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苏念雪翻来覆去无法入睡,能去念书的喜悦让她心情激动的久久难以平静。
这一页,只怕她会彻夜不眠。
一直折腾到下半夜,苏念雪终于认命似的放弃睡眠的努力。
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一双如星辰般璀璨的眸子盯着屋顶,心中盼望着新一天的黎明能早一点到来。
此时的夜平和寂静,田野里的蛙鸣停歇,院子里的虫鸣静默,月光下的河东村万籁俱寂。
白日的喧嚣都睡着了,只有她还依然清醒。
黑暗中,苏念雪似乎听见隔壁传来苏母的低声细语,可那声音太微弱,她怀疑是自己产生的幻听。
当她静下心来认真倾听时,那细语声渐渐变得清晰可闻。只听苏母低声唤道:“当家的,你醒醒。”
她的低声呼唤持续了好一会儿,苏附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才在黑暗中应道:“这么晚还不睡,出什么事了?”
她低声回道:“没啥事,就是想跟你说说话。”
苏附嗯了一声,便再无声息,但很显然他并未睡着。
沉默了一会儿,苏母才又低声开口道:“当家的,你说,恩人会不会有一天来把雪儿带走?”
苏附沉吟半晌,方才迟疑道:“恩人的心思又岂是我们能随便猜测的。睡吧,别胡思乱想了。”
接下来黑暗中又恢复了先前的安静,不一会儿便响起苏家父母均匀的呼吸。
听了这番对话,苏念雪更是睡不着,原本还有的一丝倦意,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这么多年,苏家父母始终对她的身世只字不提,让她想要询问,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她曾经想从别人那里打听,又怕二老得知后,会觉得她嫌弃这个家,从而引发不必要的误会,让他们伤心落泪。
正是因为这种种顾忌,苏念雪才强压内心的好奇,没有去调查当年的事情。
现在,在无意之间,纠缠了她五年多的心事,就这么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人提起。
这无异于在她本就不太平静的心湖中,投下了一粒石子,激起了层层水波。
从苏家父母的对话中,苏念雪至少知晓了以下两条信息:
那个将她遗弃的人,对他们有不晓得恩情。能让人多年后还口称恩人的,十有八九是救命之恩。第二,那个人一定很有本事,否则又怎么能有恩与他们?不过,知道了这两条信息,反而让苏念雪更加困惑。她记忆中的母亲是个温柔的女子,那双爱抚过她的手,是温暖而细腻的,绝没有习武之人常见的茧子。可从小生活在河东村的苏家父母,能遇见的关乎性命的危险少得可怜,最有可能的便是山林中出没的猛兽。事情比先前变得更复杂了,她用双手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对自己未知的将来感到忧虑。第二日,苏念雪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她心里总是想着苏家父母的对话,就连后天去学里读书识字的消息,都显得没那么激动人心了。到了夜里乘凉时,细心的苏母发现了她的异常,便询问起她因何事闷闷不乐。她当然不能说,是昨夜偷听他们夫妻对话尹喜的,便眼睛也不眨的扯了个谎。说她一想到入学后不能和伙伴们一起玩儿,就觉得非常舍不得。可又不愿意因为要和他们玩儿,就耽误去学里识字。苏母听了她的理由,忍不住笑出声来,拍着她的小脑袋,耐心的开导道:“这有什么好为难的,你白日里在学里读书识字,下学后在找他们一起玩儿,不就行了?”苏念雪急忙露出很惊喜的表情,来配合苏母的开导。见到她脸上又重现笑容,苏母脸上也露出慈爱的微笑。心中纠结了一整天,也没能想出个应对之策。苏念雪干脆把烦恼丢到了一边,,考虑起后天去学里读书识字的事儿来。早就听说,那学里的教书先生姓张,年轻时曾是远近闻名的才子,只因得罪了朝中的大人物,才被贬回祖籍,不得已开了个学馆谋生。张先生不仅才学过人,品行更是为乡人称颂,在方圆百里颇有威信。张先生的妻子也是个才高八斗的女子,听说她本事官宦人家的小姐,因一首诗与张先生结缘。二人伉俪情深,张先生试图受阻,黯然回乡,她始终不离不弃,伴在丈夫身边。苏念雪拥有一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灵魂,对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说法嗤之以鼻,由此她对这个时代有才华的女子便更高看一眼。她早就打听清楚了,张夫人虽说学识上不及丈夫渊博,但在琴棋书画的造诣上却是无人能敌。苏念雪前世也是被父母当做才女培养的,尤其是她那事事追求完美的母亲。为了弥补自身才一瓶瓶的遗憾,她对女儿更是严格要求,立志要将她培养成美貌与智慧并重、古典与现代共存的绝代佳人。为了这个远大的目标,苏念雪从小就上各种各样的培训班。下棋弹琴、唐诗宋词、绘画跳舞,每一样她都耗费了极大的心血,好不容易才成为公认的才女。等到苏念雪上了理想中的名牌大学,又用两年时间,混上了校学生会主席的位置。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将才女之名发扬光大,就在主席专用的办公室里午睡时,莫名其妙的穿越了。她不甘心前世所学的各种才艺就这么被埋没,但又不敢在这一世的家人面前表露这些才华,便只能在私下里偷偷练习。苏念雪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光明正大在众人面前展现才华的机会。等了这么久,现在这个机会终于来了。她可以向张夫人学习这些才艺,然后便能为所会的各种才艺找到一个合理的出处。一想到这里,苏念雪的心情就变得迫切起来。恨不得马上便能到学里读书识字,她好早一点见到才华横溢的张夫人。眼前是一间敞亮的屋子,走入其中,苏念雪有了一种回道前世教室的错觉。日光透过打开的窗,照亮整个房间。她认真打量房中的一切,发现内部的格局同前世记忆中的教室很相似。进门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先生的书桌,上面安放着笔墨纸砚等必备之物。往房间后面望去,便是一排排学生自带的课桌,同样有上课所需的各种物件。苏家兄妹的课桌,此刻正静静的呆在后排的角落,等待主人的到来。这三张桌子昨天就已经送了过来,是苏附求了村里人帮忙送的,这才没浪费太多的时间。对于学堂里的环境,苏家兄妹都很喜欢,特别是苏念雪。能在这样略显熟悉的环境中学习,简直是她穿越以来,遇见的最开心的事儿。拜见过教书的张先生后,苏家兄妹就算是正式入了学,从今往后,他们便要在这里读书识字。在读书识字方面,苏念雪是真正的过来人。前世十几年的学不是白上的,所以她认字的速度,比同来的几人不知快了多少倍。当然,她还没傻到会暴露所有的实力,表面上只是显得比众人快一点而已。可能是她的表现比较好,或者是学里的女孩子本来就少的缘故。她还在烦恼该如何求见时,张夫人竟然主动要见她。张夫人虽是一位古人,但思想观念却一点都不保守。只是第一次接触,苏念雪就认定,她绝不是一个寻常女子。会面结束前,她提出想跟她学习琴棋书画,她很爽快的便答应了。从此,每日下午便成了苏念雪跟随她学习琴棋书画的时间。刚开始,张先生还有些不赞成,担心会影响苏念雪识字的速度。可过了一段时间,见她识字的速度反而比先前更快些,他才改变了反对的态度。转眼间,两年时间一晃而过。苏念雪在这段时间里,各方面都有了长足的进步。农忙时,他们兄妹三人就回家帮父母的忙。还是像从前一样,两位兄长帮父母在田里干活,她则继续在家里打理家务,准备一家人的一日三餐。现在,她不仅有一手好厨艺,还在苏母的指导下,学习了女红。前世,她空闲时,就喜欢靠绣十字绣来打发时间。这一世,当她第一次看到苏母为她绣的婴儿用品时,她就有了想学的心思。无奈当时她太小,属于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情况。等苏念雪稍微长大一些,便向苏母提起这件事,但又被她以年纪太小为理由,毫不犹豫的否决了这一提议。去年她年满六岁,见到同龄的女孩子已经有人在练习刺绣,便再一次提出学女红的要求。这一回,苏母终于满足了她的心愿,开始教她刺绣。因她白天要到学里去,只能在夜间练习。起先,苏母并没太在意,但过了月余,就再也不许她练了。原因无他,夜夜在油灯下练刺绣,眼睛再好也会受不了的。考虑到苏母的话很有道理,她也顺从的没再继续坚持,可她又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便把针线包带到了学里,趁着闲暇时间练习。一年多的光阴,她的绣功小有所成,已经可以绣一些简单的花鸟图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