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语淡淡问出这句,两眼却在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文秋凤。睍莼璩晓
这位在脸上几乎看不到岁月痕迹的蛟玥皇后,雍容华贵更胜东晟的皇后几分,她身上流散的清婉典雅气质似乎是与生俱来一样。
宁楚艳绝惊人的容颜皆遗传了她的美貌,所以文秋凤一举手一投足都是一段令人心神驰荡的诱惑风情。
正在东方语心里微生赞叹的时候,文秋凤忽然看向了旁边那位灰袍男子。
国师?
东方语在心里轻轻地嗤笑一声。
视线也随之转了过去,只见那男子一身灰青深袍,貎正神肃,大约四五十年年纪,正垂首敛目,一脸深沉地垂立旁边,确实很有道行高深的国师模样。
东方语努力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记得这位国师名唤夏仲谦,似乎一直深得蛟玥皇帝的喜爱,因此在皇宫中地位超然,但他却并没有恃才放旷之行,行事待物一点也不恃傲,只是这人天生不喜与人接近,所以平常所见皆是一副木然深沉的样子。
不过,眼下看他的样子似乎对这位蛟玥皇后十分尊敬,难道他当年得以入宫发迹是受了文秋凤的提携?
可恨她来得匆忙,墨白亦只来得及告诉她这么一点信息。
少女眼珠微微转了转,目光自皇后脸上扫过,然后溜到国师脸上,眼神还流泛出兴趣盎然的模样,似乎一点也不为皇后刚才那句话担心。
夏仲谦对皇后拱了拱手,缓缓道:“是,臣谨遵娘娘懿旨。”
国师一拱手,随即微微转过身来,目光灼灼透着黑暗诡惑的光芒,定定盯着少女流丽明眸,缓缓道:“微臣今早占卦,见卦象所指北方呈异景;细细推算之下,发觉这股异景的出现,仍是因为主蛟玥北方的卦位被异国属阴之女所笼罩,此女命格奇特,若落于我蛟玥其余任何一方,皆有助益于我蛟玥;但可惜——”
国师微微挑了挑深沉眼睛,眯着半开的缝淡淡瞥了东方语一眼,又道:“她出现的地点与时间皆不对,因此非但不能助益我蛟玥,反而会阻滞我蛟玥;微臣又仔细推算了一番,发觉因她近期滞留,已然开始影响到太子府的运程;远的不说,就是与太子相关的亲近人物,也会受此女所累。”
“比如与太子一母同胞的五公主,便是因为此女带着较重的煞气落于太子府,而遭受了意外;而太子殿下本人,本来阳气极盛,原是不惧此女的阴气与煞气的。”
“但因太子近日心有所虑,损了阳气,是以为此女凝重的煞气乘虚而入,而稍损贵体;当然,太子本身阳气一时被压,待平缓过后,势必会反噬,如此一来,无论是谁都会因为此女奇特的命格而受到损伤;若想太子平安顺遂,娘娘须尽快将此女驱出我蛟玥,方可保大家平安。”
文秋凤略略转头,却是凤目晶晶,适当地表现出她的担忧看向国师,“那么请问国师,此女究竟何人?现在身在何处?”
夏仲谦沉沉抬目,不带温度地瞟了那神态坦荡从容的少女一眼,慢慢道:“禀娘娘,此女命定聪明伶俐,能说会道,又得享天赐阳神的浩浩正气,是以她的命格才十分奇特,若非同样命格奇重的人,根本无法压住她命中所带的阴气与煞气。”
文秋凤回头,淡淡看了眼东方语,凤目神态冷清,流露着浅浅的若有所思。
东方语在心里暗暗地嗤笑一声。
文秋凤既然早知结果,如今还在她面前装懵懂扮无知,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太可笑么!
“得享天赐阳神的浩浩正气?”文秋凤看定那镇定自若的绝色少女,轻轻叩着齿关,“难道国师指的是日出升起的方向?”国师眼光自淡然不惊的少女脸上划过,然后定在文秋凤脸上,轻轻点了点头,表示附和,“命定聪明伶俐,能说会道,岂不就是一个单字语么?”
东方语眨了眨眼睛,笑意晏晏地看着装得十分自然惊讶的文秋凤,若非场合不对,她还真想给文秋凤鼓鼓掌,表示对文秋凤敬业的致意。
装,你就装吧。
看你们接下来还能编出什么理由来。
直接以她的命格会妨碍到宁楚生命安全,将她赶出太子府,哦不;皇后的目的,是想将她一口气驱出蛟玥了事。
文秋凤看了眼镇定自若坦然在装糊涂的少女,幽幽地叹了口气,试探道:“东方姑娘,国师的话,你都听明白了吗?”
东方语眨了眨眼睛,挑眉,一脸茫然地看向面容如画般清婉令人惊艳的女子,惊讶道:“啊?国师的话呀,民女似乎是听明白了;可想了一想,却又似乎觉得什么都不明白,不如麻烦皇后娘娘你给民女说解一遍?”
文秋凤微微怔了怔,似是没有料到东方语竟然敢在她面前揣着明白装糊涂;她极快地皱了皱眉,但随即又回复她冷清典雅高贵的模样,淡然看着东方语,轻轻带笑,道:“不知东方姑娘是什么地方听不明白?”
这是不惜纡尊降贵给东方语当解说员了。
少女在心下冷冷一笑。
她倒是很好奇这位蛟玥皇后如此不遗余力赶她走的目的。
既然文秋凤知晓她的底细,那文秋凤也一定知道宁楚请她回来是为了替宫里那位解毒的;但看眼下这样子,文秋凤似乎并不期望宫里那位醒来;也许她是希望那位从此一睡不醒,好让宁楚快点名正言顺登上大位,她好早日升上皇太后的宝座?
可她没听宁楚说起,宫里准备永垂不朽那位对宁楚不满或有心要废谪呀。
相反,她自进入蛟玥国境以来,处处听到的都是关于宁楚如何亲民,能力如何出众,功绩如何卓著等等;这证明宁楚这个蛟玥太子的地位实在是稳如泰山,根本不是别人想撼动就撼动得了的。
就是蛟玥皇帝,都要废掉宁楚再立七皇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如果蛟玥皇帝不是个糊涂昏庸的混蛋的话,他应该十分清楚,蛟玥的未来只有交在宁楚手里,才会更加繁盛稳定。
既然皇帝没有想废掉宁楚,那么文秋凤作为宁楚的老妈,是不是也该高枕无忧,只等着宁楚顺理成章继位那天就成。
她实在猜不透,这位蛟玥皇后为什么处心积虑阻止宁楚进宫,阻止她去救蛟玥皇帝。
东方语心念转动,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该不会是皇帝身上所中的毒就是眼前这个看似清婉惊艳的女子下的吧?
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呀?
夫妻不睦?还是——?
东方语心中突然狂跳了一下,为自己刚才那一闪而过的念头。
她想到此处,不由得带几分探究几分狐疑抬眸看定文秋凤。
“民女听国师之意,似乎是太子与五公主今天突然出了意外,都是因为有个什么命格奇特的女子出现在北方,可民女听来听去,却不明白国师所指这个女子到底是何人,此女既然在北方那么遥远,她又是怎么妨碍到了太子与五公主的运程;民女愚钝,还请皇后娘娘不吝赐教,指点一二。”
文秋凤见她装得彻底,一时为之气结,张了张嘴,似乎都有些语塞起来。
她默然与国师对视一眼。
夏仲谦冲她冲了点头,随即上前一步,对着东方语缓缓道:“东方姑娘,既然你不明白,那我就直白地告诉你吧;不过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也许不那么中听,若是有什么冲撞到你的地方,还请你多多包涵,毕竟我只是实话实说,并没有针对你的意思。”
夏仲谦的语速很慢,声音又沙又沉,像是什么粗糙的笔尖一下一下划过光滑的纸面一样,听着那种嘎嘎的频率;东方语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光是听着声音就让她心里产生排斥,感觉不舒服的人,夏仲谦是第二人;第一个是东晟的御史中丞徐立。
想起徐立那尖沙的声音,东方语就觉得头皮发麻,心里泛闷。
文秋凤见她拧起眉头,嘴角似乎微微地勾了勾,那浅淡的笑纹却在一眼之后随风而散。
东方语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努力让自己心神澄净平静下来。
“有劳国师。”
夏仲谦目光古怪地瞟过她仍然从容平淡的面容,缓缓道:“我按照卦象所示的异象推算,得出的结果,是因为太子府内近期来了一位自蛟玥北方所在的女子;并非姑娘你刚才所说的蛟玥北境,而这位姑娘——”
他说到这,忽然歇了歇,目光之内阴森古怪之色突然大盛,似一道凝注了万千光芒的盛阳一样,蓦地倾注着东方语双目。
东方语心头狂跳,几乎下意识想要避开夏仲谦这光芒如炽的目光。
但夏仲谦似乎早有防备,根本不给她躲避的机会,她视线偏左,他眼光便跟着转左;她若往右,他便粘着往右;她想低头,看自己脚尖,并想着这会他该没有办法逼她直视他那光芒能够灼痛人的眼睛了吧。
然而,就在东方语低头的瞬间,夏仲谦的眼睛似乎忽然长在了地上一样,竟然从地底下凝着万道耀目盛光,灼灼地炽视着她的眼睛。
居然让她避无可避。
东方语心里一下冒大火光了。
丫丫的,这都什么人,不就是一个师级神棍么,难道这神棍级别高点还会摄魂术不成。
两只眼珠居然像聚光灯似的,亮到闪瞎她的眼。
不就是百瓦大灯泡吗?
她就直直与他对上了,看谁怕谁!
有本事他就真把她的眼睛灼瞎了去。
东方语怒从心底起,霍然抬头,挟着雷霆万钧的汹汹气势,竟然恶狠狠地瞪大眼睛,朝夏仲谦逼视过去。
夏仲谦不料她有此一着,陡然便惊了惊,这一惊之间,那凝注在双目汨汨逼人的光芒,便立即退减不少。
而此际,反过来,他反而惧怕与东方语双目对接了。
原本他确实是习过一些精神类控制人的术法;但这种术法最讲究施法人的心性与气势。
原本东方语蓦然被他那双目如电的注视,觉得眼睛生疼,下意识去躲避他的视线,东方语在气势上便落了下乘;但她心性被激发,一股倔强夹着盛怒凝成的恶气,凶猛而来。
夏仲谦突然受惊,这强盛的气势便被她一惊所泄,气势一弱下去,这术法自然便算是破了。
东方语并不知道夏仲谦那双眼睛确实内里大有文章,她只是恼怒这神棍居然敢将她逼迫到无路可退。
既然退无可退,自然便无需再退,只要迎头而上就成。
夏仲谦气势一泄,眼神顿时回复到黯淡无光的状态。
而他这时更是有意无意便避开东方语本就明亮清辉,熠熠逼人的目光。
“国师,你还没说完呢,你说的这位姑娘究竟是谁啊?”少女目光熠熠地盯着他,绝色容颜笑意嫣然,但她的笑意灿烂中却透着森凉。
夏仲谦无间遇上她的澄亮透澈的眼神,便立时狼狈地躲开。
此时听她如此笑眯眯,神态无辜地追问,气恨得在心里呕了一地的血。
文秋凤见他突然神态颓废,眼里不禁微微现出错愕之色。
她悄然瞥了东方语一眼,随即面色也似微微变了变,就是眼神也似深了不少。
“国师?”
夏仲谦垂目,握紧拳头,轻咳了一声,才缓缓道:“东方姑娘,我按照卦象所示的异象推算,那个阻碍太子运程的姑娘不是别人,就是你啊。”
少女闻言,睁大明亮眼睛,满脸不敢置信的错愕之色,脚下更配合着蹬蹬后退了几步,以显示出她绝对的惊讶来。
“是……是……我?”少女眨着眼睛,眼神清亮又无辜,无辜中又饱含疑惑,连悦耳的声音也夹了颤抖,她原本流利的语调也忽然变得结结巴巴起来,她腾腾倒退好几步,直至扶着一方柱子,才勉强站定,她指了指自己,惊恐万状道:“国……国师……,你、你该不会弄错了吧?那个人怎么会是我呢?”
东方语好不容易强迫自己装出这副无辜又无措的惊恐模样,看着夏仲谦与文秋凤两人露出无奈又厌恶的眼神,顿时在心里嘿嘿地冷笑起来。
丫丫的,就许你拉个师级神棍来糊弄我。
难道姑奶奶我就不能卖个演技戏弄一下你们吗?
文秋凤皱了一下眉头,与夏仲谦交换了一下眼神,夏仲谦轻微地点了点头。
随即目光炯炯地看着那一脸错愕的少女,他又沙又沉的声音便立即幽诡地传到少女耳际,“东方姑娘,本国师的依卦象推算,从来没有失误,请你收回这种侮辱我人格的怀疑。”
“我敢以性命作担保,卦象所显示阻碍太子运程的姑娘就是你东方语,这一点是绝对不会错的。”
“真的不会错吗?”少女愁眉苦脸地抬头,一脸沮丧地喃喃重复。
沮丧中又含着无奈,无奈中又似乎透着难以置信,她喃喃自语着,目露几分惊慌看了看夏仲谦,又瞄了瞄在一旁端着高贵典雅肃立的文秋凤。
半晌,见两人都一副铁定的模样,她才似泄气的皮球一样,两眼一瞬起了汪汪水雾,咬着嘴唇,垂头丧气地瞟着蛟玥皇后,嘤嘤道:“看来我的命格真的妨碍到太子了。”
她垂下眼眸,满脸的无精打采,满目流溢着浓浓歉意。
东方语眨了又眨那双蕴含泪珠的明亮眼睛,一副无辜的泫然欲滴娇怜之态。
吸了吸鼻子,似乎良久才稳定了激动的情绪,缓缓道:“既然如此,看来我只好尽快离开这了;嗯,我现在就去收拾行装,绝不能再留在这妨碍太子殿下的运程。”
文秋凤看她那自发颓丧却又通情达理的模样,凤目难掩急切地微微现了一丝喜色。
心想这下总算搞掂这难缠的丫头了。
然而,她的欢喜还未来得及登上眉梢,展露额角。
忽尔又听那风姿卓绝的绝世少女,轻轻叹息道:“可是,太子千里迢迢请我来到蛟玥;我若就此不辞而别的离去,岂不显得太没有礼貌了。我就算走,起码也得跟他打声招呼,好好跟他说明原委才行呀。”
她的声音很低,低到近乎自言自语式;低到别人几乎听若不闻;但文秋凤此刻正揪着心呢,对于从她嘴里所吐出的每一个音符,无一不竖着耳朵用心倾听,东方语这几句话,她又怎么可能真正的听若不闻呢。
更何况,这原本就是东方语故意说给她听的。
文秋凤差点脚下一跄踉,直接出现最失态的情形。
她清婉典雅的面容上也打破了一贯的沉容平静,而微微出现了一丝恼怒的龟裂。
她肯定,这个丫头根本就是存心在戏弄她。
东方语拿眼角轻轻掠了她一眼,见她眼神近乎气恨的闪烁着狰狞,心里不禁微微一乐。
哼哼,就许你拉个师级神棍来东指一句什么享天赐阳神的浩浩正气;西来一句什么天生命定聪明伶俐能说会道;就不许她也来个一波三折的惊喜送你们享受一下。
文秋凤虽然心里恼恨;但面上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她略略抬头,看着少女的目光,又是之前的冷清平直,嘴角含着浅清而遥远的笑意。
“东方姑娘说得是,请你原谅本宫身为母亲的急切心情;你应该向阿楚当面告辞的,不如这样,你现在就去跟他告辞吧,也好尽快收拾行装……嗯,希望你能够体会本宫这种焦急的心态。”
她说着,凤目微垂,闪动着诚挚十足的歉意。
东方语微微一笑,笑容却有如惊弓之鸟的模样,清澈中透着戒备,戒备中又藏着几分狐疑,狐疑里似乎还隐隐浮着小心翼翼。
“皇后娘娘说的哪里话,是民女给太子殿下带来了麻烦,应该是民女觉得抱歉才对。”
她说着,自顾行了一礼,便举步往宁楚所在的院子走去。
要当面告辞嘛,既然文秋凤如此着急,她就成全这位爱儿心切的伟大母亲好了。
她一笑之后,眼底隐隐闪烁着邪肆暗芒;而她转动的明亮眸子,隐约可见丝丝狡黠之色。
文秋凤这会倒不急着要阻拦她;因为就算东方语这会赶到主屋,也不可能直接进入到宁楚房里,文秋凤是不会给机会她与宁楚面对面的。
文秋凤微微拖着凤袍长长的华丽裙摆,慢条斯理莲步款款地跟在东方语后面,这会她的脚步与她刚才表现出来的迫切心情,那可是完全相反的情况。
东方语似乎十分着急,脚步迈得又密又快。
文秋凤在后面优哉游哉的跟着,嘴角微微噙着得意浅笑,在想着这件挠心的事完成之后,她也该尽快赶回宫去。
走在前面那看似风风火火的少女却忽然停顿了下来,她霍然回首,瞪大眼睛,露出无比困惑的神色,望着跟在文秋凤旁边的灰袍男子,讶然问道:“咦,对了,我有一事想请教国师;既然国师今天早晨就已经算出卦象有异,也一早就知道了我的命格会妨碍到太子殿下的运程;为何国师不在今天清晨的时候,就及时出来通知太子殿下?那样不就可以避免现在的意外事故了?”
她说着,闪动明眸,眼底明光流溢,神态仍是十分不解的模样,还皱起了眉头,托着下巴,眸光闪闪地看着那一路慢条斯理,保持着天生典雅高贵气度的皇后,道:“嗯,也许五公主今天也不会受伤,而太子殿下也不会出现身体不适这种情况了;皇后娘娘,不知民女说的可对?”
文秋凤与夏仲谦闻言,立即悄然对望了一眼。
文秋凤差点恨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在想自己刚才怎么就说那么顺口,说是今晨呢!若是她说的是傍晚才算出,那不就省事了。
她转了转目光,露出招牌式浅笑,正准备随意说两句敷衍过去。
岂料这时,那一脸疑惑的少女忽然又开始往前迈步,还喃喃自语道:“嗯,看我这问题问得可真蠢,国师虽然是在今晨算出卦象有异;可他还需要时间证实自己的卦象准不准呀,这一等,时间嗖的一下就到了傍晚。”
她说着,又是摇头又是晃脑,一路叹息着往宁楚的院子走去。
跟在她后面那一男一女听闻她这低声的喃喃自语;差点尴尬得撞到一块去。
东方语那声骂自己真蠢,简直就是在骂他们。
可明知东方语在指桑骂槐,他们却还得装作充耳不闻,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若是他们对她的话有一点点恼怒的反应;岂不等同间接承认了自己真蠢。
文秋凤那典雅端庄的浅笑在东方语这番间接嘲讽之下,终于完全破功了。
笑容不再,神情变得肃冷,就是眼睛也隐隐跳动着簇簇火焰,盯着少女的背影实在是又气又恨。
而夏仲谦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一会呈绿一会变红,最后红绿交替变换着,霎成奇观。
三人三种心思,因为东方语的刻意刺激,文秋凤那优雅莲步也不再款款娉婷,而是无意中加快了许多。
东方语没有回头,甚至连眼角也与保持着一条直线,直视前方道路不偏不倚。不过,她不回头,不代表她的耳朵也听不出差异来。
文秋凤心绪紊乱之后,脚步声也不如原先错落有致,节奏加快了,就连呼吸起伏也加快了。
她略略倾听了一下,便微微抿唇,凉凉地笑开了。
终于进入到宁楚的院子。
不过,东方语想再进一步,想直接朝宁楚的房间登堂入室倒是不能了。
因为皇后的亲信高姑姑正似一根横杠似的拦住了她的去路。
“东方姑娘,娘娘有令,殿下身体抱恙,不方便见外人。”
高姑娘的语气平平淡淡,态度沉稳冷静,完全是不卑不亢的模样。
东方语略略挑了挑眉,眼底一瞬流漾出几分若有所思。
她回头,目光清亮透澈如冰尖上那一点闪亮的晶雪,微微一笑,“皇后娘娘,若是站在这里,民女可怎么跟太子殿下告辞呢?”
文秋凤快步走了过来,浅笑挽起,笑纹却定格在嘴角未往脸颊扩展开去。
她淡淡望了里面一眼,缓缓笑道:“东方姑娘,实在抱歉,你的命格奇特,本宫担心阿楚他……,请你包涵,就在这里跟他辞行吧,本宫相信他不会在意的。”
东方语垂下眼眸,在心里咕哝了一句:他是不会介意;可姑奶奶我不乐意。
不过,她脸上却几乎立刻露出了充满歉意的微笑。
道:“皇后娘娘说的是,民女实在不应该让娘娘你担心的。”
“好吧,那民女就站在这里向他告辞吧。”
她忽然拢起两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状,随即朝屋里声音响亮地喊了起来:“太子殿下,皇后娘娘与国师都说我的命格会妨碍到你的运程,就在这短短一天的时间,已经让与你有关的五公主遭遇了不幸的意外;依他们所言,我唯有立即离开这里,才不会妨碍到你;所以我现在是来向你辞行的。”
“你要是听到我说的话,就回我几句,也好让我安心离去。”
“东方姑娘。”就在东方语声音方落,里面果然传来了宁楚那温和令人感觉安心舒适的声音,“真是十分抱歉让你千里迢迢跑这一趟;可国师所占卦象从无出错;既然是国师亲自算出你的命格有碍我的运程,那也只能委屈你了。”
“为了安全起见,我只怕是不能亲自出去送你了,望你一路珍重。”
东方语挑了挑眉;眼神一瞬泛起无边错愕。
听声音这的确是宁楚没错;可她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
嗯,对了,宁楚从来就没叫过她什么东方姑娘,难怪她听着别扭,还有,宁楚从来不会用这么生硬的语气跟她说话。
这么说,里面那个跟她说话的人,根本就不是——
少女眨了一下眼睛,目光一瞬变得冰冷透寒。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一副无奈的样子,有些悻悻地应道:“哦,这没什么了,只要你能够好起来,我自己一个人走也没问题的。”
文秋凤彻底松了口气,随即露出欣慰的神色,浅笑道:“东方姑娘,本宫很抱歉;不过……本宫为了阿楚他的安全,也只好请你现在就去收拾行装,尽快离开这里。”
“嗯,你放心,本宫已经让人给你安排好了马车,就是沿途的费用,本宫也让人给你准备妥当,你只需收拾一下,不用半个时辰就可以出发;绝不会耽误出城的时辰。”
东方语在心里暗暗嗤笑一声;真是迫不及待啊。皇后娘娘这是在善意提醒她,手脚麻利点,别想拖到城门关闭。
她相信,就算她真的拖到关闭城门的时间,这位心急的皇后娘娘一定会为了尽快将她这号麻烦人物驱走,而破例使用特权,让守城的士兵放她出城的。
少女勾唇,美妙唇畔隐隐噙出一抹冰凉透寒的笑意。
随即遥遥对着宁楚所在的房间施了一礼,再度高声喊道:“那请太子殿下多多保重,我就此别过了。”
她说完,十分果断地转身,抬腿往她所住的院子而去。
文秋凤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嘴角的浅笑总算能够放心地完全舒展开来。
谁知东方语走了一会,竟然突然停下了脚步,还愣在原地侧头晃脑的沉吟了一会,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难决的事情,半晌,她蓦然回过头来。
看得站在她身后的文秋凤刚刚放下的心再度腾一下飙悬起来。
而东方语似乎还嫌刺激得她不够;索性转了身,大步霍霍再度往宁楚的院子走过来。
“皇后娘娘,民女想了一想,觉得就此离去实在是太失仪;最起码民女得当面向太子殿下辞行;就这样隔着墙壁喊两句话实在是太失礼了;民女是他亲自请来的;自然也该由他亲自送走才对。”
文秋凤见她决绝地往屋子里走,一时情急之下,竟然厉声喊道:“不行,你给我站住。”
少女似是被蛟玥皇后厉声疾色的模样惊吓到,一时停下脚步,腾腾地倒退了好几步。
“皇后娘娘,为何不行?民女不过就是跟他面对面的说几句话而已;你放心吧,民女跟他辞行之后,一定立即就收拾行装,离开这里。”少女脸色一瞬变得有些白,似是惊吓过度的模样,她站定,抬起小手按着胸口拍了拍,转动双目饱含困惑的惊讶。
文秋凤以眼神示意高姑姑一定要拦住东方语;然后深深地呼吸了好几下,才努力平缓下心头焦燥的情绪,她略略抬头,角度微斜,让她清婉高贵的面容呈完美的三七分对着东方语。
再然后,轻轻抬手,慢悠悠带着几分清贵冷艳的妩媚掠了掠鬓边的青丝。
轻笑道:“本宫已经问过国师,他说按照东方姑娘你奇特的命格,实在不适宜再接近阿楚;你也不希望他再发生什么意外吧;所以这辞行一事,不如就这样算了;反正你已经跟他说过了。”
东方语皱了皱眉,露出一脸的为难,沉吟半晌,她忽地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转目,晶莹眸光带出片片疑惑,看向那灰袍男子国师夏仲谦,“国师,真是这样吗?若是我靠近太子殿下,都会给带他带来厄运?”
国师看了文秋凤一眼,自然点头,“东方姑娘,你还是赶紧回去收拾行装吧。”
少女似乎已经慢慢接受了她命格奇特,会妨碍宁楚运程的事实。
所以她见国师点头,也没什么意外。
反而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在皇后与国师都惊讶她是不是犯傻的时候;她忽然道:“那反过来是不是也可以这么说,只要我不靠近太子殿下,自然就不会带给他厄运了?”
这句话逻辑上并没有什么问题;夏仲谦一听,几乎没有思考,立时就点头,生怕夜长梦多,飞快道:“对,原则上是这样没错;不过,就算是这样,东方姑娘你也不能长期留在此地;我刚才所指的只是你短时间不靠近太子殿下,是特指你不用刻意靠近跟他告辞。”
夏仲谦又自顾啰里巴嗦地解释了一大堆。
听得文秋凤眉头轻皱,目光发冷;亦听得那风姿卓绝的绝世少女笑意微微,然眼神却婉转清亮,越人让人捉摸不透她的心思。
“国师的意思,我总算弄明白了。”东方语微笑,神态似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那我就远距离的跟太子殿下打声招呼,远远的跟他告辞,算是全了礼节;我也不用担心会妨碍到他的运程。”
皇后闻言,心下一怔,在看见少女继续疾步往宁楚所在的院子走去时,心中又突然一紧。
“东方姑娘。”
“皇后娘娘请放心,民女绝对不会近距离接触太子殿下的;民女只是想站在窗户外面,与他面对面的说几句话,正式辞行之后,民女就回去收拾行装,绝不会耽误出城的时辰。”
少女笑意晏晏,神情透着干净的纯真,目光转来,似乎还隐隐含着不好意思的羞怯。
文秋凤撞上她看似温软灵动羞怯的笑容,不禁在心里又怔了怔;但一怔过后,她立即意识到不妙。
也顾不上再说什么客套话,直接提了音量,飞快道:“东方姑娘,你——还是等等吧。”
“皇后娘娘,又怎么了?”
少女神态纯真而无辜;但她状似无意的用了这个“又”字,显然已坦率地表现出了她的不满与不耐。
“东方姑娘,太子殿下刚才已经睡过去了;此刻怕是不能与你面对面的说话,你还是请及早收拾行装离去吧。”说话的是拦着东方语的高姑姑。
文秋凤袖下攥紧了手帕,若是多年养成的隐忍之功;她眼下怕是要发作,对着东方语狠狠摔帕子了。
任何人有再好的耐性,都会被东方语这一而再的折腾,给磨得一干二净。
“这可怎么办才好?我既然是受托而来,就该全了礼节再回去,否则我个人失礼事小;若是被人推及上升到国体层面,那我可是万死莫赎了。”
少女皱眉,十分急燥地站在原地不停跺脚。
文秋凤在心里冷笑,这下她也懒得再说话,就看东方语还有什么诡诈计谋要使。
等了一下,那少女一拍手掌,忽然便眉开眼笑起来,“哎,皇后娘娘,民女决定了,就在这住多一晚,就一晚。”她说着,还竖起手指朝文秋凤比了个一的手势。
在文秋凤勃然变色的眼神里,她继而笑眯眯道:“等明天太子殿下睡饱,民女就站在窗户外面远远的跟他告辞,这样既不损我东晟国体;也不会妨碍到太子殿下的运程;这辞行之后,民女立即就拿包袱走人。”
她说着,眨着明亮流澈眼眸,调皮地竖起三指,快人快语地来了个指天发誓,“我东方语在此对上天发誓,待明日与太子殿下当面辞行之后,一定立刻收拾行装离开太子府,若有违誓,必遭五雷轰顶。”
“皇后娘娘,这样你放心了吧,民女就在这多住一晚而已。”少女甜甜一笑,目光闪闪,满脸灿烂笑容似在讨好文秋凤一样。
对于东方语近乎无赖的坚持。
文秋凤惊愕过后,除了露出微微苦笑之外,她还真不知该怎么打发东方语才好。
人家一个小姑娘都指天发誓了,非坚持面对面辞行,也是为了顾全东晟国体;她还能再说什么呢。她觉得就算此刻她再说什么,东方语都一定会有办法让她说不下去。
文秋凤苦笑一下,随即又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让宁楚跟东方语面对面辞行?
她摇了摇头,深深地看了东方语一眼,随即充满倦意,无奈地摆了摆手,苦笑道:“也罢,那你暂且在这多住一晚吧,本宫想这也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对吧,国师?”
夏仲谦微微抽了抽嘴角,目光深幽晦暗,似是同样对东方语的无赖坚持感到头疼。
他点头,道:“这短暂的一天半晚,对太子殿下来说确实并无大碍。”
文秋凤似乎连看东方语一眼,都嫌费力气,她说完,只是随意有气无力般摆了摆手,旋即便转身回宫去了。
当然,她回宫之前,已暗中命令别人先将东方语赶回院子里监视着就是。
东方语回去之后,躺在床上想了半晌,却觉得事情十分不对劲。
就算她当时喊话的时候宁楚真的睡着了,她也可以理解皇后欲要将她迅速驱离太子府,而故意安排了一个拟声高手在里面模仿宁楚的声音与她对话。
但宁楚为什么会睡得那么沉?
还是皇后暗中又对宁楚做了什么?
对,一定是这样的。
皇后当知宁楚绝不会因为一个什么卦象就同意撵她回去;所以宁楚并不是心甘情愿自己睡过去的;一定是皇后对他做了什么手脚。
可皇后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为什么?
这想来想去,怎么又绕回到原点去了!
东方语皱眉,思来想去也猜不透皇后的用意。
后来干脆不想,拉过被子往头上一蒙,随即浮燥的情绪便渐渐平复下来,而她也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清晨,斑白的阳光跃进室内,耀醒了一室黑暗,也刺开了东方语紧闭的双眼。
她揉着眼皮,懒洋洋掀开被子下了床。
脑袋原本还有点混混沌沌,不过她下床之后,习惯性的将窗户全部打开,冷风立即扑面而来;这飕飕寒意卷袭,立时让她清醒了不少。
她脑里忽地灵光一闪,心中一动,似是想到什么一般,差点跳了起来。
是了,若是皇后明知宁楚不会同意撵她离开;不论是昨天还是今天;宁楚也不会同意的。
那皇后就断不可能只在昨天对宁楚做手脚。
她想到这里,头皮忽然一阵发麻。
哎呀,我的妈呀。
她摊上的这都叫什么事呀。
东方语在心里大叫了一声,立即手忙脚乱往自己身上套衣服。
而她一面套衣服,一面竟然迫不及待往外冲。
夏雪听到她房里的动静,便迅速跑了过来;这一跑,正好在门口与东方语撞个正着。
“语姑娘,你这么着急是打算干什么去?”
“我要去见宁楚。”
夏雪让开空间,好让满脸焦急的东方语能顺利往门口奔去,不过,她看着少女前奔的脚步,却在身后轻轻地叹了口气,摇头道:“语姑娘,你不用去了,你见不着宁公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