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在地上的妇人到中年,却还颇有几分姿色,眉宇间有就几分妩媚的风韵。此时见了关氏,正瑟瑟发抖着。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啊!”夫人“砰砰……”的给关氏磕着头。
“你知不知道,于楠回来了?”关氏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妇人给生吞活剥了。
妇人有瞬间的怔忡,旋即又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也是了然的神色。“回来就回来了,夫人何必如此担忧?”
“都说她和姚氏很像,我先前还没太放在心上,如今看来,她还真是和当年的姚氏几乎一模一样。她竟然还到余家去了,若是老爷和老夫人看到了她,我们都没有好处。”
“找到余家去了?可当年她明明发了几日热后,醒来便什么都不记得了。”吴氏喃喃着。
“纵然她不记得了,这世上多的是有心人。”关氏冷笑一声。“大房的人也上蹿下跳起来了,是恨不得我倒下了,他们好得到二房的一切呢!
“做他的春秋大梦,只要我还活着一日,他们就别痴心妄想。庶出的一支,容他们住在府里,那是对他们的宽容。若是换成别的人家,早就被打发出去了。”
吴氏安静的跪着,不敢插话。
“为今之计,只有一个法子。”关氏直直的盯着吴氏,“那就是你去死,到时候死无对证,他们就是怀疑什么,老爷也不会相信他们的。”
吴氏猛然抬眸,瞪大了眼睛,满是惊惧。今日被带到这里来,她便想着怕是凶多吉少了。
可她总还想着,关氏未必就一定会杀了她。她连连冲着关氏磕头,“夫人饶命啊!只要夫人肯放我一条生路。我即刻就离开京城,再也不会回来了。
“而当年的事情,我也一定会烂在肚子里,不会和任何人说的。夫人你饶了我吧!”
“你知道的,这世上只有死人才不会乱说话。而活人,他们有的是手段让活人开口。”关氏恶狠狠的握紧了拳头。这样的时候,必然不能生出恻隐之心来。
若是她再妇人之仁的放过了吴氏,余杭可不会放过她。
一旦当年的事被人查出来,她必然是没有好下场的。
“不,夫人你不能杀我。你要是杀了我,我一定也不会放过你的。”吴氏挺了挺腰板,稍微镇定了下来,“夫人别忘了,你可也有把柄落在我的手里。
“当年你为什么要除掉于楠,真的忘记了?”吴氏冷笑一声,“一旦我没了命,夫人的丑事便会京城皆知,到时候,夫人也只有死路一条。”
关氏眸子紧缩,脸色煞白,很恨不得此刻就掐死了吴氏才好。
当年若非是被吴氏握住了把柄,她也不会留着吴氏活到今日。这个人,早就该死了。
“我一条贱命,自然是无法同尊贵的夫人比较。若是能同夫人同归于尽,那也是我的福气。”吴氏从地上站了起来。
关氏强自镇定,“你……你别想吓唬我,真的以为过了那么多年,我还会向雄你的话吗?”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吴氏拢在袖子里的手颤抖了一下,心下一惊。
“这些年来,你根本没和谁有过多的接触。你没有亲人,没有好友,你这样的人,哪里会把保命的东西放在别人手中。何况,也没人和你有这样深的情谊,敢为了你得罪我和整个关家。”关氏紧紧的盯着吴氏的眸子,想要看清楚吴氏的心思。
关氏冷笑着看吴氏的脸色煞白,“我当年就不该信你这样的鬼话。”说着便气愤的抬手给了吴氏一巴掌,“要不是你当年这样威胁我,我早就杀了你和于楠了,哪里还会有今日。”
打了吴氏一巴掌尚且不解气,又狠狠的在吴氏的脸上挠了一下,挠出几道血痕来。
“贱人,贱人,让你跟我抢……”关氏满脸怨恨的望着吴氏,状似癫狂。那阴毒的眸光似乎越过了吴氏,看到了另一个人。
吴氏全身颤抖着,脸上疼的很,却不敢推开关氏。
她自然是诳关氏的,当年出了那样的事,她便想着,关氏怕是不肯放过她的。
好在关氏也还有把柄握在她的手里。她便诳骗了关氏,若是关氏要了她的命,那关氏的丑事就会传开。
可她的确是没有可托付秘密的人。只要除掉她,有些秘密便会彻底的被埋葬了。而如今关氏已经猜到了这一点,哪里还会放过她?
“我可以不杀死。”过了好一会儿,关氏的癫狂之态才算是收敛了,整个人都平静了很多。
吴氏瞪大了眼睛,惊愕的望着关氏,不知关氏这是什么意思。
“二夫人真肯放过我?”吴氏惊疑不定,心下却是半点不敢放松的。
“不过你可要自己想清楚了,一旦当年的事情揭开,你的女儿会是什么下场?”关氏凑到吴氏的耳边低语着。
吴氏脚下一个踉跄,便摔倒在了地上。“不,她如今是县主,是褚大人的嫡长子媳妇,你根本对她做不了什么。”吴氏勉强想让自己平静下来,“褚家可不是你能动的。”
“可不是我要对她做什么。我们是一根草上的蚂蚱,我自然希望她一直好好的,富贵荣华。不过余杭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她。”关氏彻底镇定了下来,竟然还有工夫喝起茶来。
吴氏心里乱的很,一面想着自己的女儿已经嫁进了褚家,即便身份被揭穿,余家也是不会声张的,女儿自然不会有事。
褚家这门亲事,余家是高攀了的,哪里会舍得丢了这门姻亲?
一面又想,先帝曾册封女儿为县主,那是因为女儿顶着余家嫡长女的名头。若是事情让皇上知晓的话,先帝可就是册封了一个奶娘的女儿为县主,必然会觉得是皇家的奇耻大辱。
为了不一只背负着这样的耻辱,皇上或许会让人暗中除掉女儿。
越想心里越是乱的很,“不……不……余杭要对付的人是你,不是沁儿。事情传开了,对余家没有好处,他们不会伤害沁儿的。”
若是沁儿还没有出嫁,那么余家怕是不会轻易放过沁儿。
可是沁儿如今嫁了好人家,余家不敢和褚家那边声张的,自然也就伤害不到沁儿。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余家这边传开了,你以为褚家就真不知道吗?要是让褚家知道,娶的是个下人之女。重则休弃,轻则非打即骂,你好好想想吧!
“要是不想你的女儿受苦,就最好不要让我明日还见到你活着。只有死无对证,你的沁儿才能好好的。
“你想想吧!我总还有关家,还要一双儿女,即便是旧事被余杭翻出来了,老爷也未必会处置我。”关氏扔下一段白绫便离开了。
一直到关氏的脚步声远去了,吴氏才出了口气。看到地上的雪白的白绫,她连忙往后挪了几步,想要离着那白绫远远的。
关氏走到了门口,见有护卫迎上来,关氏便吩咐道:“盯着她,要是她不肯就死,你们就帮帮她。都处理干净了,别留下什么痕迹。”
“夫人放心。”护卫连忙应了。
玉忘苏和余杭躲在不远处的巷子口,见关氏的马车离开了,他们才走了出来。
“里面也不知道如何了。”余杭皱眉。关氏自然不会平白来一趟,他还是担心吴氏已经出事了。夏蓝也不见回来。
“我们等着夏蓝的消息吧!”玉忘苏打了个哈欠。若是平日,这个时辰她都睡下了,此时还真的是觉得有些困倦了。
……
吴氏盯着那白绫看了许久,过了好一会儿,才渐渐收了惊惧,反而是呵呵笑了起来。
她往白绫那边缓慢的挪过去,最后深深的叹息了一声,把白绫握在了手里。手一点点收紧,直到指甲刺着掌心生疼。
“沁儿,娘不能再害你了。”吴氏的手颤抖的厉害,却还是握紧了白绫。
从头到尾,都是她的罪过,沁儿完全是无辜的。当年沁儿还只是个五岁的孩子,能懂些什么啊!
就是要有报应,也该报应在她的身上,不该害了沁儿。
只可惜,到死,她都不能让沁儿知道,她才是沁儿的亲娘。
她取了硬物拴在白绫的一端,将那一段抛过横梁。这一瞬,她忽然在想,都不知道图的是什么,这些年来,她和沁儿分隔两地,即便是想要偷偷的去看沁儿一眼都是不能的。
她们母女分离,没给过沁儿疼爱,她真的不配做这个娘。
而如今,她竟然还要丢了自己的命。
若说唯一欣慰的,就是沁儿嫁入了褚家。那样好的人家,沁儿一辈子都会过着富贵荣华的日子。
她在白绫山打好了结,便将头伸了进去。
就在吴氏要踢倒凳子的时候,一直躲在暗处的夏蓝才出现,在吴氏身上快速的点了几下,封住了吴氏身上的几处大穴。
吴氏惊愕的望着像是鬼魅一般出现的夏蓝,发现自己不能动,不能说话,就更是显得惊慌。
夏蓝扛着吴氏直接往外面走。关氏留下的护卫围了上来,见夏蓝扛着吴氏,一言不发的便动了手。
夏蓝要扛着吴氏,还要应付这些人,倒是渐渐有些吃力起来。这些人招招狠毒,还几乎都是冲着吴氏。
院子打斗的动静大了,余杭他们那边也听到了动静。余杭连忙吩咐跟着的护卫都去给夏蓝帮忙。
“也不知欢欢有没有哭闹。”看着夜色渐渐深了,玉忘苏叹息了一声。虽说出来的时候才给哄睡了,可她还是有些担心。
“等这里有了结果,我就送你回去。”
没过太久,夏蓝也就扛着吴氏从小院中出来,余杭见带来的人都在,只是有两个受伤了,这才算是放心。
让人把受伤的人先送去治伤,其他的人则上车的上车,上马的上马。
吴氏惊愕的望着坐在马车里的玉忘苏,却是不能动不能说话,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玉忘苏也有些惊讶的望着吴氏。她还真没想到,吴氏竟然就是先前在街上撞倒了刘婶的妇人。当时吴氏说话怪异,她和刘婶还以为这人是不是有些精神上的问题。
如今细细想着吴氏当日说的话,怕还真不是疯话。余家的人都说她像故去的余家二夫人姚氏,怕是当日在街上,吴氏把她看成了姚氏,还以为她是鬼呢!
若是这样的话,余杭的猜测可能是真的。
“去哪里?”夏蓝望着余杭。
“到清渠园那边去吧!你进去有没有听到她们说话?”
“我进去的时候,二夫人就要出来了,她们说了什么,我还真没听到。只是二夫人给吴氏留了白绫,让吴氏自尽。而吴氏也照做,想必是受到了威胁。”
马车到了清渠园,玉忘苏便下车去敲门。才敲了两下,门也就开了。
来开门的水生一脸担忧,看到玉忘苏是真的好好回来了,才松了口气。他猛然伸手抱住玉忘苏,“这么晚还没见你回来,我担心你会出什么事。”
玉忘苏想着出去了的时间,面上有些愧疚,也伸手回抱着他。
余杭无奈的站在一边苦笑,“我说你们这是才分开了多会儿啊?至于这样腻歪吗?这不是诚心让我这还没成亲的人难受嘛?”
玉忘苏脸上一红,连忙收回了手,水生拉着她的手往里面走。
余杭也跟着往里面走,夏蓝则扛着吴氏跟上。因着刘叔刘婶已经睡下了,玉忘苏便让他们的动作都轻一些。
进了厅中,夏蓝才解开了吴氏身上的穴道。
“大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吴氏已经收敛了见到玉忘苏的惊惧,而是看向了余杭。前些日子她还以为自己是见鬼了呢!看来那日所见到的人就是于楠。
还真的是和姚氏很像啊!这样一个人若是站在家主和老夫人面前,怕是谁都会对当年的事有所怀疑。
若说两个全然无关的人却如此相像,不是不会有,却是太过巧合了。
“咱们呢!最好还是不要拐弯抹角了,开门见山吧!你心里很清楚我为何要找你,而你也知晓我想知道的是什么。”余杭淡淡的瞥了吴氏一眼,“我倒是不缺耐心,不过你身边的这位夏蓝姑娘,却一向是最没耐心的。
“你若是肯好好说,也免受皮肉之苦。若是你不肯说的话,那我们也就不会太客气了。你知道的,这世上让活人开口说话的手段多的是。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就能从嘴里撬出几句话来。”
吴氏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大公子这话还真是把人弄糊涂了,大公子想要知晓什么,不说出来奴婢如何会知晓?大公子若真有话要问,便问吧!奴婢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