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从南京出发两个月后,赵辅和和勇两位将军被炮击伤的地方都已经好了七七八八,赵辅呢,作为一军之主,领着前锋营走在了队伍的最前面。这一路骑马穿过江西,进入广西,由于天气越来越闷热难当,毒辣无比的阳光照得身体还在恢复期的赵辅口渴难忍,只要遇到一处水源,便把头闷进水里面,大喝特喝。这位熟读兵书的老将居然忘了一件事情,广西不同于他处,瘴气从哪个山谷里面弥漫,毒泉从哪个地洞冒出来谁都不知道,在经过永州地界的时候,他便一不小心喝了一处凉气透心的山泉水,几口水一下肚方自察觉不妙,整个人便如入冰窟,不停喊冷,当夜便上吐下泻起来。他身高近八尺,体重近二百斤,一发炮弹没有把他炸倒,几口泉水竟让他无法站起身来,不得不由兵卒抬着藤架到桂林府,在这段时间,他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看得李贤、韩雍、和勇、卢永、陈?几个人手足无措。
韩雍推开房门,一股沁人心脾的草药香气顺着他的鼻孔直接入了脑门,不由得他精神一震,他暗暗叫道:“好厉害的药香,来桂林府这段时间,时不时听人提起这位上官老大夫,总以为有些玄虚的成分在里面,今日一闻,看来名不虚传呐。”
他来到床榻边,李贤等人早已经伸长了脖子,把一名白发银须的老人围在了中间,老人一边摸着如蚕丝一般雪白柔滑的胡子,一边把手搭在了赵辅的腕脉上,赵辅靠着床帮斜斜坐在,面如枯木,根本不见从京城出发时候的光彩。
老人眉头紧锁,思索了片刻,道:“赵大人的脉象,来的时候极其缓慢,间隙停顿却无定数,好像是极阴之气入体,寒冰淤积于五脏六腑的征兆,想必是大人在酷暑燥热行军之时,饮用了山岩下涌出的冰泉,本来大人体魄强健,冰泉水质虽寒冷至极,却不至折磨大人到今日这般地步。可巧的是,大人三个月前受过炮击,身体表面已经痊愈,体内却仍有暗伤,非药石调理半年不得,大人这一痛饮,导致阴寒冰气侵入体内,渗进了心脉之间,与身体内的阳刚之气冷热交战,一时都不得上风。不知道当时给大人诊治的是什么样的大夫,庸碌啊。”
李贤听一句,心尖儿就剧烈抖颤一下,赵辅怎么能再出事儿呢,出事儿了谁来统领这十六万军马呢?他问道:“大夫,那,那赵大人会不会出现什么凶险?”
老人道:“极阴之气侵入经络骨骼间,想要祛除拔除并非易事,不过,老夫尽力为之,大概百日上下,大人便可行动如初道祖巫圣。”
“什么?百日上下,如此说来,赵大人没法领兵打仗了?”李贤惊声道。
老人翻了翻白眼,瞅着李贤道:“赵大人现在是病人,病人需要静养,李大人不要这样一惊一乍地,好吗?”
他的“好吗”拖着长长的尾音,让李贤赶紧捂住了嘴,像个乖巧的小媳妇儿,一动不动。
看来,房间之内,除了韩雍,其他的人都已经领教了老人的脾气。
谁叫人有真本事呢,谁叫他们要有求于人呢?
过了眨巴几下眼的工夫,卢永小心翼翼地凑上前,赔笑道:“上官老先生,我们有些事情需要和赵大人商议商议,您看,我们能和赵大人聊多少时辰?”
“聊多少时辰?”老人听到这句话,声音拔高了一点,气哼哼地道,“最多一刻,赵大人现在需要静养,你们必须长话短说,说得多了的话,他可是很容易昏迷的。”
老人说完,站起身来,叫了声:“徒儿,带老夫到门口透透气。”那气势,就像其他人都是无知的小儿一般。
其他人一听这话,赶紧为老人让出了一条道。
韩雍在老人走过自己身旁的时候,急跨两步,来到了床前。
赵辅瞧见是他,有气无力道:“辛苦韩大人,事情都办妥了?”
“都办妥了,大人,下官斩杀了李英等四人,悬首示众,相信不出十日,消息便能传遍整个大藤峡。”
“韩大人,这是我下给你的最后一道军令,从即刻起,十六万大军,就交到你的手里了。”
赵辅的话大大出了韩雍的意外:“大人,您……”
“韩大人刚才也听上官老先生说了,我这身体,实在不宜领军打仗,所以,重担都交到你的肩上了。”
“不不不大人,除了您,还有和大人呢。”韩雍虽然生性狂放不羁,但是领兵打仗却又另当别论了,在军队中,是有着严格的等级和威望的。
和勇笑了笑:“韩大人就不要再推托了,大藤峡之战不比其他,现在唯有你能担当此任,我早已拜服在你南京定下的策略之下,赵大人既然让你统兵,你就统兵,我在一旁协助你。”
韩雍看了看李贤、卢永、陈?三人,其实,韩雍是心动的,统领十六万军马,打一场倍受朝廷关注的仗,功成名就,永载青史啊,但是,他得看这剩下三人的反应:“和大人,这如何使得,这件事必须得奏报朝廷才行。”
李贤瞄到了韩雍的眼神,哪能猜不出韩雍在想什么,他这个人并非迂腐之辈,知道轻重缓急,权宜行事,道:“奏报朝廷,一来一回也要几十天,如果出现了稍纵即逝的战机可怎么办?韩大人不用担心什么,皇上和兵部尚书王?王大人对韩大人都充满着信心,况且,就算事后有言官风闻言事,我们还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以解释。”
卢永和陈?点了点头,附和道:“李大人说得是呢。”
韩雍见大藤峡之战的核心之人中,没有一个反对的,便挺了挺腰杆,道:“我韩雍做事儿一向干脆利落,这件事情上如果再推三阻四,反而显得有些矫情,那,我就接过赵大人手中的指挥之权,发号施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