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愕了愕,似乎有些惊讶于少女的镇定平静,平日她在这个家说的话就相当于圣旨,从来没有人敢违逆,更别说当面表示怀疑了。
不知怎的,面对笑意微微从容镇定的少女,老夫人忽然觉得矮了气势,不由得转头问:“夫人,你的手钏是什么时候丢失了?你又是如何发现它不见的?”
夫人深深看了眸光流丽的少女一眼,带起淡淡苦笑,道:“我这手钏早在十几年前就丢失了,丢了那么久,如果不是我母亲捎信来说,想看一眼当年那套紫晶头面,我也想不起来还有这么一只手钏。”
少女在旁淡淡勾唇冷笑不已,丢了十几年的东西,有人突然想看一看?怕这个突然是有预谋的突然吧!要不然早不看迟不看,偏在她强行住进绿意苑之后,才来这一出?
老夫人想了想,又问:“那你手上可有证据?”
“回老夫人,证据就在这。”杜妈妈手脚极快地从身上掏出一张泛黄的宣纸来:“这是当年夫人陪嫁的嫁妆单子,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二小姐戴的手钏绝对是夫人的。奴婢记得因为紫晶相当珍贵,可以说,夫人嫁妆里这一套首饰世上少有。”
五姨娘晃了晃手里香味呛人的手帕,也随声附和道:“哎呀,这么一说,妾身似乎也有些印象,妾身刚进门那会,的确见夫人佩戴过,后来就不怎么见着了,细想起来,好像二夫人过世后,妾身就再没见过这只手钏呢!”
东方语狐疑地挑了挑眉,难道今天这个局,针对的不是她,而是她死去多年的娘?
五姨娘话音一落,一直站在边上看热闹的大姨娘也附和了起来,随后府里上了年纪的妈妈们,也一个个“作证”这只手钏确实是夫人陪嫁的东西。
东方语勾起嘴角,隐隐笑了笑,眼下看来人证物证俱在,一副众志成城的模样,她想要继续戴着这只内心十分喜欢的手钏,看来是不可能了。
“既然证明这是你的东西。”少女扬起风姿绝世的脸,笑意晏晏睨着夫人:“那小语自当物归原主。”她就那样淡淡笑着,毫不在意地将手钏从腕里脱了出来,递给夫人。
众人看得俱是一愣。
因为在少女笑意浅浅的面容,竟丝毫看不到惊慌或愤怒的表情,她一直微微笑着,淡定从容不迫,平静得有如在谈论今天天气怎样,明天天气如何的样子。
夫人接过手钏,脸上慈爱的面色有些僵;老夫人幽冷的眼神再度沉沉压过来:“夫人,你这一套首饰难道单单是丢了只手钏吗?”
东方语心下一凛,极快地皱了皱眉,袖下拳头无声握紧。
“不是。”杜妈妈就是夫人的传声筒,夫人一个浅浅的眼色,她立刻道:“丢的自然是整套紫晶首饰。”
老夫人泛冷的声音更陡地降了几度,目光狡酷地盯着东方语,冷冷道:“既然手钏在她手上戴着,我想其他的首饰肯定也成了昔日二夫人的遗物。”
夫人怔了怔,眼神微闪,慌张莫名道:“老夫人……这是要搜绿意苑?”
“有何不可!”老夫人沉沉盯住东方语,表情很是阴森:“既然证明这只手钏是她娘生前偷的,大家不妨一同前去搜一搜,说不定能将丢失多年的东西都找回来呢!”
少女凉凉看着眼前一唱一和的两女人,既不点头答应也不出声反对,侍立在旁一直无法出声的胭脂急了,顾不得气氛压抑,也顾不上身份尊卑,悄悄用力扯了扯东方语衣袖,小声道:“小姐,不能让她们搜啊,看这架势,她们分明……”
“你放心。”少女轻轻拍了拍胭脂手背,仰头望着湛蓝如碧的天空,淡淡道:“他们既然有备而来,拦是肯定拦不住的,不如让她们搜去;你且悄悄回去告诉罗妈妈,待会不管她们搜到什么或要拿走什么,只管让她们拿去,你只要让罗妈妈暗中记下,谁拿了什么东西就行。”
“可是,小姐……?”胭脂一脸不甘与气恨:“绿意苑里的首饰分明是二夫人生前留下的,她们就是仗着将军不在府里,联合起来欺负你。”
“我知道。”少女淡淡一笑,明亮眼眸里有狡黠光芒闪过:“相信我,日后我定会将东西加倍讨回来的。”
胭脂无奈应了。后面,在老夫人坚持下,一众人浩浩荡荡去搜绿意苑,就如东方语预料的一样,绿意苑里,但凡稍微值钱的东西,在老夫人与夫人明里暗里授意下,皆被搜刮一空,除了老夫人与夫人,几乎所有姨娘离开绿意苑时,皆笑逐颜开。
当然,其中只有一人例外。罗妈妈将详情告诉东方语时,她在心里暗暗留意了那个人的名字。
然而,夫人她们像强盗一样抢走绿意苑里值钱的东西,这只是开端,在东方语持无所谓态度的时候,将军府里,有一道消息在不胫而走,那不是污蔑她的,却是绝对抹黑她名义上死去多时的娘亲——二夫人梅如歌!
仆人们当着东方语的面,就敢用冷嘲热讽的口吻明着奚落她,那眼神更是说有多不屑就有多不屑。
东方语面对他们异样轻蔑的眼神与鄙夷的语气,并没表现出什么过度愤怒来,她只是有些诧异,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仆人们如此卖力抹黑梅如歌,一定是有人授意。
她很平静地问:“罗妈妈,我娘二夫人生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会同时招来老夫人与夫人那么深的怨恨?”
罗妈妈慈和地看着面前容貎绝世的少女,叹了口气,幽幽道:“二夫人当年进门时,老夫人曾激烈反对,还为此一度与将军的关系闹得很僵;至于夫人……”她眼神暗了暗,泛着几分疼惜看着少女:“自从将军执意要以平妻之礼迎娶二夫人进门后,将军便一直留在绿意苑,直至二夫人去世,将军都不曾再在夫人院里宿过。”
东方语皱了皱眉,难怪夫人与她所生的子女对她会那么憎恨了,原来还有一段这样争风吃醋的往事。
可是老夫人呢?
她心下有什么念头飞快闪过:“老夫人为什么要反对我娘进门?”
罗妈妈神情黯然摇了摇头:“这个……奴婢也不清楚个中缘由,二夫人当年对这事一直守口如瓶,直至临终也没告诉奴婢,只叮嘱奴婢一定要好好照顾小姐。”
“那将军,哦,我是说我爹这些年都很少回来吗?”
罗妈妈轻轻叹息一声,脸上浮起哀戚的神情,柔声道:“将军自从二夫人过世后,便很少待在府里,只在每年二夫人忌日的时候会回来住一阵子,为的就是拜祭二夫人和亲自进来打扫绿意苑。”
东方语心下似被人硬塞了块冰般,凉凉的堵得发慌:“他既然每年都回来,那他从来就没来看看我吗?”
罗妈妈不想看见少女失望的眼神,可她不得不低着头避过少女明亮的眼光,轻轻摇了摇头。
东方语心里沉沉的,想不透其中的诡异,如果说东方夜对她娘亲无情,一直不关心她,还说得通,可东方夜这十几年都在缅怀一个死人,明明表示他很重视梅如歌,可他为什么会刻意忽略二人生的孩子——东方语呢?
“我爹是不是觉得之前的我痴痴傻傻令他特别丢脸,所以他一直不喜欢我?”
罗妈妈皱眉回忆了一下,才幽幽道:“小姐,奴婢觉得不是这样的,二夫人还在世时,将军一直很喜欢小姐,那时候,他一回府,第一件事就是到绿意苑抱小姐逗小姐玩,小姐生病时,将军甚至不肯假手于人,一直亲自在侧照顾小姐。”
东方语心下阴霾稍稍散了些,好歹没跟前世一样,是个被父母遗弃的孩子。
她又细细问了些关于梅如歌的前事,但罗妈妈能提供的消息很有限,问不出什么,她便将这事搁了下来。
然而,第二天,天刚破晓,还冷冷清清、没几个行人的帝都突然因皇后一道懿旨而沸腾起来。
“……东方将军已故二夫人梅如歌,遭人举报生前品德败坏,辱没门风,经本宫查证多时,举报属实,今特下懿旨一道,赦夺梅如歌二夫人身份,着即贬为贱妾,勒令将其坟墓迁出东方家陵,灵位亦不得再供奉于东方府祠堂内;其所生之女东方语,亦同时贬为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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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府里没一个好人,呸,全是披着人皮的豺狼。
小语:急什么呢!
胭脂:小姐,奴婢能不急吗?她们要刨你老娘的坟啊!
小语:先让她们好好蹦哒蹦哒,待到她们没力气了,咱收拾起来不就省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