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帆似乎有些惊诧于裴钰的态度,但她既然放话了,自己也不好说什么。
洛凡安打量了一下这个密室的四周。
布置简单,但却应有尽有。
房内的人并不算太多,除去两人外,裴钰,洛帆,站在正桌偏左,另一方站着的则是裴铄。屋内的墙角有一把木椅,上边坐着一人。
洛凡安看着那人......
此人皮肤黝黑,浓眉大眼,右颊有一道长疤,自右眼一直到嘴角。
赵厚德将军......
这个人洛凡安见过数次,他与奚涧并称云羿手下的左右将军,自嫣儿的父亲骁勇烈将军为国捐躯之后,此人接手了他原有的军队,势力远超奚涧。
怪不得在昊明侯府一直不见着他,原来他是被云羿派去和洛帆一起去少阳了。
洛凡安又望向房间正中的木桌。
桌上铺着张边疆地图,上边大大小小地摆着好几个写着字的木牌。
地图上标注的那个大大的少阳处,有三块小木牌,均用小篆刻写,分别写着“穆之阳”,“宋卫”和“赵厚德”。
穆之阳是谁,洛凡安倒不太清楚,但看这种情势,似乎现在少阳正被三股势力占据着,其中,就包括赵厚德的军队。
那“宋卫”并不是将军名,而是一支旧部势力军——也是洛召楼的旧部。
洛凡安咬紧嘴唇,这支宋卫军以往是父亲暗自带领洛召楼操练的,人数众多,精良无比,每一个都是战场上的好手。前些天也听弟弟说过,自从他被国公府的人抓去以后,就与几支旧部失去了联系。后来他不敢轻举妄动,回到昊明侯府后,曾经求云羿去将这几支暗部收拢在一起,以在必要时候对抗国公府。
但洛召楼身上的兵符早在身处国公府时被搜刮了去。几支暗部训练有素,必定要洛召楼本人带着兵符前去,方听号令。人和兵符,缺一不可!云羿虽大权独揽,却奈何不了他们。
况且洛召楼重伤毁容,就算亲自前去,对方将领认不认得他也说不定。
现在只能祈祷这几支暗部,不被皇甫尚华纳为己用。
裴铄面对着地图陷入沉思,片刻后取了赵厚德的木牌,挪到宋卫军处道“洛赟琪上次来求我这事,我看不如麻烦赵将军带着三公子和四公子一同去宋卫军那边走一趟。两位漠华公子在场,他们总得顾忌到老国主的面子,信你们一次。如今国难当头,再如何也先帮着我们抵御外敌才是。”
赵厚德站起身来发话了“我和三公子早就去过一趟,他**的就是不愿出兵,硬耗在那边,非要大公子和兵符一同前来才肯放兵!老子活了这么多年了,从没见过这么死心眼的家伙!”
洛凡安暗叫不好,没想到这宋卫军这般顽固,若事情是这样的话,那倒是坏了。兵符在皇甫尚华手中,而皇甫尚华又通晓易容之术,哪天找个体型相似的拿着兵符易容成洛召楼,那岂不是为他们所用了!
“那现在......只好铤而走险了......”裴铄喃喃道。
“什么意思?”
“你见过那兵符么?”
洛帆一怔,随机马上反应过来,裴铄的意思是......仿冒一枚兵符先去解决燃眉之急。
可是......
几人面面相觑。
云容偷偷拉了一把洛凡安,低声道“你见过没有?”
洛凡安迅速地回忆了一下,弟弟的兵符那么多,怎么想的起来,这个问题不如直接去问洛召楼更好。只是弟弟自然记得兵符长啥样,到时候要用什么样的借口,说服这几个人相信一个小小的侍卫见过暗部兵符呢?
“我......似乎见过......”云容怯怯地道。
洛凡安转头看她,是了,以云容和洛召楼以前的关系,的确是可以说她见过兵符,接下来就靠弟弟的了。
“你见过?那太好了!”裴铄嘴上虽说好,语气却变得酸溜溜的。
“恰巧我也会篆刻,等下待我回忆一会,将兵符做好了再送来。”
“此事......会不会太冒险了?”赵厚德道“若是被宋卫军发现,我们可是得不偿失啊!”
裴铄叹了口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阿羿上次来时对我说,皇甫尚华借着自己儿子死在昊明侯府的由头,已经妄图将新势力植入。他全力抗衡,但漠华朝政上下漏洞颇多,皇甫家的细作遍布。若是我们这块再守不住,他恐怕也就支撑不住了。”
洛凡安皱眉,她突然有些理解云羿那天为何头也不回地就走了,除了有生自己气的成分之外,也是急于守住昊明侯府那最后的堡垒。若是那边也被国公府给占据了,后果将不堪设想。
“若是此次行动失败,宋卫军顶多两不相帮,他们是漠华的军队,不见得会帮着邵懿来攻打自己的手足。”裴钰淡淡道。
“这可未必......”洛帆摇头“宋卫军的确不会帮着邵懿国来攻打漠华。但若是到时候出面的是皇甫尚华,事情就很难说了。你也知道,现在外边的传言对云羿非常不利。若是皇甫尚华打着清君侧的旗号,以国公府的面由请宋卫军攻占昊明侯府所管辖的军队,那就不妙了......”
云容越听越怕,捏住洛凡安的手紧了紧。洛凡安察觉到异样,她很想安慰她,但自己也被这些话给震住了。
如今昊明侯府危机重重,如此看来,那日的皇甫慎只不过是皇甫尚华为了弃车保帅的一颗棋子罢了。牺牲皇甫慎,就意味着能够有机会接近云羿。
为谋大计,不惜让自己的儿子去送死......洛凡安咬牙,舅舅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对付。
从前只当是自己糊涂,现下真相大白,若是再不帮衬着云羿,那父亲的基业,就真的难保了!
裴铄见云容面色惨白,不禁有些心疼,上前几步关切道“容儿,没事的,还有我们都帮着阿羿呢!你可别忘了,阿羿现在身边还有一个钟师傅。你也别以为他只会些奇技淫巧,他的本事若是用到战场上,可使昊明侯府,如虎添翼!”
云容奇道“怎么?莫非他还能造出军械来?”
“何止!”裴铄摆摆手,附又低声道“这些年,他造出的炸药数不胜数。听说近来,正研制大炮呢!这大炮,射程可达十里,也无炸膛的危险,若是批量生产,其战斗力可抵得上十支普通军队!”
“真的这般厉害!”云容惊呼道。
“那可不是!只不过你是女儿家,你大哥不想将这等军事告知于你,而制造炮火也需要避人耳目,自然不能在昊明侯府。”
洛凡安听得这话,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了。
若有如此神兵襄助,昊明侯府可在战争中能够占得先机。
这个钟偃师,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自己和云容手臂上戴着的臂弩听说也是他研制的。这等人才,能够为云羿所用,当真是极好的。
裴铄见云容又恢复了笑容,这才放心下来。
“裴大哥,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我先回房间,将那兵符快些制作出来。碰到什么材料上的问题,再来与你讨教。”
裴铄点头,指了指房间外侧“回去的路,想必你都记得了。我们在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商讨,就不送你了。”
云容微微一笑,牵住洛凡安的手施礼告退。
暗室的出口同入口大相径庭,云容扳开石门左侧机关,刹那间轰隆作响,土石烁烁落下,一截石梯被转了出来。
两人踩着梯子往上走去,出口居然是马厩旁的一处花坛。
洛凡安抖了抖身上的灰尘“走!马上去找弟弟要兵符样本!”
云容却一把拦住她“别轻举妄动!我们两人一同去太过显眼。你先去房间等我,我自己一人去找他,拿到图样后再回来找你。”
洛凡安听她这话全无逻辑可言,一主一仆去找一个侍卫,有何显眼的?若是她一个人去反而有些奇怪。但转而一想,他二人定是有些体己话要说,自己站在一旁,多少有些碍眼。做人也不能太不识趣了。当下点点头“那好!”
送走云容后,洛凡安小心翼翼地左右看了看,掩上门。
制造假兵符,先得用毛笔和墨砚画好样子,再反过来雕琢。
眼下两人都不在,左右也是闲着,不如先做好准备,把东西都备好,这样云容一拿到样本,就能马上做了。
洛凡安点点头,心里一边想着今日裴铄和洛帆所说的话,一边在书桌上翻弄起来。
她铺好宣纸,将清水注入墨砚之中,却左右找不着磨墨的磨条。
这倒有些奇了怪了,这磨条和墨砚一向是放在一起的,怎的就不见了?
难不成是掉下桌了?
洛凡安蹲下身子,依着书桌找着,却不见踪影。
忽然黑影窜动,自己手上一下子重了。洛凡安定睛看去,却是茉茉睁着两只乌黑的大眼睛看着自己。
“茉茉!”洛凡安顿时将找磨条的事丢到了九霄云外。
她坐在地上,用手托着茉茉“你还记得我么?我是凡安啊!”
茉茉歪着头看着她,“吱吱”叫了一声,张开小小的臂膀抱住洛凡安的拇指。
“你记得我!”洛凡安呵呵笑了,用手指点弄着茉茉的脑袋。
“茉茉!你知道磨条在哪么?”
墨猴又叫笔筒猴,平日里就睡在笔筒里,一旦主人唤它出来,它便会以前爪捧墨,慢慢地磨墨,待主人写完字,它又会将砚台中的余墨舔完。洛凡安平日里虽不太舍得茉茉做这些事,但到底是墨猴天性所致。所以磨条在哪里,它一定知道!
茉茉在洛凡安掌中又撒了一会娇,继而卷起长长的尾巴,盘在后背上,猝地一下蹦到地上,以尾巴绕在桌脚处,看了看洛凡安。
洛凡安循着它所指之处,却见磨条果然卡在桌缝中。
她伸手去拿,奈何卡得太紧,只好以手支在缝隙处做支点,想将磨条拿出。
突然,她的手触碰到一凉凉的物事,洛凡安不禁疑窦丛生,探手去捞。
拖出的居然是云容那日摔断的两截玉镯!
洛凡安已顾不得磨条,拿着玉镯朝茉茉问道“是不是你放在这边的?”
茉茉好奇地看看她,摇了摇头。
这磨条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顶在桌缝处,这样看来,必定是云容想将玉镯藏起来,又怕压碎玉镯,才拿了磨条顶住桌子。
洛凡安玩弄着手中的玉镯,这看起来......和那日没什么两样啊......
“茉茉,你说,这玉镯究竟会有什么秘密呢?”
她说话间,茉茉已一蹦一跳地跃上洛凡安的掌心,抱住一截玉镯,使劲将脑袋往空心的玉镯孔中钻。
虽然茉茉体态娇小,但毕竟这脑袋是要比玉镯的孔大上一圈,按照她这么个钻法,铁定会卡住,洛凡安忙拖住她。
茉茉又“吱吱”叫了几声,又想重复这个动作,却又被洛凡安制止。
小家伙似乎有些急了,绕着洛凡安“吱吱”直叫。
突然,它抱着玉镯,一蹦一蹦地跳上了桌子,用前爪使劲地挠着墨砚。
洛凡安不再阻止她,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她所有的动作。
有的时候,动物的直觉要强于人类,茉茉有这些反常的举动,说明她一定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