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发冷,玉忘苏也就不再抱欢欢出去了。倒数朱老太太不时的会来看看欢欢,看得出真是很喜欢欢欢的。
“这小衣裳是给欢欢做的?”朱老太太看着玉忘苏正在做的针线。上面绣着艳红的黄栌叶,那颜色艳丽的如火般灼灼耀眼。
“是啊!”
“还真是好看,你这针线活还真是鲜亮的很。”老太太翻来覆去的看着那小衣裳。
“老太太谬赞了。”
“我可从来不谬赞的,我这人啊!最是直来直去的。我年轻的时候啊!总被长辈们训斥,说我不通人情世故,直来直去的,最是容易得罪人。”
“是啊!我们老太太年轻的时候给人送礼,有一次只送了一文钱,被人不知道议论了多少年呢!”丫鬟夜莺笑嘻嘻的说着。
“你这丫头。”老太太嗔了夜莺一眼。
“还不都是老太太和奴婢们说的?”夜莺乐呵呵的,似是半点不怕老太太的样子,说起话来十分亲切。
“这是怎么个故事啊?”玉忘苏笑着问道。
“都是些攀高踩低的亲戚。我们家老爷父亲去世的早,家里穷,总被亲戚们看不起。我那长子出生的时候,有亲戚来送礼,就一张红纸,里面竟是什么都没有。
“那时候婆婆气的啊!脸都绿了,知道是亲戚们看不起,故意来的这一出。后来啊!老爷做官了,以前的那些亲戚都热情起来了,不时的倒是上门打秋风。
“后来那亲戚家里办喜事,我也就去送了一文钱。他们曾看不起我们,我也用不着给他们什么颜面。我这人啊!但凡我看着欢喜的,千万金银我都舍得散出去。我看不上的,我也不做什么表面功夫。”
玉忘苏听的笑起来,老太太这样直率的性子,其实也很招人喜欢。比起那些面上言笑晏晏,背地里却会捅刀子的人,还真是强多了。
穷在闹事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这样的事,到底是多的很。
有些人走亲戚是看情分,而有些人走亲戚,是看利益。有利益就走的近些,没利可图,便远着些。会暗地里评估,什么人值得来往,什么人不值得来往。
“就是后来被长辈训斥了,我也还是觉得解气的很。”
“听着都觉得解气。”
老太太走了后,玉忘苏便问起水生,可听说过京城有这样一位老夫人。听夜莺说话,似乎这位老夫人是在京城也是很有名的。
“本来京城的女眷我是不太熟悉的,不过说起这个,我倒是知晓了。陇川出了位褚御史,天下闻名。老大人做了一辈子的官,最是清正廉明,两袖清风。
“在朝中遇不平事也最能直言,他的夫人也是位女中豪杰。当年褚大人要到京城去参加春闱,却路遇大雪病倒了。身边也没个可依靠照顾他的人,因着盘缠用尽,还被客栈给赶了出来。
“还是陪着父兄做买卖的朱小姐路过,把人给救了。朱家看这人正直良善,不嫌他家贫,把家中小女许配给他。
“当年褚举人是错过了春闱,却得了一桩好亲事。三年后高中,一路官运亨通,却一生不曾纳妾,守着夫人过日子。都说两人其实都幸运。
“褚大人做父母官的时候,曾遭遇大灾,是这位夫人帮着施粥,安置灾民。甚至还动用了朱家的很多粮食,先帝还曾破格诰封她为一品夫人。
水生说起夫妻二人的时候,倒是颇为推崇的。
玉忘苏也很感慨,做官做到这份上,也当真是好心了。赈灾本是朝廷的事,又有多少官员愿意拿出自家的银钱来的?
这位夫人竟然还动用了娘家的粮食。
“前几年褚御史去世了,朝中文武百官几乎都上门致祭。甚至还有很多百姓都上门去祭拜,感谢褚大人这一生为民做主。夫妻伉俪,老大人去世之后,听闻老夫人就回陇川老家去了。
“倒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
“我看老夫人一点架子都没有,竟然是一品夫人。”玉忘苏略有些咂舌。
“其实也未必就越富贵的人越是摆架子。有些人反而更和蔼可亲,只是都觉得那样高高在上的人不是自己能结交的,便会想着人家架子大。”
“还有几日到京城?”玉忘苏忽然问道。
“该还有三日到京郊码头,再进京城有半日的车程。快了。”水生的目光落在外面。
越是靠近经京城,倒是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触。也不知母亲如何了,语兰是否已经告诉母亲自己还活着?
从语兰送出书信至今,也快要两个月了。
“别太担心了,吉人自有天相,母亲或许已经养好病了呢!”玉忘苏握了握水生的手。
“嗯。”
“如今你也有新的户籍,等下了船,乔装一番进城,想必也不容易被人识破。”玉忘苏低声说着。
皇上有心害他,也都不过是心里的想法。明面上,沐诀还是战神,还是保家卫国的大英雄。只要不是全国通缉,就好办的多。
守城的人未必认识沐诀。更何况只要并无动乱,京城出城是不会严格检查的。
最容易暴露的一处反而是安国侯府。就怕侯府内外有安排了宫中的人。
“等下船后,你就在那里等我。我先回京城,等我安排好了,再带你去见母亲。”水生郑重的说着,手碰了碰欢欢的脸,“我怕一旦有危险,我无法保护好你和欢欢。”
玉忘苏看了看怀里天真无邪的儿子,只得点了点头。
“那你是直接去侯府,还是去找秋白玉?”
“他那里的眼线只会比侯府更多。到了京城,找他倒是不如去找余杭。”水生苦笑。
玉忘苏也感觉到了他话中的悲凉,皇上最忌惮的怕还是自己的兄弟。毕竟都生于皇家,不能保证对方真对那把龙椅没有觊觎之心。
“你还不知道吧!秋白玉就是凤绝尘。逍遥王凤绝尘,字玉白。要说起来,他这字还是褚御史老大人给的。”
玉忘苏倒是有些懵,她其实并不知道当今皇上有多少兄弟。
既然凤语兰是秋白玉的妹妹,她便也想着秋白玉也是皇子。倒是没想到竟然就是逍遥王,原来当日所见到的逍遥王竟然是假的。
“那我们当初所见到的逍遥王?”
“他是逍遥王府的门客,君无名。他曾是玉白的伴读,也算是在宫中长大的。”水生笑了笑。
“君?君不是太后娘娘的姓氏?”
“是,云州君家,他也算是我的表弟。”
玉忘苏这才感慨起来,“难怪当日辞别之时,他只单独见了我,却是不见你。原来,你们之间是还有这一层关系。”
船又行三日,便已经到了京郊码头,朱家的安排了人一一下船,好卸货。
朱老太太也在一众丫鬟婆子的搀扶下下船。
“你们说是到京城投亲,可有人来接?若是无人,可随老身一道入京。”朱老太太笑着和玉忘苏说道。
“不了,会有人来接的。”玉忘苏笑笑。真同这位老夫人一道入京,也太招眼了。再说了,若是遇到了褚家的人,可就不好了。
老太太的儿子褚大人乃是中书令,和沐诀同朝为官。若是见面,沐诀的身份便隐瞒不住了。
何况若是老太太问起他们的亲戚是哪户人家,还真不好说的。
“那我就不多言了,以后得空了,便到家里去坐坐。”朱老太太拿了块玉佩递给玉忘苏,“褚老御史家里,你京城一打听,必然能打听到的。”
“若是有机会,肯定去看老太太。”
“接人的来了。”夜莺笑着往不远处一指,老太太看过去,还真是褚家的马车,上面还有褚家的家徽,车辕上站着的,正是褚家的大管家。
“那我们就先走了。”老太太笑着说道。
褚家的大管家也看到了老太太,连忙让人挡开了行人,硬是在拥挤的地方那个开拓出五六尺宽的一条路来。
又取绸缎一拉,遮挡去外面的视线。
大管家这才急匆匆的跑过来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总算是入京了,大老爷大夫人都等待多时了。”
老太太却是微微蹙眉,“我一个糟老婆子,哪里还用你这样大的阵仗?我也不是那些花儿朵儿一样的姑娘,还怕人看啊!”
大管家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这……府里夫人小姐们出门,都是这般行事。”
“我就说是太过了,让人看着不好。你们本也不必来接,这边自有人送我。”
“老太太快请上车吧!”大管家示意夜莺扶着老太太上车。
“老太太,老爷也是一番心思,老太太快上车吧!虽说侄老爷也是极孝顺老太太的,可老太太既回京了,也该让老爷公子们尽尽孝道不是?”
老太太这才辞别了朱家的人上车。
玉忘苏看的有些咋舌,到底是京城富贵人家的排场,同小地方不同。
水生先找了客栈住进去,让玉忘苏和欢欢先安顿下来。
“你何时去找余家的人?”住下了之后,玉忘苏才问道。
“此处便有余家的铺子,若我没记错,那管事的是余家大老爷的人。我身上有余杭给的印信,可让他帮着传个话。”
“这就好。”玉忘苏这才稍微安心了些。若是不用到余家去就能找到余杭,自然是最好的。
“你先歇息,我出去一趟。”
看着水生出门了,玉忘苏便逗着欢欢。已近京城,前路却更加渺茫。
最初的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竟然会是这样来到京城的。分开月余,也不知博闻和月牙怎么样了。
水生没离开多会儿就折了回来,“管事说最早也要明日才能联系上余杭。”水生皱眉。既然来到了这里,他自然想要尽快见到母亲。
可他也知晓,此时的安国侯府不安全。
其实府里很从来不缺皇家的眼线,他和父亲征战沙场多年,早被皇族忌惮。功高震主,不是过错,却是最大的罪。
“你有没有打听一下安国侯府的事?”玉忘苏给他倒了茶。
此处来往的,京城人士很多。想打听一下安国侯府的事,该是不难的。即便不知晓老夫人病的如何,可若有重大变故,该还是能听说些的。
“问了管事几句,安国侯府并无噩耗传出。倒是母亲病了的消息,在京城并非隐秘之事。皇太后曾下懿旨,召集名医为母亲诊脉,故而此事早已传开。
“似乎日前去了一位名医,便再无郎中上门。不知病情是否有所好转。”
“虽不算好消息,却也不算是坏消息。”玉忘苏握了握他的手。既然皇太后这样上心,重赏之下必然能吸引许多名医,或许病情当真控制住了。
“欢欢还好吧?京城已然很寒冷,他不知是否习惯?”
“给他穿的厚实呢!即便寒冷些,不出屋子还是无碍的。”玉忘苏摸了摸欢欢的手,很暖和,她也安心很多。
此地寒冷,客栈中的屋里倒也是弄的暖和的,只要不出去,很感觉不到那种冰寒。
沿途无聊,她倒也是做了几身冬衣和大氅,也不至于到了这里没厚实的衣裳穿。寻常在南方穿的冬衣,带到北方来穿,就显得轻薄多了。
“眼看着天色不好,怕是要下雪了。”水生叹息了一声。
次日,水生一大早就出门去了。
玉忘苏推开窗的时候,外面还真是下了雪。天地间都白茫茫一片,银装素裹,冰雪天地。
雪下的很大,不过来往的行人却依然很多,一派喧嚣景象。
有寒气扑面而来,她连忙关上了窗户。
见到了中午水生也还没回来,她便先吃了午饭。没事可做,便也只是逗着欢欢玩耍。
这小子手脚利索,爬的越发快,照顾起来也越发花费精力了。
水生到了下午才回了客栈,同来的还有余杭。
余杭进门便抱了抱欢欢,“转眼这孩子都这样大了呢!还真是长的很快。”
玉忘苏招呼着余杭坐,她又去沏了茶来。“余公子可有法子进入安国侯府?”
“明日吧!明日君无名会给侯府送药材,侯爷便随同进去。”余杭看着水生。“你们不必太过担心,我前日才去了侯府一趟,老夫人的病有所缓和。
“侯府和君家那边也不缺好药材,想必很快会好起来。若知如此,我和语兰就不该告诉你们。”
“不,我们该感谢你们。”玉忘苏叹息着。“纵然无病重之事,我们作为后辈至亲,本也该多探望。”
“是啊!母亲那里还谢你们这些日子的费心。”水生冲着余杭抱拳。
“你们收拾一下,即刻随我入京吧!我已经在城西给你们安排了别院。别院是我娘的嫁妆,不在余家名下,平常只住了一对老仆,不招眼。”
“多谢。我们初到,并无什么可收拾的。”玉忘苏将东西都归置到箱子里。
余杭的车驾就等在外面,他们很快也就出了门。结了客栈的房钱,便上了车。
虽说此地进入京城还有半日的路程,不过沿途却十分热闹。偌大的码头,也将此地带动的繁华起来。
欢欢一个劲的伸手去拽帘子,眼珠子滴溜溜的四处看着,看了便乐呵呵的笑。
“这小子。”余杭揉揉欢欢的头,细细的观察着欢欢的眉眼。这孩子颇像沐诀,可眉眼间却依稀有些余家人的样子。他伸手抚摸着欢欢的头。
“他现在可皮实了。”玉忘苏把欢欢抱在了怀里。
“男孩子本就该如此呢!皮实些的好,长的快呢!”
进入京城,已是临近傍晚,雪花还在纷纷扬扬的飘舞着,城墙上都是白茫茫一片。此时进出城门的人倒是不多,余杭的马车很快便进了城。
水生紧了紧拳头,才忍住了掀开帘子的冲动。他没想到,当日一离京城,竟会到此时。更没想到的事,当日离开的时候,何等意气风发,今日归来,却是要偷偷摸摸的。
世事变迁,便是如此无常。
也不知京城是否还是往日的样子。
一路上听着行人的们的很说话声,还是显出熙熙攘攘的热闹之感来。玉忘苏想着,这个时代的都城,想来也是十分繁华吧!
以前还和博闻他们说过,若有机会的话,倒是该来此处见识一番。
京都昊城,虞朝最繁华之地,也是整个虞朝权力的中心,自然也是最多是非的地方。
冠盖满京华,不知多少人想要在此处有些作为,功成名就。却又有多少人,沉迷于这繁华之地,几番沉浮。
“京城还是老样子,少有变化。”余杭笑着说道。
径直到了余杭在城西的别院清渠园,余杭让跟随的小厮上前去敲门。门很快就开了,余杭便带着水生和玉忘苏进去。
“这是我请来的客人,要在此地住些时日,有劳刘叔和婶子照应他们。”余杭嘱咐着这里的老夫妻。
“公子放心。”刘叔连连点头答应着。
“你们先在此歇息,我去找君无名。”余杭连坐都没坐便起身告辞。刘叔夫妻把人送了出去,便招呼着水生夫妻到屋里去。
刘叔忙着去给他们收拾屋子,刘婶则到厨房去做饭。
玉忘苏把孩子交给了水生,便也到厨房去帮忙。
“不知有客人造访,这里也没什么好吃的,倒是要让你们委屈一顿了。等明日早市,老婆子再出去买些菜。”刘婶手脚麻利的收拾着菜蔬。
大抵是夫妻二人都上了年纪,吃食上都偏素,所以几乎都是素菜,几无荤腥。
“是婶子你太客气了。”玉忘苏笑笑,“我们忽然造访,便已经是叨扰了,婶子不嫌我们烦就好了。”
“有人来住啊!我还高兴呢!哪里会烦。如今这里也就是我和老头子守着,寻常无人来住的。”刘婶叹息着。又说起他们夫妻都是余家大夫人陪嫁的人,便为大夫人好守着这处别院。
不过寻常这里是没人来的,余家多的是好玩的去处,很难想起到这边来。
大老爷一家并没有分出来单过,故而也是住在余家大宅里的。也就是余杭偶尔还会来看看他们这两个老人家。不然实在是连说话处都没有。
周边的邻里都是普通的百姓之家,看这别院便知是大户人家的,也不太敢结交他们。
家世身份不同的人,就算不说谁瞧不起谁的话。其实之间总是横亘着沟壑的,有着明显的界限,寻常不太来往。
“你们来了,能陪着我们说说话,我们心里高兴着呢!”
两人很快也就张罗了一顿晚饭来,玉忘苏便去喊水生和刘叔来吃饭。
“婶子的手艺可真好。”玉忘苏感慨着。来到这个时代时候,因为练的多了,她的厨艺虽有进益,不过比起刘婶这样的,实在就差的远了。
“你也很不错了。”刘婶乐呵呵的说道。“你们可别拘束,来了这里啊!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一边说还一边给玉忘苏夹菜,“要多吃些,你还要喂孩子呢!看这瘦的。”
吃过了晚饭,玉忘苏要和刘婶一道收拾碗筷,却被刘婶拦住了。
“才几个碗,我来收拾就好了。你们先去把屋里的炭火给燃上吧!暖和了才好睡。”
玉忘苏只得去燃上炭火,暖融融的气息把屋中寒气都一一驱散了,很快也就暖和了不少。清渠园中因是有着很大荷塘的缘故,清渠环绕,倒是不如外面冷。
此时的荷塘倒只是依稀还有几片残荷的影子,可见盈盈碧水,又另是一番景象。
池边种了几棵黄栌,此时叶片尽皆霜染,红的灼灼似火。又映衬着雪的白,那景象十分动人。
“这里的景色还真不错。”玉忘苏含笑说道。红叶似火,在暮秋冬初,当真是极好的风景。
“既是别院,自然景色往往是不错的。我也有几处别院,若有机会,带着你去看。”
“好啊!”玉忘苏笑着依偎在他的怀中。
深夜,水生是被屋外的动静惊醒的,他猛然起来,见身侧的玉忘苏还在熟睡,便放轻了脚步。
走到院中,便见一袭白衣的男子长身玉立,澄莹的月光落了满头满肩。
水生步步走近,男子回过头来。“表哥还是这么警觉啊!”君无名笑起来。
“你怎么来了?”水生示意君无名到一边的水榭中去坐。
“余杭趁夜找了我,说是你和嫂子带着孩子回京了,我不放心,过来看看。我带了些高手来,就潜藏在府外,若有可疑之人靠近别院,便能趁早处理了。”
“娘她还好吧?”水生忍不住问道。
“太后懿旨,四处招募名医,前几日徐瑶揭了皇榜。我看着,姑母的脸色好了不少。等你回去看看便知晓了。”
“徐瑶?她竟然也回来了。”水生叹息了一声。当年徐神医去世之后,徐家可谓是大厦倾倒,不过一夜之间,仆人便都被打发殆尽。
而徐神医留下的一双儿女,也都在京城消失了。
徐瑶有夫婿,嫁的正是徐神医当年的得意弟子姚墒。夫妻二人倒是并没有真正隐姓埋名,反而买了几座山头,种植草药,四处救死扶伤,世人把那个地方称之为“药山”。
名声渐渐大了,自然天下各地去求医的人很多。
不过这些年,徐瑶和姚墒都不曾回到京城来,即便是京城的权贵派人去请,奉上世间奇珍,夫妇二人都不曾动心。
只言绝不回京城,若是病人找上门去,自然会医治。
夫妻二人这些年救过很多人,其中不乏朝中重臣,江湖豪侠。即便有些人没请到夫妻二人,怀恨在心,却也是不敢真出手对付二人的。
倒是没想到,徐瑶竟然还会回到京城来。
“是啊!也是姑母曾积下的善缘。”君无名笑了笑。徐瑶的到来,的确让京城很多人都大吃了一惊。谁也没想到,多少豪贵请不来的人,竟然会主动去了安国侯府。
“明日,还要劳烦你了。”
“怎么一些时日不见,表哥也和我这样客气起来了?”
“不是客气,我不在京城的时日,府里有劳你们了。”
“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听不到这样矫情的话了。”君无名苦笑起来,“嫂子和我那小侄子都好吧?我那小侄子,我可都还没见过呢!
“你都不知道,语兰那疯丫头,在我面前得意的那个样子。”
“他们都好。”
“看你们都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明日一早我来接你,一同到侯府去。先见一见姑母,至于以后的事,我们还是都坐下来再商讨。”
“好。”
“那我就先走了,表哥早些歇息吧!”
看着君无名离开了,水生才折回了屋子。
次日,玉忘苏醒来的时候,身侧的衾枕已经冷了。她叹息一声,起身洗漱。
她看着欢欢还睡得很熟,便先出了屋子。刘婶已经在准备早饭了,玉忘苏便去帮忙。
“新换了地方,住着可还惯?”刘婶笑着问道,手上却是半刻不停。
“很好,让刘婶操心了。”
做好了早饭,刘叔已经把庭院给打扫好了。雪倒是已经停了,可积一地厚厚的雪,还是要清扫一下。若是结了冰,踩在上面是要摔到人的。
“快喊你们孩子爹来吃早饭吧!”刘婶含笑望着玉忘苏。
“他有事一大早就出去了。”
“这大冷天的,怎么出去这么早啊!到底是你们年轻人很,身子好。”刘婶笑笑,不再多说,“我在灶上给欢欢熬了粥,他吃的吧?”
“吃的。”玉忘苏笑着点头。自从四个月起,她也就会给欢欢吃些辅食了。“倒是让刘婶费心了。”
“说什么费心啊!举手之劳的事。”
吃过了早饭,刘婶便要出去买菜,问起玉忘苏要不要出门去走走。玉忘苏想着也还没好好看看京城的样子呢!便答应了下来。
让欢欢穿的很厚实,这才抱着欢欢和刘婶一起出了别院。
京城的早市是十分热闹的,卖的大多是各样新鲜的菜蔬水果。倒是人海熙攘,在她看来,这样拥挤的场景,倒有些像是松江府的荷花节了。
“如今早市可一定要来的早,不然啊!可就没什么好菜了。这个时节啊!好菜蔬难得的很。”刘婶一边走一边说着。
玉忘苏看着那些菜蔬,还真的是很新鲜,水灵灵的。刘婶挑拣着好的买了不少,还说天气冷,遇到好的就要多买些,拿回去也是放得住的。
玉忘苏见不远处有家点心铺子,卖着热腾腾的各色点心,香气扑鼻。便也买了不少。
……
一大早的,水生也就出了门,和君无名的人回合。
君无名还带了个奇人来,为水生乔装打扮一番。看着那人收了手,君无名便递了手镜给水生。
水生看着镜子里的模样,微微皱眉。这手艺还真是奇了,怕是站在母亲的面前,母亲都未必认得出来了呢!
“你带的这人还真够厉害的。”水生赞扬着。
“自然是要有些本事的,不然我带在身边做什么?”君无名笑起来。
马车到安国侯府停下,君无名便下了车,招呼着人搬着带来的药材往里面走,水生也混杂在其中。
水生盯着侯府的牌匾看了好几眼,皇家敕造的府邸,那字还是当年帝王的所题。
以前出征在外,也不是没有许久才回来一趟的事。可这一次,却莫名的觉得心里有些难受。他已经多久没回这个家了?
以前的他,还真从未想过,有一日他回自己的家,还需要这样偷偷摸摸的。
那时候想过最坏的可能,也不过是战死沙场,实在想不到会落到如斯地步。
看了两眼,他还是搬着药材进了府。府中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还是旧时熟悉的样子,似乎什么都没有变。
若说变了的话,倒是府里的仆人似乎少了许多,一路走来,今天显得很冷清。
府中的主子一向不多,可到底是这样的门庭,府中养着的下人还是多的。这样的人家,只有总买仆人的,没有总把人往外打发的道理。
“姨母嫌府里人多,吵得慌,想着她一个人,也实在用不着太多的人伺候。府里办过了丧事后,仆人便被打发走了许多。”君无名低声说着。
想着幼时总来玩耍的安国侯府是何等的热闹,如今,竟然是这般凄清的模样了。
路上厚厚的积雪也还没有打扫,一路走来,深一步浅一步的,还要小心着别摔了。
固然这府里的主心骨一旦没了,便会瞬间衰败下去。
难怪都说子嗣繁多,才是一个家族兴盛的根本。也并非是没有道理的,人多,总是显得热热闹闹的。
这一旦没人了的家族,曾经再是鼎盛,也终究衰败。若是表哥真是战死沙场,侯府便是名存实亡,徒有虚名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