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平白无故住在周家这么久,怕是不合适吧?”姜氏的目光集中在了玉忘苏的发间。那里有一支黄金打造的珠钗,金灿灿的很晃眼。
玉忘苏没有接话,只是好整以暇的等着姜氏说下去。
“你说就是开客栈的,住一晚不是还要给银钱的嘛?你在博闻他们这里住了这么长时间了,算下来,要给的银钱也不少了。”
听姜氏说到此处,玉忘苏竟然松了口气。看来这大概就是林家夫妇所来的目的了。
“这个嘛,自然是我和博闻他们商议的,就不劳夫人记挂了。”玉忘苏笑意盈盈的看着姜氏。这也管的太宽了吧!
就算是真要给房钱,要给多少,多久给一次,那都是她和博闻的事,和林家有什么关系?
难道她住周家的房子,林家还想要来收钱吗?
哪有这样的道理?
“博闻和月牙都还是孩子,什么都不懂的,难免被人骗了。我们做长辈的,当然也该出面帮衬着他们。”姜氏说着便一副十分关心博闻和月牙的样子。
要不是玉忘苏看到这人拧着博闻的耳朵,那样用力,没有半点慈爱之心,她怕是都要相信了这人如今的嘴脸。
还真是个会演戏的女人,变脸神技果然不一般。
难怪都说高手在民间,生活中会演戏的人多着呢!只是不进娱乐圈罢了。
“就是,孩子们的事,自然是要我们长辈帮着拿主意的。”林正德也附和着。
玉忘苏听到外面有脚步声,看了出去,却是徐邈已经取了银针来了,径直入了博闻的房间。
她还一直担心着水生的情况,徐邈折回来了,她也就放心了。
“那不知道两位觉得该怎么算?”玉忘苏把月牙搂在怀里,静静的看着林正德和姜氏。
“我们也不多要你的,算了算,就给我们二十两银子吧!这还是年前的,要是你还要住下去,以后还要再算。”姜氏脸上止不住的爬满了喜色。
她就知道一个外来户而已,哪里还真敢和她硬抗?还不是要松口的。
林清婉和沈忱瞪大了眼睛,“娘,你在说什么啊?”林清婉出声,十分诧异的看着姜氏。见过狮子大开口的,可还没见过这样无耻的。
她从博闻和月牙那里了解过这位于姑娘的人品,虽然最初是博闻和月牙收留了于姑娘,可之后却一直是于姑娘在照顾着两个孩子。
于姑娘一直对两个孩子很好,她相信那不会是装的。要真是装的,那也坚持不了太久,可这么长时间如一日的对待,想来做不了假。
如此,不要说是爹娘了,就是博闻,要真说要银子,那都是忘恩负义的。
“大人的事你别管。”姜氏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林清婉,只是盯着玉忘苏看,“就二十两银子而已,于姑娘肯定不会不给吧?”
“什么二十两银子?”博闻端着茶进来,先给林正德和姜氏倒上,然后才是其他人。
“林夫人说我在这里住的太久了,也该算一算房钱了。”玉忘苏和博闻说着。
博闻的目光冷了下来,看着姜氏的时候有些愤怒。“我和苏姐姐的事,就不劳舅舅和舅娘操心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这也是为了你好,你还不识好歹了。真是只白眼狼,连好赖歹都分不出来了。”姜氏狠狠的瞪着博闻。“要不是至亲,谁管你的死活?”
姜氏见博闻不回话,更是骂骂咧咧的,半晌都没停下来。手指都戳到了博闻的头上,“你是不是傻啊?还是小小年纪就想养媳妇了?”
博闻猛然很推了姜氏一下,姜氏踉跄了两步才站稳了。再看博闻,眼里都燃起了火焰。“你小小年纪不学好,被这小妖精迷了心了吧?竟然还敢和我动手了。”
姜氏骂着就要伸手打博闻,林清婉连忙挡在了博闻的面前,一巴掌便直接打在了她的脸上。
林清婉被打的歪过了头,“娘,有话好好说,你怎么能随便打人?”
“你是瞎了吗?是他先动的手,你不帮着我就算了,竟然还想帮着外人欺负自己老娘了是吧?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是让你这样对我的?
“早知道你是这样一个东西,小时候我就淹死你。”
“林夫人何必这样闹?我也没说不给房钱啊!”玉忘苏微微蹙眉,旋即含笑说道。
若真是对博闻他们好的长辈,她倒是愿意敬着,并且自家日子好了,也愿意拉扯一把。
至于这样的亲戚,她实在是看不上的。大过年的就找上门来吵闹,明显是不打算让人过好这个年了。
“于姑娘早这样爽快不就好了?”姜氏面露喜色,就连林正德虽然正襟危坐,目光却也闪了闪。
倒是林清婉轻微的冲着玉忘苏摇头。
玉忘苏从荷包中取出了两锭银子来,一锭十两,恰好是二十两银子。玉忘苏把银子摆放在了桌上。姜氏的目光也就一直围着银子打转,搓了搓手便伸过来取银子。
玉忘苏却抓住了她的手。“这是我给博闻和月牙的房钱,他们年岁小,今日便由林老爷和林夫人做个见证。”她把“见证”二字咬的很重。
“于姑娘这是什么意思?”姜氏瞪着玉忘苏,对玉忘苏抓住她手这件事很不满。
“这是二十两银子,官家出的银锭,不曾损毁。林夫人看可是?”
“是,是二十两银子。”姜氏手上挣扎着,却挣不开玉忘苏的桎梏。“已经看好了,于姑娘可以把银子给我了吧?”
“博闻,取银子。”玉忘苏给博闻使了个眼色,博闻便把银子揣在了怀里,小心收好。
玉忘苏这才放开了姜氏,放开之前却用力拧了拧,让姜氏疼痛不已,算是报林清婉的那一巴掌之仇。
“多谢舅舅和舅娘为了我和月牙的事特意赶来。”博闻对林正德夫妻郑重的道谢。
姜氏脸色铁青,伸手就抓向博闻的衣襟,要抢那二十两银子。博闻闪躲着,姜氏也步步紧逼。
“林夫人这是做什么?长辈到底该有长辈的样子,这般玩闹,似乎有些不妥吧!”玉忘苏把博闻拉到身后。“既然事情已经了了,我们也就不留两位了,路还远,不如早些回去吧!”
“你耍我?”姜氏瞪圆了眼睛,一眼又扫向了林正德,“你是个死人吗?也不知道说句话?”
“博闻,你和月牙还小,身上放着那么多银子怕被宵小惦记,招惹祸患。不如把银子先交给我和你舅娘,我们帮你保管着。”林正德一脸严肃的说着。
要不是先有姜氏的所为,玉忘苏险些都要相信这是个正人君子,真的是在为外甥着想了。
“是啊!我和你舅舅都是为了你们好。我们还能贪墨你一点银钱啊?我们就是帮你收着。”姜氏也挤出一抹笑意来,加上一脸的肉,倒是莫名有那么几许和蔼的痕迹。
“还是不劳烦舅舅和舅娘了。”博闻笑着说道。“银子我自然会收好的,绝不会落入宵小之手。”博闻重重咬着“宵小”二字。
如今这里就不缺肖想这银子的宵小之辈,还用去哪里寻?
他一向知道,舅舅和舅娘是不愿意和他们来往的。爹娘在的时候,还多有来往,因为那个时候家里的日子还行,他们还在自家有便宜可占。
爹娘去世之后,家里日子一日不如一日。舅舅家就彻底和他们断绝了来往,怕的是自家日子过不下去了,会去赖上林家。
如今本避自家唯恐不及的人忽然登门,还真的为了银子。对舅舅一家,他也不用再存着什么惦念了。
以前即便不来往,心里却也想着这是门亲戚。想着过去爹娘在的时候,舅舅对他们还算是慈和,想起那个时候,真像是做梦一样。
也正是因为那个时候的美好,心里难免还存了一点点的期待。即便早就看过舅舅和舅娘的冷脸,可依然还不肯死心。
而如今,是真的该死心了,没什么还值得期待的。
这种亲戚,或许有还不如没有。别人家的亲戚就相亲相爱的,怎么到了自家,便只有这样的亲戚了呢!
他还总惦记着舅舅是阿娘的哥哥,可舅舅却不再记挂阿娘了吧!他想着,他以后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对月牙的孩子那么坏的。
“我们也是一片好心,博闻,你也不能这样不知好歹啊!”林正德摸了摸胡须,看着博闻的目光已经锐利了起来。
“舅舅和舅娘的好心,我心领了。”博闻僵硬的应着。缩了缩头,恨不得整个人都藏起来,不去面对林正德的目光。
“爹,博闻过了年,也就快十四岁了,他也有自己的主意。”林清婉说道。她当然知道爹娘的意思,可说真的,她也并不愿意让爹娘得逞。
平常也没想到博闻和月牙年幼,根本都不曾担心过两个孩子的死活。如今倒是跳出来了,还口口声声的好心,是为了两个孩子好。
这样的好心,没人会需要的。
对玉忘苏的到来,其实她心存感激,到底自家和博闻家隔的有些远,她也不能总是照顾两个孩子。
以前还有芸儿,竟然连芸儿都离开了家。对两个孩子,她是真的很不放心。
能有人这样诚心的照顾两个孩子,她无比感激,并觉得十分庆幸。
今日爹娘提出要来看看博闻和月牙,她当时心里就有不好的预感。可爹娘口风半点不漏,一直咬定了是来看看两个孩子。
她和沈郎本就要来看博闻和月牙,便答应了下来。
早知道是这样,无论如何都不该让爹娘跟着一道来的。大过年的,非要让大家都没好心情过年。
“一个孩子,能有什么自己的主意,还不是别人说什么是什么了。”林正德扫了玉忘苏一眼。
“即便真是这样,那博闻想听谁的话,不也还是博闻自家的事吗?大过年的,我们就好好过个年,别再为乱七八糟的事争吵不休了。”
林正德说不出话来,他小心的望了姜氏一眼,姜氏只瞪他,嘟囔着“废物”。
“既然都来了,又是过年,晚饭就在这里吃吧!”玉忘苏开口。就算不想招待林正德夫妻,可林清婉和沈忱也难得来一趟,也该招待一下的。
林正德和姜氏对视一眼,也就答应了下来。玉忘苏拿了些瓜果点心出来招待他们,博闻和月牙则被她打发到厨房洗菜去了。
她也知道,这两个孩子并不愿意面对林正德夫妇。
让林正德等人先坐,玉忘苏则去隔壁看看。徐邈给水生针灸之后,水生已经平静下来了。
“你还好吧?”玉忘苏看着水生的脸色,“都怪我,我不该再弹那个曲子刺激你的。”
水生摇摇头,“不怪你,若是真能帮我记起过去的事,我反而该感谢你。我知道你是一片好意。”
徐邈把银针一一收起,“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玉忘苏叹息着。“那水生……你记起些什么来了没有?”
“只是隐隐约约的记得有个女子在弹奏这曲子,不过仔细去想,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那女子的容貌也是模糊的。”水生沉吟着。
“那女子或许是你很亲近的人。”玉忘苏想着那曲子的缠绵缱绻,或许水生想到的那弹奏琴曲的女子,是他的夫人或恋人。
“这倒是未必,这样缠绵的曲子,青楼楚馆中也常能听到。”徐邈忽然开口。
玉忘苏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徐郎中,你似乎有点着急了啊?我也只是猜测啊!又没有说一定是。还有青楼楚馆,莫非徐郎中经常出入那种地方?”
她虽然没去过青楼楚馆,不过倒也觉得徐邈说的有一定道理。那样的地方,女子们大概都喜欢弹奏着缠绵旖旎的靡靡之音。
尤其是带着爱情色彩的,会让人很喜欢。当然也说不清楚是青楼女子们喜欢,还是那些男人喜欢。
就像是男人们多喜欢追逐名妓,因为富贵人家还会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是名妓却大多习琴棋书画,通文墨,很有些才学。
这样的女子反而能和那些文人墨客诗书唱和,更有话题去说。所以才子和名妓,历来也有很多的缠绵悱恻的故事。
虽然美妙,缠绵缱绻,一代佳话。且不论那里面有没有真正的爱情,可彼此都愿意把那种感情赋予更美好的说法,喜欢称之为真爱。
徐邈说的话的确没什么问题,可她总隐隐觉得有些怪异。
“于姑娘想多了。”徐邈淡淡的说道。“对了,刚才你们那边吵吵闹闹的,是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