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第一次做瓦块鱼的时候,她自己是拒绝吃的,这个一向只会做蛋炒饭的人第一次做菜就选择了瓦块鱼,结果当然是不言而喻。
炸得焦黄的鱼块上淋着厚厚的糖醋汁,还没吃下口就已经被腻住了。
宁安看着一整盘鱼直叹气,看食谱上也没有很难嘛,怎么就失败了呢?正准备倒掉的时候,薄意伸手拿了过去,就着宁安手上的筷子尝了一口,宁安睁大了眼看着他,犹豫道:“做得不好,做失败了,你快别吃了,我们出去吃吧。”
“嗯,除了鱼肉焦了,芡汁厚了,其余的都还不错。”
“那就没剩什么其他的了吧。”==!!!
薄意把盘子放到饭桌上,拉过宁安坐下,看着她呆呆愣愣的样子,薄意一面挽着袖子,一面笑说:“我来做饭,你坐着玩吧。”
宁安靠在门边上看着他熟练地切菜,下锅,翻炒,食物的香味飘散过来,她转过头看了看那一盘瓦块鱼,真的很失败。
薄意一回头看见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满眼都是赞叹,心里升起自豪与满足,“把菜端上桌吧,还有两个菜我们就能吃饭了。”
那一顿饭让宁安见识了薄意的手艺,清炒荷兰豆,双椒煎排骨,家常茄子和紫菜蛋花汤,好吃得让她根本停不下来,一抬眼看见那盘瓦块鱼已经被薄意吃掉一半了。
“那个鱼,做得不好,你还是不要勉强了。”
说话间,薄意又夹了一块,“挺好吃的,酸酸甜甜的,我很喜欢。”
你第一次尝试,我怎会不喜欢。
时隔几年,宁安的手艺已不能同日而语,她又做了瓦块鱼。
选活的鲢鱼,片成厚度适中的鱼片,去皮,过上蛋白芡粉,下温油炸至金黄,滋拉滋啦。一块块金黄的鱼片,微微弯卷成瓦片形状,细细摆盘。
再做糖醋汁,宁安用的是藕粉和冰糖,熬制好的芡汁晶莹剔透,浇在金黄的鱼片上,煞是可人。
宁安还做了土豆擦丝,下锅油炸,待鱼肉吃完后,裹上糖醋汁一起吃,酸甜酥脆。
店里的客人纷纷对宁安投以赞扬的目光,小陈自叹:“谁也不要拦着我跟宁安学艺。”一旁的小马鄙视地瞥了他一眼,这话说了多少次了,就没见做过。
有认真品味美食的客人,就有心不在焉一边玩手机一边吃饭的客人。宁安不喜欢自己的手艺是手机的下饭菜。
坐在另一桌的有一对年轻情侣,大约20岁出头,女孩子一直往男孩子碗里夹菜,男孩子拿着手机玩个不停,女孩子轻轻摇着他的手臂,声音清脆,“吃饭了,别玩手机了。”
男孩子挥开她的手,不耐烦地说:“知道了,你先吃吧,我再玩一次,过了这关就行了。”
“你别玩了,再玩下去,菜就冷了。”
“别吵,你自己吃吧,我不饿。”男孩子不耐烦地说。
“是你说饿了,我们才进店的,现在你又不吃了?”女孩子瞪着他,生气地说,可这语气里撒娇得多,生气得少。
“你烦不烦,饿了就先吃。哪儿这么多话。你害得我都分心了!”男孩子眉头紧皱,翘着二郎腿,靠在椅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手指一刻也不停。
女孩子面露尴尬,脸都红透了,扫视一圈,发现没有人特别注意他们,才微微舒了口气。见男朋友全神贯注地玩着游戏,连余光都没留给她,女孩子赌气般一筷子插进鱼肉里,两三口吃完,生气地盯着自娱自乐的男朋友。
两人离开时,女方堵着气不肯说话,男方摇着手机,神色飞舞地跟她说着自己打过了多少关,赢了多少积分,超过了谁谁谁,接下来要继续通关。。。
薄意收走桌上的盘子,看着盘里剩了一半的鱼块心情有些糟糕,这是宁安用心做出来的。
“我要是那个女生,肯定不会和这男的继续在一起!”小马气呼呼地说,狠狠地咬了一口鱼块。
小陈喝了一口冰啤酒,摇着手指,说:“难道男朋友就不能有点爱好,有点兴趣吗?玩游戏就是那个男生的爱好嘛。”
“你不要偷换概念!并不是因为他有爱好,喜欢玩游戏才不在一起,而是因为游戏忘记了女朋友,游戏是死的,女朋友可是活生生的!”
“你凭什么说游戏是死的,我们玩游戏的也是投注了感情的,里面的每一个角色都是有生命的!”小陈喝光杯里的酒,酒杯被重重地放下,他就是游戏爱好者。
小马白了他一眼,嗤笑道:“都跟你说了不要转移话题!我的重点是怎么能因为游戏就忘记女朋友!宁安,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宁安正站在吧台后喝水,见小马和小陈齐齐望向她,猛得呛了一口咳了起来,薄意拍着她的背,她摇了摇手,示意没事不用再拍了。
“我觉得。。。小马说得没错,玩游戏当然可以了,但是也不能因为游戏就忽略女朋友。这是恋爱中的大忌,无论哪一方因为何事何物忽略对方,都不对。”
小陈眉头一皱,满怀期待地看着薄意,说:“你们都是女人,肯定想法都是一样的,薄意,你来说说看。”
薄意笑道:“我觉得宁安说得对。”
小陈长叹一口气,摇着头,“我忘了你跟宁安鹣鲽情深,肯定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男同胞群体又多了一个妻管严。”
“哟,你还知道鹣鲽情深呢,也不是文盲嘛。”小马瘪瘪嘴,见小陈瞪着她,不服输地瞪了回去。
“你凭什么说我是文盲?”
“你就是!”
“凭什么!”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斗起嘴来,谁也不让谁。
宁安转过身面向薄意,勾着他左手的小指,蹲在吧台下面,揶揄道:“我还以为你会说游戏更重要。”
薄意捏了捏她的鼻子,轻声说道:“你还记得那件事?”
丝丝热气拂面,宁安媚眼如丝,俏生生地瞪了他一眼,两人都笑了起来。
记忆回到七年前,薄意和宁安认识半年后终于在一起了,甜蜜的恋情让日子过得飞快,渐渐地,宁安觉得薄意不对劲了,有时打电话给他,他总是心不在焉的;找他一起吃饭,也会说没空;在QQ上聊天,也总是很久才回复。
小幽告诉她,薄意这是追到手就不在乎了,还有可能出轨了。宁安下意识地否认,为薄意辩解,肯定是他工作太忙了。小幽笑她是恋爱中的傻女人,果然恋爱会让人变傻。
尽管宁安嘴上为薄意辩解,可小幽的话像一颗种子在她的心里生根发芽,并有茁壮成长的势头,她看着钥匙包里薄意家的钥匙,心里挣扎着要不要去他家呢。
这把钥匙是两人确认关系后,薄意给她的,她一直没用上,难道第一次上他家就要以这样的原因吗?
她给薄意打了一个电话:“晚上一起看电影好不好?我同事送了两张电影票。”
电话那头薄意的声音很含糊,吞吞吐吐地说:“小安,我今晚要加班,对不起,改天吧,改天我们再看。”
挂掉电话,宁安心里那棵名叫怀疑的树越长越高,她又给许莫旗打了一个电话。
“薄意呀,我们今晚不加班呀,而且薄意早就回家了。宁师妹,你们吵架了?”
“没!有!”宁安咬牙切齿地说,“许师兄,我先挂了,我还有事!”
挂掉电话,宁安感觉头上飘来了一朵乌云,打雷下雨,雨水把她浇得湿透,全身的血液像凝固了一样。
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追到了就不重要了!
宁安脑子里想着要怎么收拾薄意,想着想着,心里一酸,泪水掉了下来。这么甜蜜的恋爱,怎么也是这个结局呢!薄意他这么好,怎么也会这样呢!
这天下午,宁安心神不宁,坐立难安,只想快点下班赶去薄意家,是死是活大家说个明白。可是天不遂人愿,眼看快到下班时间了,老强又交给她额外的工作,要求她晚上加班,任由宁安怎么说,他都坚持必须要这一晚完成。
面包和牛奶,往往很难兼得。
这一晚,宁安强压住自己的烦躁和不耐,做完工作已经十点过了,她匆匆忙忙赶往薄意家。到了他家门口,那股子劲儿一下子消失殆尽。
她的心脏砰砰砰地跳,在门外犹犹豫豫做不了决定。脑子里蹦出两个小人儿。
穿着白衣服的小人儿说:“别进去,进去了就无法挽回了,万一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穿着黑衣服的小人儿说:“快进去,快进去!他居然撒谎骗你,感情最容不得欺骗了,你现在逃避了,你们的感情还是会有裂缝的。”
黑白小人儿在她脑子里吵得不可开交,最终,宁安还是把钥匙伸进了小孔里。
薄意家的装修是北欧的简约风格,这也是宁安最喜欢的装修风格,但现在她无心赞赏,一片漆黑中,径直走向唯一有灯光的书房,心想他这是什么癖好,居然在书房!
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薄意一抬头,两人都大叫一声。
“小安,你怎么来了?”薄意满脸错愕,慌乱地站起来,连忙关掉显示器。
他这是在看爱情动作片吗?宁安扫视一圈,确认没有藏人的地方,走到他面前,“我为什么不能来?你在看什么?为什么要关掉显示器?”
“小安,你怎么了?这口气像质问犯人似的,怎么了?”
宁安伸手就要去开显示器,被薄意抓住。
“你拦着我做什么?有什么不能见人的,看AV又不丢人。”宁安硬声说道。
“不是的,不是那个。”薄意连忙辩解。
“既然不是那个,有什么不能让我看的?”右手被抓住,还有左手嘛,打开显示器,宁安愣住了,薄意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是游戏。。。”
她转过头看着他,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眼睛一眨一眨的,薄意拉着她来到客厅,倒了一杯水给她。宁安无意识地喝了一口,眼睛瑟瑟的想哭,担心这么久,居然是游戏!不对,游戏也不行,我们才开始恋爱,他居然因为游戏忽视我。
宁安放下杯子,泪眼婆娑地看着薄意,把他吓得不轻,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你居然因为玩游戏,三番四次地忽视我!”宁安忍不住大哭起来,一边擦眼泪,一边控诉道,“我们。。。我们才恋爱,你就不在乎我了,你就是黑乌鸦,黑乌鸦!”
薄意也顾不上黑乌鸦是什么了,慌乱地扯了一大堆纸给她擦眼泪,心疼地说:“对对对,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是我贪玩,你别伤心了。”
“你出去,我要一个人!”宁安擦着眼泪,指向大门。
“我出去,我出去,你别哭了。别伤心了。”薄意也忘了这是他的家,拿上钥匙出了门,扒在门缝边看着她,心里好一阵忐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又隐隐察觉到了点蛛丝马迹。见她慢慢地止住了哭泣,他才松了口气,回了屋。
哭过后的宁安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想只小兔子,薄意坐到她身边,轻轻搂住她,“我玩这个游戏是为了比赛。”
“为了比赛,就不是游戏了?”宁安的声音嗡嗡的,还带着哭腔。
“你记不记得,你说过想去北欧旅行,上学的时候因为经济原因,又不愿向家里伸手要钱,现在工作了又没时间了,一直都没能成行。”见她又流下一行泪,薄意伸手擦掉,吻了吻她的额头,“这个比赛的冠军就是北欧游,我看过日期了,那段时间你正好休年假,我们就可以去了。本来我们也不是没有这个钱自己去,但是我想送给你一件礼物。对不起,忽略你,让你伤心了。”
原本已经止住眼泪,听到薄意的话,又想到自己居然怀疑他劈腿,宁安转身抱着薄意又哭了起来。
待她再次平静下来后,她趴在薄意怀里,紧紧地抱着他,细细说着这些日子她的担心和怀疑,“对不起,我怀疑你,对不起。”
“那我们扯平了,你别哭了,明天眼睛该疼了。”
宁安猛地直起身子,认真严肃地看着他,握着他的手,说:“你以后做什么都要告诉我,当然也可以制造惊喜,但不能是惊吓!我以后也不会怀疑你,我。。。我尽量。你知道的,我胆子很小的,我。。。”
薄意连忙抱住她,“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让你担忧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让你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