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昙本来已经坐下了,被大家一唬,不由自主也站了起来。她左右看看,一脸狐疑。玄商君抬手,示意大家坐下,说:“今日这堂课,由吾亲授。”
夜昙看了一眼身边的紫芜,小声问:“怎么上书囊谁想来上课就能来嘛?这也太不严谨了。”
紫芜悄声回:“哪能啊!只有上神才有资格前来上书囊授课。但上神们平时多忙呀,哪有空来教导我们这些小辈嘛!所以平时都是文昌帝君和魁星授课。我兄长就更不用说了,就连我们要见他,也要等上好些日子的!”
夜昙不信:“什么啊,我看他明明就闲得很嘛!自从我来到天界,不管我躲在哪里,都会被他逮到!”
紫芜忍笑忍得发抖:“那是他关心你,不然哪能啊。”
讲坛上,玄商君竖起耳朵听了一阵,见她言谈中字字都是自己,君上还算满意,等二人聊得差不多了,他方才轻咳一声:“翻到法卷二十一页。”
他喝了一口水,开始讲课,并极力让自己的声音清亮如银。可……夜昙还是不爱听。不一会儿她就半闭着眼睛,开始“小鸡啄米”。紫芜吓得拿手指捅她:“你别睡呀!”
夜昙把法卷立起来,遮住自己,假装听课:“这些我都会了!”
玄商君目光一扫,只看见一卷竖起的法卷。
唉。
他说:“所有人随我来,先学指诀。”
话落,他领着一众少年出来。夜昙只要活动一下,就很精神了。何况这上书囊的学堂之外,风日晴和、云彩烁金,繁花似锦。她学着一众少年,开始掐指诀。
玄商君纠正了其他少年的姿势,方才缓缓走到她面前。
那阳光为她披上了金色的薄纱,她脸上带笑,神采风扬地掐着指诀。她基底浅,以前从没有人好好教她。但她的指诀却掐得最好。
——因为没有人教导,所以总要更刻苦些。
玄商君站到她身后,就算她的指诀已经非常完美、无可指摘,他还是伸出了手。他的掌心覆上她的手背,指尖微挑,纠正她已经无可挑剔的指诀。
但因心怀鬼胎,他只能蜻蜓点水,看上去就像真的只是纠正一个姿势。然而她指间的温度沾染他,女儿馨香沁入心中,留下漫无边际的柔软缠绵。
而此时,浊心岛。
青葵站在湖边,望着一池烟水出神。嘲风带兵去了穷桑,名义上自然是为顶云复仇。青葵心知刀剑无眼,纵有侍女宽慰,却又哪能真不担心?
夜昙也在神族,如今神族交战,不知道她是否会受委屈。
她轻叹一口气,突然,身后有侍女快步行来,急匆匆地道:“公主,不好了。”
青葵心中一跳,认出赶来的侍女,正是嘲风派给她的沁姬。沁姬一向周到细心,少见这般仓惶。青葵忙问:“发生什么事?”
沁姬慌张道:“三殿下在穷桑与神族交战,不料身受重伤。还请公主立刻随我前往穷桑救治。”
青葵本就担心,如今一听,顿时心如针刺——说到底,顶云的死也是因自己而起。不仅害了夜昙受伤,如今连嘲风也受牵连。她只恨不得立刻飞奔到嘲风身边。
“我这就……”她本想立刻跟随沁姬离开,但一句话刚出口,没来由地就想起夜昙的话——在魔族,除了嘲风,谁也不要相信。
她再看一眼沁姬,略作沉吟,后退两步,说:“我先炼些伤药再行前往。”
沁姬说:“三殿下心心念念都是公主,公主何不先与他见上一面再说?”
青葵疑心更甚,说:“没有伤药,我便是去了,又有何用?”话落,她回身欲走,沁姬几步上前,刚要拦住她的去路,青葵挥袖一把毒烟抛出——自上去顶云的事之后,她随身都有带毒。
毒烟出手,她一边往后跑一边喊:“谷海潮!”
谷海潮还没到,一个身影从天而降,护在青葵面前。是大殿下乌玳。他挥舞着双斧,一边挡住青葵,一边警惕地注意前方,问:“什么事?”
谷海潮也在同时带人前来,他看了一眼乌玳,下意识隔开他和青葵,竟然难得聪明了一次:“定是有人潜入惊了公主,大殿下先搜查凶徒,属下留下保护。”
乌玳心思单纯,立刻四下搜寻。
青葵说:“刚才沁姬传话,说是三殿下身受重伤,要我与她前往穷桑。”
谷海潮眉头紧皱,转头命令魔兵:“保护公主,另外立刻搜索浊心岛,抓住沁姬!”
但是不消片刻,乌玳的声音就传来,他说:“不用找了。她死了。”
谷海潮微怔,几步上前,只见浊心湖里,沁姬的尸身浮浮沉沉。乌玳回身,挡住青葵的视线,说:“你不要看。”
青葵还没说话,谷海潮就说:“我带公主去找三殿下。”
穷桑。神魔两族还在交战,魔尊炎方和天帝少典宵衣不可能长期在此,只是对恃之后,便各自返回。嘲风和清衡君少典远岫在这里督战。
嘲风倒是气定神闲,清衡君就有些不安——督战这种事,他还是第一次干。嘲风带兵,很有节奏。既没有豁出性命攻下穷桑的意思,也没有退兵走人的迹象。
他望着清衡君,倒是满面含笑:“远岫,说起来,我们才应该是真正的朋友。少典有琴若在一天,神族哪有你的立足之地?”
清衡君都不带搭理他的。他也不见怪,继续说:“你若有胆识,真该与我联手。何必常年累月躲在别人身后,活成一个不见天日的影子?”
少典远岫终于冷笑:“你这个人,一生冷血,眼中所见,只有你的雄心霸业。你永远不会明白何为感情。”
“感情?!远岫还是如此天真,神魔年岁久长,怎能被凡俗之情所累。人间修行者,尚知要断舍离、绝情爱,你为何如此冥顽不灵?”嘲风苦口婆心,还要继续劝说,突然,身后有声音喊:“三殿下!”
嘲风脸上的笑容定格——是太过思念,产生幻觉了吗?
他蓦然回头,只见黑鸦鸦的魔兵之后,有一抹纯白,如墨上冰雪,向此而来。
他毫不迟疑,抽身而去。
清衡君微怔。只见嘲风身若飞鹰,直扑那缕流光。他身上黑色的披风猎猎飞扬,如同羽翼,将那一抹白色纳入其中。
清衡君皱眉,自然也看清那抹纯白是个女子。
——这就是你刚才所谓的断舍离、绝情爱?
果然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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