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了荥朝的扎营之处,始终没人追上来,沐诀才和灵慧长公主对视了一眼,“看来司徒耀是不敢动手了。”
若是司徒耀真想动手,该直接在他们没出营中就动手,那才是荥朝人多势众,最好动手的时候。
他们二人就算是天大的本事,千军万马中想要全身而退,还是很难的。战场之上,再厉害的人都可能倒下。
万箭齐发,铺天盖地,若不能飞天遁地,顷刻便会被射成筛子。
“这样便好。”灵慧长公主也松了口气。“虽说不必怕他,可真打起来,难免伤亡惨重。南梁之内还有不少争斗,我可还不能和他耗着。”
当下她最要紧的事还是除掉宗家,肃清朝政,让阿宸坐稳帝王之位。
回到城门口和众人回合,虞朝和南梁也就此分离了。
“好在没真打起来。”玉忘苏感慨着。希望他们这一路返回昊城,能一路太平吧!
可真是再经不起什么变故了,这些日子总是免不了担忧。
“司徒耀也不是傻子,没什么胜算,他是不会轻易动手的。何况北啸还没远去,他若是动手便很可能被三面夹击。”沐诀笑了笑,“战争并不是小事。”
“战阵的确不是小事。”
虞朝一行人到了丰城后,便停下来休整。丰城中很是热闹,有些人去歇息了,有些则忙着要出去逛逛。
才刚到了屋里坐了一小会儿,凤语兰便来找玉忘苏,说是想出去逛逛。
“这或许是最后一次到丰城来了呢!”凤语兰感慨着。
“怎么说?”
“这次华城四国齐聚的事闹成这样,或许以后都不会再有了。就是能再有,我也可能不想来了吧!”凤语兰笑笑。
“倒也是。”玉忘苏点着头。
“姐姐你陪我出去转转嘛,等我们回到京城之后,轻易便不会到这个地方来了。”凤语兰拉了玉忘苏的手。
“昨夜少有人睡好了,公主倒是不累吗?”含笑笑着看凤语兰。
“皇兄说了要在丰城住上两日,等逛一圈回来再好好歇息嘛。”
“那就走吧!”玉忘苏站了起来。
天气越来越凉,丰城却十分的热闹喧嚣。因为也接近年尾了,各地商队往来很多。远来的商队这个时节也算是最后送一次货来了。
凤语兰拉着玉忘苏四处瞧着,倒也少有要买的东西,也就是闲逛看看。
“看来丰城的人还真是很喜欢金子啊!”看着满街都有种金碧辉煌的韵味,晃眼的很,凤语兰有些咋舌。
用黄金装饰店铺的,就是京城也没这样的。好像在明晃晃和的告知别人这铺子很有钱一样,“他们也不怕被人抢啊!”
“各地有各地的风俗,丰城人崇尚黄金,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想来也少有想着要去抢的。”玉忘苏笑着说道。金灿灿的黄金虽然有时候会显得庸俗,不过铺子装饰的精致,看着倒也很不错。
“那好像是皇嫂。”凤语兰忽然指着前面。
玉忘苏看了过去,虽然只是背影,不过看身形还真的很像是皇后。云娇棠体弱多病,人很瘦弱,所以在人群中身形也颇为显眼。
还有头上的那支金步摇,似乎离开华城的时候皇后就戴了这样一支步摇。
“看着倒是很像,不过皇后娘娘不会一个人出来吧!”
帝后出行自然都是前呼后拥的,即便再是要低调,也不至于连伺候的人都不带。
“过去看看吧!”凤语兰微微皱眉。
她们不远不近的跟着皇后,便见皇后拐入了一条巷子,之后敲响了一处宅院的门。
“皇嫂莫非在丰城还有认得的人?”凤语兰越发疑惑的很。
门很快便打开了,云娇棠正要走进去,却回过头来看着凤语兰和玉忘苏,“是语兰和夫人啊!”
被发现跟踪之事,凤语兰脸上有些讪讪的,“刚看到皇嫂,还想着是不是看错了,没敢喊。”
“既然来了便一道进去坐坐吧!”
来开门的是个五十岁上下的妇人,笑容可掬的招呼着她们进了院子,又去给她们沏茶。
“皇嫂,她是什么人啊?”凤语兰低声问着。皇嫂该是从未来过丰城的,竟然会认得住在丰城的人。
“她夫家姓安,我出阁之前父亲给我请过一位西席,名叫安琛,伯母便是先生的母亲。”云娇棠叹息着。“自从先生在任上被盗贼杀害之后,伯母便搬到了丰城来,这里是她的娘家。
“我也一直没能来看看她,这次恰好来到丰城,便想着过来看看。”她想起多年前安琛和她说过的丰城的风景。
他幼年丧父,所以母亲曾带着他在丰城住过好几年。这里也可以说是他的故乡。
“我还从未听说过皇嫂有过一位西席。”凤语兰笑笑。
“那个时候你还很小,自然是不知晓的。”云娇棠看着院子里的景象。仿佛岁月都一瞬间凝滞了。
院子中心的大枣树,院墙边栽满了花,他的母亲是爱花之人,花草都伺弄的很好,在这样的时节依然繁花似锦,满目妖娆。
厨房外是一口井,屋檐下挂着用竹子做的风铃,风一吹便发出清脆好听的声音……
那些她曾经只是从他口中听到的一切,都瞬间清晰起来。多年过去,院子还是这个院子,连院内的一切摆设都不曾变更过。
他说若有一日有机会,必然带着她亲自来这里看看。言犹在耳,却已是物是人非。
转眼他已经离世多年,他的母亲也华发改朱颜。
安老夫人很快便端来了茶,“家里只有这普通的茶叶,你们别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这就很好。”云娇棠摇着头,眼睛却渐渐湿润。烟气氤氲里,有泪珠砸在茶杯中。
“这么多年没见了,小姐还是这个样子,还是这样好看。”安老夫人含笑说着。“两位也是贵人吧!”目光落在凤语兰和玉忘苏身上。
“这是我夫家的小妹。”云娇棠指着凤语兰,又指向玉忘苏,“这是表弟家的夫人。”
“老婆子这里少有人来,难得你们肯过来坐坐。”
“一直想来看看伯母,只是始终也没个机会。这次路过丰城,便想着过来坐坐,十年没见了。”云娇棠叹息着。
“小姐是有福气的人,要好好过日子。过去的事便是过去了,人啊!还是要往前看的。”安老夫人深深的望了云娇棠一眼,“小姐自来多病,未尝不是自小思虑过重,不肯解脱。”
“伯母教训的是。”
“我打了些新枣,阿琛最爱吃这个,我一会儿要去看看他。小姐喝完茶,便回去吧!免得家里人担忧。”
“我……我想去看看他。十年了,我连他葬在何处都并不知晓。”
“小姐如今身份尊贵,不可祭拜旁人,除了夫家先人,再无人受得起小姐的礼。”安老夫人起身进了屋。
看着云娇棠满布悲伤的样子,凤语兰再迟钝也感觉到了,皇嫂和那位西席怕是关系不一般。
只是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茶也喝过了,我先带着公主去逛逛买些东西,就不陪同皇后娘娘一道回去了。”玉忘苏拉着凤语兰先行离开。
出了巷子,凤语兰才看着玉忘苏,“姐姐你怎么就拉着我走了。”
“不然呢?你打算怎么样?人活一世,谁都有自己的秘密,自己的不得已。旁人的事,不要过分去探究。皇后娘娘即便要去祭拜去世的先生一番,也是人之常情。”
皇后既然一个人出来,连宫女侍卫都不带,可见此事是不想太多人知晓的。
而她们跟到这里来已经很突兀了,自然不要再多留。
“皇嫂她,好像很在乎那位先生。”
“她出生驸马府,母亲还是嫡公主,她和皇上的亲事是早在他们尚且不懂得男女之情时就定了的。哪怕还没有明旨,可很多人都知晓,那便是不可更改了。
“她只是没有你这般幸运,有太皇太后为你的亲事做主。”玉忘苏拉着凤语兰离开。
皇孙贵胄有皇孙贵胄的不得已,多少人的人生都从来由不得自己。皇后既然在成亲前另有所爱,也不是稀奇事。
人心是最不能控制的。总不能和谁定亲了,一颗心便也完完全全能控制着落在这个人身上。
若是谁能爱,谁值得爱,才会去爱,那倒是好了。感情若能如此收放自如,世上之人哪里来的情伤。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终成怨侣的并不少。
……
凤语兰和玉忘苏等人离开了之后,安老夫人便从屋中提着一个篮子出来,篮子里是她已经准备好了的一些吃食。
看到院子里就云娇棠一个人在,安老夫人便叹息了一声。
云娇棠什么都没说,只是一直跟在她的身后。
渐渐远离了繁华喧闹的街道,安琛就葬在一处风景秀丽的山坡上。山坡上栽种了许多的花木,花开的繁盛秀美。
“当年是我做主带着他回到了丰城来安葬,他是在丰城长大的,我想他也最喜欢这里。”安老夫人把吃食都摆在了墓碑前,又拿了帕子细细擦着墓碑。
云娇棠伸手在墓碑上摩挲着,时隔多年,她依然还能想起他和她说话的神情。
“我从未像当时那样希冀过,希望我不是尊贵的嫡公主的女儿。”她知道父亲母亲从来都对她很好。
可是那个时候,她真的宁可自己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不必自小被帝王定下亲事。
“小姐不可胡说,那是多少人都修不来的福气呢!”
“你一直和我说丰城的景色如何美好秀丽,时隔多年,我也终于看到了丰城的景色,却独我一人。我看到了你家里的大枣树,看到了丰城高耸入云的荆山,看到丰城金灿灿的铺子……”
安老夫人擦拭了墓碑后便到一边去了,留了云娇棠独自一人在墓碑旁。
云娇棠坐在墓碑前说了许久的话,絮絮叨叨,想要将这些年积累的话都告诉他。
“如今宫里也渐渐热闹了,天冥他也另有所爱,想来我的身子不用太久便能去寻你了。只是黄泉之下,你可还记得我的容颜?”她微微笑着。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站了起来,“安琛,我此次离开,怕是不能再来看你了。”
安老夫人陪着她缓慢的往山下走,她拿了一包银子放在了安老夫人的篮子里。“伯母你年纪大了,你不能再做针线了。这些银子也够你安享晚年。”
“小姐。”
“伯母也知道,我平时里是用不上这些的,你就不要和我客气了。”
安老夫人便也不再推拒,“趁着小姐还年轻,要和孩子吧!有个孩子在身边,以后的日子也有个盼头。”
“这种事,顺其自然吧!他也不缺我生的孩子。”
“话不能这么多,谁家也不会觉得嫡子多余的。”
到了山下,云娇棠也就告辞离开。
玉忘苏和凤语兰逛了一会儿,买了些新奇的小玩意,也就回到住处去了。
才回到地方便觉得气氛怪怪的,凤语兰的宫女迎了出来,“公主总算是回来了。”
“出什么事了吗?一进门就觉得不对劲。”凤语兰微微蹙眉。
“有个妇人来找端靖大长公主和云驸马,说是旧相识,还问驸马爷他们的女儿在哪里。”宫女低声说着。
“什么?”凤语兰满脸惊愕,“这都怎么一回事啊?”云姑父在外面有女人?还生了个女儿?
这些年来,云姑父一直都对姑母很好,也从来没有纳过妾。即便是生皇嫂的时候姑母伤了身子,再也不能有孕,姑父也没生出过什么心思。
怎么忽然就跑出一个妇人来?
这可真够奇怪的。可怕是也不是胡编乱造,若真没这样一回事,有人随便来攀亲,直接打出去便罢了,不至于当成什么大事。
“看样子,驸马和大长公主都是认得那个妇人的。如今如何了还不知道。因为那妇人并非悄悄来的,一来就把事情闹来了,这不是都知道了。”宫女微微皱眉,“怕不是什么善茬。”
“自然不会是善茬。”凤语兰冷哼一声。若不是来闹事的,那直接找姑父姑母就是了,何必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来。
再说了,哪怕那妇人真和姑父有过什么关系,姑父既然不接回府中,想来是给了银子打发了。
再忽然跑出来闹腾,能没有些别的心思才怪了。
“公主是回屋还是过去看看?”
“过去看看吧!本宫还就有看看,什么样的女子敢来闹事,真当姑母是泥捏的啊!”凤语兰匆匆告别了玉忘苏便跟着宫女走了。
端靖姑姑可不是什么好性子的人,有人若是坏了姑姑和姑父的名声,姑姑才不会容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