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小伙子。看你嘴皮子都干裂了,肯定也饿了。”老爷子擦着眼泪说道。
走下来天桥,来到面馆里,老板很热情的招呼我们上坐。
老爷爷的孙女长得很清秀,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同时还有些腼腆和拘谨。
我率先开口:“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谢谢,我们还是各人吃各人的吧。”她婉言谢绝了。
我坦言道:“你不用多虑,我没有恶意,我们学校就在你们对面。”
“你是遵义职院的?”
“嗯!”
“哦。其实我没去过遵义职院。”
“没关系,遵义的大门随时为你打开。”
“呵呵。”她笑起来的样子很文静,文静中又带着一丝酸涩和拘束。
“两位吃点什么?”老板娘在等我们的决定。
“嗯,两碗牛肉面吧!”我说。
“八块的还是?”
“八块以上的,不然怎么吃得饱呢?”
“好的。”老板娘转身离开。
“哎,我等一下还要买其他东西,吃十块的话,我钱不够了。”她有点委屈和责怪。
“没事没事,我请你。”
“可是我跟你非亲非故,你为什么要请我呢?”她不解地问,“你不会有什么企图吧?”
“你觉得我有什么企图?”
她使劲摇头:“不知道。”
我欲哭无泪:“我都已经告诉你我是遵义职院的了,再说你看我长得像坏人吗?”
“有点像。”
“你找根面条来我上吊自杀算了。”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面条那够你自杀。”
“哎对了,你看过你们学院那个蓝星文学社期刊吗?”
“怎么了?”
“我在上面刊登了一篇文章。”
“真的假的?”
“你看过的话,应该有印象。”
“叫什么?”
“药的发现。”
她突然瞪大眼睛,惊讶地说道:“那篇文章居然是你写的,很多人都说那篇文章写得很成熟很有深度。而且我也觉得写的特别真实!有讽刺味道!”
“过奖!算不得什么。”我表面无风无浪,心里却是美滋滋的。因为忽然间发现自己随便写的一篇文章竟然有人可以给出这么高的评价,简直就是一种殊荣。
“其实以前我也喜欢写作呢。”她很感慨,“但是,自从我爸爸被抓了以后,就没再继续了。”
“我请你吃面,你把你的故事告诉我好不好呢?”我央求道,“你也知道我写作需要素材的。”
“那我有什么好处呢?”她好像对我不再那么淡漠和生疏,反而有点想跟我畅谈一番的意思。
“一般人给我讲一个故事,可以获得两百块的酬劳。但前提是,故事要完整。”
“看来我今天要赚钱了。”她放松了些,不再那么拘束。
“看你的表现。”
“从哪里开始?”
“你想从那里开始就从那里开始。”
她仰头看了看头顶的天花板,说:
我是我妈亲生的,但是她却不喜欢我。
听我爷爷说,在我只有几个月大的时候,她就把我送给了隔壁的邻居抚养。后来,邻居觉得这样不妥当,又把我送回了爷爷家,让爷爷和奶奶抚养我。这件事一直以来都是我的心病,但是,既然要说,那就说的淋漓极致一些。
自从我爸爸进了监狱,我们家的日子可谓穷困潦倒。我们的身份更是一落千丈。且不说别人瞧不起我们,就连自己的亲戚朋友看到我们都像在躲避病毒一样。有时候就算彼此迎面相遇,他们都要想方设法的绕道而行,或者说,装作没看到我。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这种经历,就是在你落难的时候,你去给别人借钱,即使别人真的有钱,也要推三阻四,找尽理由,就怕你还不起!
我大姑他们家是遵义开面粉厂的,家里的财产估计能有几十万。可是你知道吗?在我上高中的那年,爷爷因为生病把家里的钱都花光了,而我要去上学,没有书学费,爷爷原以为她是自己的闺女,会念及父女之情借钱给我们,但是,当爷爷去到她家以后,不说钱还好,一说钱,她的脸就沉了下来。她跟我爷爷说,姑娘再好,以后嫁出去了都是别家的人,何必大费周章的为人家培养人才,为别人做嫁衣呢?再说现在那娃都十五六岁了,都可以嫁人了,你还管她干什么呢?
我爷爷一听这话,当场就火了,用拐杖指着我大姑的鼻子,破口大骂说,你到底是不是人?良心怎么这样歹毒?好歹小琴也是你的侄女啊!你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呢?
我大姑是那种一朝变富如皇后,看待穷人如草芥,巴高望上,爱富嫌贫,欺软怕硬,爱财如命,贪得无厌,一毛不拔,心狠手辣,锱铢必较的人。她看我爷爷骂他,也“以牙还牙”,说,我要这种侄女搓球(遵义方言干什么的意思),老子老妈都进监狱去了,有那个子(遵义方言,那个子,就是什么的意思)盼头?我现在拿钱给她读书,将来有出息了也没看见我有豆子那么大。哼!
我爷爷差点气昏过去,说我大姑,你怎么这么歹毒?你家里有那么多钱,区区千把块钱你都舍不得,老子真的是白养你了,白养你了。
我大姑不耐其烦地说,我的钱又不是树叶子,又不是枪打来的,你说给就给?哼,也看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想想那几年,你有个钱都巴不得往你儿子口袋里塞,想要买件衣服买双鞋子,给你要点你都舍不得。现在知道来求我了?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爷爷物无力反驳,只好离开。
回到家里,爷爷跟我说了整件事情的经过。我们两人在院子里大哭了一场。
当天晚上,爷爷心里五味陈杂,一直在院子里背着手走来走去,而且还语无伦次的说着一句话:明天该去哪里借钱呢?谁又肯借给我钱呢?说着说着,他又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大哭起来。
我在房间里,看到他这样,心酸得直落眼泪。尤其是想到我大姑那样对他。
到了第二天早上,爷爷都没有吃东西就出门去了。我起得晚,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我能想到,他肯定又是为了我书学费的事情奔波去了。
晚上,他很久才回来。走进院子的时候,他面色苍白,脚步踉跄,感觉随时会摔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