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仁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杜岫岩一脚踢在腰间,翻着白眼珠子晕了过去。
杜岫岩一听他提起“小姐”,自然担心他会暴‘露’傅文卿‘女’扮男装的事情,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先将他踢晕了再说。
傅文卿心里也是有这同样的担心,见杜岫岩手脚利索地先料理了汪仁,心里一松,赞许地看了杜岫岩一眼。
杜岫岩眨了眨眼睛,道:“如今这人既然已经是我这兄弟的了,再留他在这里聒噪也是扰人清静,不如先把他踢晕了,好让我这兄弟清清静静地给老爷子诊病。”
穆胡子不疑有他,于是道:“如今这人已经是傅公子的了,傅公子可以履行承诺了吧?”
傅文卿点了点头,道:“自然。”
几步走到‘床’榻前面,伸手在老爷子的身上按了按,却并未把脉。
穆胡子有些疑‘惑’:“傅公子不把一下脉象吗?老爷子究竟如何?”
傅文卿在老爷子身上按了几把,由于手上全是泥灰,所以摁得老爷子身上的衣衫上也满是黑‘色’的手印了。
傅文卿看了片刻,道:“着人去取一张硬点的纸来。”
穆胡子一愣:“纸?要这个做什么?”
杜岫岩虽然也是有同样的疑‘惑’,但是基于对傅文卿的信任,道:“我这兄弟既然说是要纸,你们快些去取来便是,哪里有那么多啰嗦话?”
穆胡子想了想,于是向一个喽啰道:“你!去取一张纸来!”
那喽啰一时有些为难:“咱们山寨之中也每人读书写字啊。哪里去找纸呢?”
穆胡子一瞪眼睛:“蠢货!没有才去找啊!你们不去找,难道让我去找吗?”
旁边一个喽啰小声道:“茅厕里不是有手纸吗?反正是说是要纸,没说是什么纸,先取来再说。省得老大生气。”
那喽啰这才开了窍一般,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一会功夫,拿了一摞黑乎乎的手纸过来,双手奉给了穆胡子。
穆胡子赶紧递给了傅文卿,道:“傅公子,您看这个可用得么?”
傅文卿没有接过来,而是凑着穆胡子的手翻了翻,就皱着眉头挥了挥手道:“用不得,太软。”
然后转身不理了。
穆胡子心里冒火,又不敢发作。于是冲着那个拿纸来的喽啰道:“瞎了心的。这种纸也能拿过来么?还不快去再找!”
那个喽啰一脸苦相。只得又出去找,过了一会子才拿了一本破破烂烂的书过来,道:“好容易找到了这个。老大看看可能用么?”
穆胡子接了过来,忍着火向傅文卿道:“傅公子看看这个可能用么?”
傅文卿随手翻了翻,扔给他,道:“这个也不行!”
穆胡子火了:“你这不是消遣我吧?让你来诊病,你倒是要找纸,但是找来了,你又说是不行,你到底是要闹哪样啊?我可告诉你啊!汪仁我已经给你了,如果今天你没法让老爷子醒过来,我可不会跟你客气!”
杜岫岩一把将傅文卿拉在自己身后。沉声道:“如今我这兄弟是治病救人的大夫,可不是你的俘虏,你若是再这么大呼小叫的,我可跟你不客气!”
穆胡子越发地气愤:“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这俩小子就是在消遣我啊!什么能治?狗屁!全他妈的是胡说八道!今天我也豁出去了,拼着老爷子的命不救了,今日是非要给你们教训不可!”
说着就要动手。
杜岫岩早就沉肘坠肩,摆好了架势。
一众喽啰见老大发火了,也都‘抽’出了身上的家伙,准备动手。
傅文卿高声道:“把你们的账本拿来!”
众人皆都愣住了。
账本?这时要查账吗?
见众人没有反应,傅文卿道:“穆寨主,我说,把你们的账本拿来,我要给老爷子治病。”
账本还能治病?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这下子,就连杜岫岩也有些糊涂了。
他倒是见识过不少名医诊治的场景,却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账本也可以治病的。难道是文卿在故意逗‘弄’这些山贼?
可是看她一脸笃定的样子,也不像啊!
一众山贼更是如坠五里云雾:用账本治病?不会是糊‘弄’人的吧?就算是巫医,也多是用毒虫、人血来治病而已。账本,还能当‘药’?当真是闻所未闻。
穆胡子皱眉:“我说傅大公子啊,你就消停一下吧!别再折腾了!用账本治病?我老穆活了这么大年纪,从来没有听说过!”
傅文卿淡淡道:“你没听说过的就一定不是真的么?癞头三的风毒之症你不是也没听说过?你自己所患的石淋之症你不是也没有听说过?”
穆胡子一想,倒是也反驳不得,一时语塞。
傅文卿看了看躺在‘床’上气息渐弱的老爷子,道:“最好快点,晚了,就是神仙在世也不敢保证能救活了。”
穆胡子一听,心里不由怒骂:那你不早说!
面上却也不好表‘露’,于是道:“去,把账本取来!快点!”
一个喽啰赶忙跑着出去了,只一会功夫,双手捧着账本奔了回来。
傅文卿接过账本,翻了两页,然后“嗤啦”一声,将账本的封皮给撕了下来。
众人皆是一惊。
穆胡子不由出手阻止:“你……你这是做什么?”
杜岫岩伸手格住了穆胡子,道:“莫要扰了我兄弟治病。”
傅文卿没搭理穆胡子,而是将撕下来的账本的封皮卷了卷,做成一个一头粗、一头细的漏斗形状。细的那端留着一个拇指粗细的小孔。
漏斗做好了之后,再反复地查看了一下,确定四周折的都很顺溜,这才走到老爷子跟前。将那个漏斗粗的一头朝下,罩在了老爷子的嘴和鼻子上。
众人都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
这……这是做什么?
傅文卿也不解释,而是一手轻轻扶着那个漏斗,防止它从老爷子的脸上滑落下来——其实,如今老爷子已经昏‘迷’不醒,浑身动也不动,一般也滑落不下来。
另一只手在老爷子的‘胸’前正中,从檀中‘穴’到剑突处,轻轻地呈一条直线形推拿。
众人见她推拿的手法非常纯熟,显是有些功夫在手上的。这才不再言语。只是瞪大了眼睛看着。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就听到老爷子“吁”地长出了一口气。
傅文卿于是将那漏斗提的距离老爷子面部高出一指宽左右的距离。
众人看的明白,老爷子的‘胸’膛可见明显的起伏,鼻翼处微微煽动。这是自主呼吸改善了的征兆啊!
傅文卿抬眼看了一眼穆胡子,道:“你,过来,就这么提着。”
言语之中竟似是带着不容忍拒绝的威严。
穆胡子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伸出小蒲扇般大的手掌,一把就抓住了那个纸折的漏斗。
傅文卿皱眉道:“别这么抓着!这样,轻轻拿着,不要让漏斗变形。把拇指拿开,不要堵着上头的出气孔!不要往下走,保持漏斗距离老爷子的口鼻一指宽。对!就这样。保持住!”
穆胡子一个整日舞枪‘弄’‘棒’的武夫,在众喽啰面前都是威风八面的,在傅文卿的指挥下,竟是如小学生一般笨拙,不禁觉得有些别扭,但是又觉得傅文卿的话似乎是很有威严,不容辩驳一样,竟是不敢有丝毫的违背。
杜岫岩见傅文卿两只手配合着推拿,神情专注而认真,眼里似乎只有面前的这个老爷子,心里不由竟是生出了一股敬意。
众喽啰看着,都是又好奇又惊叹:
“这也是在治病?从未见过大夫给人脸上罩那么个东西的!真是奇怪!”
“就是!以前听说南边苗疆的巫医给人看病,就是用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莫非这傅公子也是用的巫医之术?”
“巫医之术啊?我可听说那玩意儿邪‘门’的很,只有他们养蛊的人才能解,一般人都不敢沾惹的。”
“可我听说巫医之术都是用人血啊、什么虫子啊、毒物啊做‘药’的,这般用账册来做‘药’的,倒是第一次见呢。”
“你们几个别说了!当心老大听见,又要挨骂啦!好生看着点,长点眼吧!”
“哎……你们说,这傅公子会不会真的治好老爷子?”
“谁知道呢?看着吧!若是老爷子无治,我们这些人都得跟着吃瓜落儿!”
“说的是呢!若是傅公子真能将老爷子救活了,我们也少挨一顿骂!”
“切,到时候老大是不骂了,这老爷子可是个不好伺候的。”
“哎呦喂,还真是,这祖宗要是再醒了,天会知道他再怎么折腾!”
“我说你们几个小点声,若是老大听见了,瞧怎么收拾你们!”
众喽啰在那里小声地窃窃‘私’语,既怕穆胡子听到了,又忍不住好奇心。
可怜穆胡子,就如同张飞捏着绣‘花’针一样,小心翼翼地捧着那个纸折的漏斗,空有一身力气却是使不上劲,直被‘逼’得脑袋上汗珠子滴答滴答往下淌。
就见躺在‘床’上的老爷子“唉……”了一声,似乎是做了一个深呼吸一样,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穆胡子一时惊得眼睛都直了,似乎是不敢相信似得看了看老爷子,又看了看身旁的傅文卿,道:“这……这……”
傅文卿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以舒缓一下方才为老爷子推拿而导致的关节酸痛,淡淡道:“这什么?老爷子醒了!我的任务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