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进谷,出谷显得相对轻松一点。我们匆匆地原路返回,时刻提防着那赤霄突然出现。
眼看谷口越来越近了,众人都不由得松了口气。只要加一把劲,跑出谷口,我们便多了一份机会。
“等等。”大白兔突然一个急刹,做了一个停下的手势。
“怎么了?”大家问道。
大白兔神色凝重,说了一句:“刚才我们进谷时看见的那具尸体,怎么不见了?”
大白兔一句话,让我们为之一愣。
那具被打穿了个大窟窿的尸体,在我们出来时并没有看见。
大白兔看了我一眼,疑惑地问道:“你有没有发觉什么不对劲?”
“没有啊,就是那具尸体不见了而已。”我刚才只顾跟上队伍,哪里有留意其他。
这时唐明听出了大白兔的弦外之音,拿出罗盘来,道了一声:“怪了,怎么不转?”
周凯旋提着长剑,走过去伸头看,也“咦”的一声。
唐明惊道:“乾坤盘…乾坤盘坏了。”
大白兔脸色一动,手掌一伸,食指中指指尖已经多了一张蓝色的符纸,然后这张符纸慢慢地变成了白色。
“只怕这不是我们进来时的那条路了。”
大白兔一句话,让我们都吓了一跳。
这是一座山谷,并无别的叉道。我们又是原路返回,连经过时拨弄的树丛痕迹都还在。大白兔却说这不是我们进来的那个山谷了!
我细想之下,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回想此行,总结成一个字:顺。就他妈的太顺了。我们刚来到,便在这茫茫山海中发现了赤鬼的大概位置。
开始我以为是唐明的法器厉害,也没多虑。现在想来事情绝对不会那么简单。
都说赤鬼嗜血,可是算起来自从它在尸煞之地出现,到现在已经十数天,它只袭击过一头水牛。
然后就引来了南华禅宗的追击。
现在却反把南华禅宗的和尚,围在这里,随意宰杀。目的已经隐隐明了,只怕它就是要引我们进来的啊!
我和大白兔对望了一眼,然后对小和尚说道:“小师傅,此地已离得够远了,可以发信号了吗?”
小和尚点头道:“贫僧试一试。”
说完就当着我们,盘腿坐了起来。只见他嘴唇不断嚅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一会间,突然听见他“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鲜血来。
“怎么样?”大家都不由得极为紧张。倒是张云英马上把他扶了起来。
小和尚抹了抹嘴边的血水,正想说话,又呜哇一声再吐了一口鲜血。这两口鲜血使他看起来顿时萎靡不少。
“传不出去。”小和尚的眼睛已经没有了神光。不知道是绝望,还是因为受了伤。
张云英已经问道:“怎么会这样。”
小和尚轻轻避开张云英的手,扶着自己的木棍,调息了一会才说道:“贫僧以地传音,不料地下传来一声钟响,让贫僧遭到反噬。”
难道地下埋着一个大钟?
我有点内疚,毕竟是我叫他在此地传音,才致他受了伤,于是说道:“小师傅,我们走远一点,再试一试。”
小和尚苦笑一下,道:“来不及了,刚才我发现地下地脉已经被封印,只怕走再远也是徒劳。”
“那该怎么办?”唐明已经焦急问道。
如果不请来老祖,只怕南华禅宗那帮和尚就要全部交代在那荒山上了。
小和尚眼中涌起一种决绝的神色,说道:“如今唯有另外一种方法了!”
张云英吃惊地问:“小师父难道还有别的传音之术?”
张云英眼角颇高,刚才叫小和尚是“和尚和尚”地称呼,现在却尊称了一声“小师父”。那时我不知道传音之术,其实一般都是借大地为媒介,直接把念力传到远方某一个地点。即使大地传音也是一种非常高深之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学会。要不华夏移动、联通就要关门了。
眼前这个小和尚年纪轻轻,不但会大地传音,竟然还会另外一种。这时连唐明眼中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来。
小和尚淡淡一笑,却问起我们来:“贫僧得到各位施主的帮助,不知几位施主如何称呼?”
这小和尚现在这个时刻居然还有心思问这些问题,让我们不由得一下愕然。但还是依次把名字报上。
小和尚双手合十,庄重说道:“谢谢各位施主,贫僧乃南华禅宗弥勒殿下知觉。知是不知,觉是不觉。能认识各位,是缘,是报,也非缘非报。阿弥陀佛。”
说完又盘腿在地,双眼紧闭。
这小和尚居然在我们面前打起了禅机,不过他现在要施术,我们也不敢打扰。
这次小和尚连嘴唇也没动,双手却在胸前结了一个古怪的手印。
我们都静气屏息,都想看看这南华禅宗的另外一种传音术到底有何奥妙。尤其是我,大地传音都已觉得不可思议,现在这小和尚说的这个显然更为高级,真是要大开眼界了。
只见小和尚结起手印的双手,突然连连掐动。按出了一个艰涩的手势。
这时我才发现不对劲,大家也一下惊呼出声。
小和尚身上突然没有任何预兆地,全身的鲜血汹涌而出。无声无息,就像身体突然爆破了一般。
“大师。”众人惊呼出声。
小和尚脸上的皮肤也同样爆裂,血肉模糊,恐怖之极。却依然可以辨认出,他的嘴角掠起一丝笑意。
不知为什么,我只觉得那抹笑意就好像血池中绽开的莲花一样。
一颗豆大的血珠,缓缓地从他头顶升起。闪耀着异样的光芒。随即越升越高,突然如流星一般,向天空深处射去。
众人已经目瞪口呆,无不动容。大白兔的脸上已经不知不觉地流下了泪水。
“竟然是用这种方式。”唐明的牙齿啰嗦着,轻轻地呼出了一句。
所有人都被震撼了。
这个小和尚用生命来完成了一个仪式——他年纪还这么年轻,竟然舍得。舍得为自己同门献出如此年轻的生命。
我们不约而同地站成一排,对着小和尚深深地鞠了一躬。不约而同地念了一声:“大师,阿弥陀佛。”
只有这样,才能表达我们的敬意。
就在这时,四面八方传来了一声凄厉的怒号。脚下的大地也跟着颤抖起来。然后空中掠过一道火红色的身影,向血珠消失的方向射去。
“那赤霄,要去追那滴血了!”周凯旋指着天空惊呼一声。
小和尚用生命祭出来的一滴血,是绕过大地,从空中传达信息的一种载体。没想到那赤霄居然发现了。它追得到吗?
我的心不由得一紧。如果被它追上,小和尚的死亡,就变得没有任何意义。
那个空间的追逐,不是现在的我们能想象的。我们唯有在心里祈祷,不要被它追上,不要被它追上。
我抹了一把泪,问大白兔:“赤霄真的能飞天遁地?只怕整个华夏都不会安宁了。”
大白兔仍在失神,倒是张云英接了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那个世界不是你能懂的。”
经过小和尚的震撼,张云英话里还有看不起人的意思。不过语气却柔弱了许多。至少让人听了不会觉得太刺耳。
我心念一动,问她:“张云英,你说刚才那滴血珠,是什么。是大师的一个意识吗?”
张云英看了我一眼,说道:“算是吧。”
其实,我心里一直想不明白,当时大伯说的有人用一个神识、一个念头就锁定了我,那个意识到底是什么东西?它的具象是什么?
如今张云英几个系出名门,并且她是张天师的闺女,一定对这方面有所了解。
于是又问:“你说,一个神识、一个念头,怎么可以凝聚在一滴血中?”
张云英回复了高傲的神态,冷笑道:“这个问题,你应该找我父亲谈谈,要不你可以问南华宗的老祖。如果你受他们待见的话。”
我知道其实她也不是很懂,所以才故作姿态。不过倒是给我指了一个方向,还是应该感谢她,于是微微笑道:“谢谢。”
她反而一愕,居然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此刻和尚们的生死存亡都在那滴血上,大家都无比担忧,一时无话。
突然听到周凯旋一声惊呼:“你看!”
我抬头一看,只见一道赤红色的影子,又如流星般坠了下来。。
“那是…?”周凯旋又是一声惊呼,向天空指去。
突然天空中,脑海中,山野中…四面八方,传来无数咆哮。就像惊雷一样的咆哮!
“我很愤怒,我很愤怒……”
这愤怒让人听了都知道他很愤怒,让人听了连灵魂都在颤抖。
四周的炁场在咆哮中为之一动,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轻轻一拍。我所在的世界就被拍碎,开始分崩离析,碎片飞舞。
真正让人窒息的是,连天空都裂开了一个口子。
裂隙中探出一只肥大的金色手掌,缓缓地碾压下来。
在手掌四周,一层一层的炁场被挤碎,仿佛连天地都容不下这只大手。
世界,就要被这只大手毁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