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停在公子尚面前,说感谢之语,鞠感激之躬的九州人……
再次无视了公子尚,从其身旁走了过去。
因看到这一幕而愣住的人,很多。
而且这些人比公子尚更清楚一件事——
那就是这支九州无敌大杀四方阵,其原本复仇的目标就不是横亘在种魔王和他们之间的魔阵……
就是种魔王。
但这并不能让他们比公子尚更能接受如今的事实。
如今的事实是什么?
是公子尚大发神威,率领人主仙兵击穿了魔阵!
何等的丰功伟绩?
至少在公子尚未出现之前……
无论是陆家军阵还是九州无敌大杀四方阵,都未能做到的丰功伟绩!
而用理性来思考……
陨落在公子尚手里的魔族,其数万余!
万余个魔族生灵的性命,足以填满任何人复仇的渴望!
再者……
种魔王杀了小树……
你就必须杀种魔王才算完成复仇?
哪怕最苛刻的生灵,都不会如此!
是以……
无论从理性还是现实来看,九州无敌大杀四方阵都失去了前进的理由。
战已停。
仇已报。
接下来本该是无比隆重的庆功宴……
本该是陆家人对公子尚的感激涕零、歌功颂德……
本该是陆家主动献出九州无敌大杀四方阵……
本该是各大势力从这场战争中汲取巨大利益……
……
但现实,又给了所有人一耳光。
很显然……
公子尚并不想接受这一记耳光。
所以在思忖少顷,发现自己果然找不到任何理由去接受这一耳光后……
他疾行数步,挡在了独龙面前。
这是他第一次打量独龙。
他觉得自己应该比较能理解独龙此时的心态。
因为他在混宇之门中,也瞎过。
瞎子看到的,其实并不是黑。
而是绝望。
因为绝望,瞎子内心的负面情绪,是无法想象的。
而这种绝望落在独龙身上,就很容易滋生出怨毒——
你们也算是救我们?
开始干什么去了!
为何要让陆家军阵变成孤军!
为何大战千余年才出现!
……
这些带着满满怨气的咆哮,似乎就在公子尚耳畔回响,让他注视独龙的眸光,越来越柔和,越来越惭愧。
“是,尚是来晚了,若早知有这场变故,尚宁愿放弃混宇之门一行!”说着说着,公子尚的眸光越发坚定起来,“且不说陆家乃九天根基,单单是尚与飞扬兄的情谊,如何能坐视!”
独龙停了下来。
但萦绕在九州无敌大杀四方阵之上的沉重气息,依旧。
“你们根本不知道尚看到这一幕时,有多痛心……”公子尚道眸渐渐湿润,“每一位陆家人,都是尚的亲人,而你们更是飞扬兄的人,每逝去一位,尚的心就如同被刀割了一次,痛彻心扉!”
说到此处……
后方不远处的不少陆家人,渐渐从战斗状态中走出。
并不是公子尚的话,让他们有多感动……
而是公子尚的话,让他们想到了千余年大战之中,那些逝去的亲人。
陆家人不是没死过。
他们历经过更为壮烈的战争。
他们历经过更悲壮的生死离合。
他们甚至有许多亲人在广袤的天地中战斗着战斗着,就毫无讯息,生死不知……
但没有任何一次,他们如此刻般难受。
这种难受的感觉,是很难将其分辨明晰的,却可以用另外一句话,将其概括——
死得不值!
公子尚似乎从这些陆家人的神态和气息中,闻到了这四个字。
闻到的同时,他就感受到了实质的怨念。
这就是他说上述一番话的目的所在。
只有将潜藏于心底的怨气勾出,他的东西,才有进去的可能。
但现实往往是残酷的。
因为逸散出些许怨念的陆家人,并没有多少。
更因为……
没有一个九州人,表现出丝毫的怨气。
他们就跟之前一模一样,表情平静,面容幽冷,眼睛直勾勾看着前方,再无它物。
见此状……
浩帝不得不开口了。
“尚,真是用心良苦啊。”
听闻此言,钧帝分身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或者说是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浩帝苦笑叹道:“这群小屁娃,怕是杀得失心疯了,不说敌情,连谁对他们好都分不清了么?”
“失心疯……”钧帝分身重复了一遍,摇头道,“他们清明得很。”
“清明?”浩帝一脸夸张,“钧兄,你从哪儿看出来的?”
“青云劫。”
“青云劫?”浩帝一怔,旋即朝九州无敌大杀四方阵上方的青云劫看去,表情顿时抽搐了一下,“这帮白痴,还真以为自己能杀种魔王不成!”
让浩帝无法再开口替九州无敌大杀四方阵说道两句的……
是青云劫的变化。
青云劫不再下落。
而是在苍穹之顶萦绕不休。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只有一个——
渡劫之人,认为自己的劫数威力太弱,且让天道意志感受到了自己的态度。
天道好什么?
好成全人。
既然你认为小,那我便大起来。
此刻,就是青云劫壮大之际。
这种壮大,受公子尚击破魔阵的影响,并没有被战场上的众人感知到。
但这并不意味着,继续壮大的这片青云劫,还是能被生灵无视的存在。
且不说九州无敌大杀四方阵的两百余人对青云劫的加成……
单单独龙十数次甩出的劫雷,以及魔阵的的回击,便让这片青云劫大到了能能让准帝头皮发麻的程度。
这是任何齐天境一劫途的修士都要绝望的劫云。
这也是任何齐天境一劫途的修士,都不可能弄出的劫云。
但偏偏出现了……
为何?
因为……
九州人!
铁了心!
要干大帝!
公子尚从面前两百余人的沉默中,读懂了这句话,不由仰头望天,轻叹……
“不可能的,知道么?不可能的,若是能做到,不用你们说,尚也会和你们并肩作战,因为你们是飞扬兄的兄弟,便是尚的兄弟,但……”
摇摇头,尚看向独龙,情真意切地劝道:“我也叫你独龙吧,听飞扬兄说,你是所有人当中最为沉稳的,这种明知不可能成功的事,你一定不会做……”
话未说完……
独龙从他身侧走过。
“若是你的飞扬兄在,他不会问我们能不能成,只会问我们做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