,他从不轻易松口。而经历过两次酒泉鏖战的陈牧,对守城颇有心得,此时已经做好了全力一战的准备。
陈牧相信,只要梁军不出城,匈戾人就没机会打进来。匈戾人根本就没带来多少粮食,他们一路抢劫,把抢到的粮食和人一起带走。
当粮食吃光了,就开始吃*肉。
当初陈牧在水源下毒。水是活的,毒药被稀释,不可能让所有人都中毒。但只要有几个体质较弱的人中了断肠汤的毒,那就足够了。
阿兰朵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部队里的瘟疫来自于他的对手。他只是觉得,陈牧的运气太好,而自己的运气却总是不太好。
短短三年间,这已经是匈戾第三次与梁军开战,如果再拿不下来几座像样的城市,阿兰朵恐怕就没什么信心再与梁朝开战了。
用他们自己的话说,东征时,“匈戾神”从来没保佑过我们。
“牧王,那些说闲话的人,要不要……”军统大总管李道正低声问道。
陈牧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如果阿兰朵真的死了,那他们就得死。现在阿兰朵没事,印证了我的话,他们就不必死了。”
李道正想了想,俯身道:“明白了。”
——
“牧王是对的。”
龙武总监军曹圣把一群人拉到一间屋里:
“我早就说过,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要相信牧王。”
总监军的脸色阴沉至极,仿佛刚从地狱中爬出的阴使,双手压在台案之上,阴冷目光扫视面前所有人。
这帮人是曾经建议出城的人。
当时曹圣没说话,脸上看不出一丝态度。
可是现在,他终于开口了。
轻轻敲了敲桌子:“哪怕牧王是错的。”
众人低头不语。
“即便牧王是错的,你们也要选择相信他!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团结!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众人依然不语。
曹圣猛拍桌子:“我问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时下面有人低声道“明白。”
曹圣站起身,极傲慢,微昂首,声音低沉而缓慢:“现在我们三万对十万。在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情况下,更应该做到团结。如果这三万人是一个人,那将是无敌的。可如果这三万人三万条心,大家都得死。”
曹圣半转过身,一抖袍袖,作势要走:“我已记住在场的所有人,如若再犯,一个不留。”
抖了抖肩盔,曹监军带领扈从离开训诫室。
曹子度极少发威,可今日却是杀气重重。除了身旁战将曹秉,其他人似乎都要重新审视这位“文弱书生”。
曹秉手里的刀,一直半含着,直到曹圣离开,才听到刀入刀鞘的绷簧之声。
——
次日清晨。
陈牧早早来到城头。
身旁跟着守备南城的将官。
众人一起向南望去。
经过这件事之后,牧王的威望再度提高。主帅的威望提升,会明显增加部队的凝聚力。让将士们信心倍增,看起来也不那么紧张了。
“看,他们每天都在向外面抬尸体,果然没有焚烧,而是在交河城附近深葬。”
“他们是想污染交河城水源。”
身旁有人说这样的话,明显是在复述陈牧之前说过的话,算是一种拍马屁,可此时陈牧根本高兴不起来。
“不必为此感到高兴,这不是什么好事。”
回到门楼里面,陈牧又道:“再这样下去,交河水源一定会被污染。从现在开始,双方都会遇到食水问题。他们缺粮,我们缺水。相比之下,缺水更可怕。他是想跟我们耗下去。”
陈牧四下望了望,一望无际的戈壁滩,半沙漠地带,不禁皱紧眉头:“这地方十年九旱,但愿老天爷能给下几滴雨吧。”
转过身对传令兵道:“再次通知全城,让大家重视起来,今天是最后一天,明天开始封井。交河城里所有的井,都给我封死。”
封井谈何容易,极容易带来恐慌。
陈牧要求每家每户居民都囤水,把所有能盛水的东西都装满。粮食倒在屋里地上,装米的瓮都用水填满。
总有一些人不听话,又或者缺少盛水的器具,无法弄到坚持一个月的水,到时候他们就会出去抢水,导致城市治安崩溃。陈牧决定,把这帮人聚集到一起,开始挖土地窖,把木板钉在地窖壁上,再用白膏泥封住。然后把地窖灌满水。
“这样做未必就能管用,但却能保证他们有水。把他们隔离在院子里。每人每天定量发水。如有不服管制者,直接箭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