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桂圆心里还是惦记着来许三春这里。花花绣庄这里不光有好吃的,愉快的气氛让她更觉自在。
但见到孙员外这样看重女儿,她姨娘激动得不知道如何是好,连忙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门。
姨娘这番心情,桂圆当然不能拒了,便打发了胖丫鬟来给许三春报了信。
收到口信,许三春扬声道:“陈惠,中午少烧一个菜,桂圆去王记酒楼吃好吃的去了。”
陈惠应了,在厨房里忙活。
许三春来到店面里,自顾自跟哑娘聊聊天。哑娘因为沟通不便,两人相处起来,一多半的时间里,都是许三春在说,哑娘静静聆听,只有在商量事情的时候,才会打手势比划。
当然,她说的,都是能够说出来的。比如谁吃坏了肚子,谁又勾破了衣裙之类的小事。诸如毒蝎子之类的大事,许三春一概瞒了不说。
一边说着,她一边整理着柜台上的绣品。
“哑娘,我瞧着这几天没怎么卖是吗?”整理到一半,许三春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绣庄的位置在南凤镇的边缘,经过的人不多,但十天下来,怎么着也会卖上几样。
别的也就罢了,就连上次她和桂圆绣的那些贴片,也一件都没有卖出去,不能不让许三春觉得奇怪。
这些贴片精致可爱,价钱也不贵,按道理,是最受太太小姐们欢迎的。哪怕是普通百姓家里,只要家境宽裕一些,买两只蝴蝶回去装饰衣裙,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
哑娘笑眯眯地打着手势告诉她,“近几日都在忙活着秋收呢。”
她说的没错,这正是秋收的季节。但是,秋收跟南凤镇上的关系却不算很大,顶多就是那些在镇上做工的汉子、学徒会告假回家收割,并不会影响到生意。
许三春心头狐疑,但哑娘都这样说了,她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吃过午饭,她帮着一起把碗筷捡了,到厨房里找到陈惠,压低声音问道:“妹子,你跟我好好说说,绣庄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
陈惠刷着碗,面有难色。
“是不是哑娘不让你告诉我?”许三春问道。
陈惠点了点头。
“那你就更得告诉我了,”许三春正色道:“绣庄的事,我要是不知道,等发生了大事后悔也来不及了。”
陈惠犹豫了片刻,在围裙上抹了抹手上的水,道:“三春姐你上旬回了绣学,从第二日起,每天都有保甲府的人在这附近晃悠,还带着水火棍。”
许三春恍然大悟。
这条街并不热闹,一共就没开几家店铺。保甲府的人,往日里一个月才上门一次收税,平日极少过来,更何况还带着打人的水火棍。
这种反常的情况,老百姓的第一反应就是在这条街是不是有什么危险?对官府的人,普通人都是能避则避。
花花绣庄所售卖的,又不是生活的必需品。绣品,从来都是锦上添花的东西。既然有保甲府的人在街上晃荡,不来了就是,省得招惹来什么麻烦。
许三春冷冷一笑,保甲府!看来,还是因为王丽钗的缘故。
她略想了想,道:“这事我知道了,你别跟哑娘说跟我讲过,一切照旧就是。此外,注意好门户安全。”
想出这样的损招,不问可知是王太太的主意。这里毕竟是南凤镇,又离得绣学那样近。她不敢乱来,便偷偷使出这等阴损招数,目的无非是让花花绣庄生意惨淡,经营不下去。
可惜的是,王太太始终打错了主意。
她弄错了一件事,许三春开这座绣庄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赚钱养家糊口。
许三春吃住都在绣学里,一个月的例银几乎不怎么动用,便都拿回家里,来足够她们三人的开支。就是哑娘,她手头的积蓄只兑了一部分,就有一千两银子。
就算花花绣庄一件绣品都卖不出去,也不会影响她们的生活。
这件事,许三春并不打算要去讨个公道。王太太这么做,也必定不能长久。十天半个月可以,一个月两个月也许能行。但是,她能经年累月的让保甲府的人这么做吗?
别的不提,长此以往,保甲府的人总有一天会知道他们原来是在对付许三春。王太太或许不怕,但普通人哪里敢开罪绣学?
所以,置之不理是最好的法子。
至于绣品卖得慢,慢就慢吧,也没所谓。
陈惠应了,道:“三春姐放心,哑娘也是这么说的。”
原来是自己白担心一场,哑娘早就看穿了这背后的因果。许三春笑了起来,哑娘的智慧,绝不会只是一个普通的奴仆而已。
洗完了碗,许三春在院子里铺开笔墨开始画画。
既然店里绣品还多,她也就不着急绣新的。这个月认识了不少字,她也许久没有正儿八经地画一幅画了,画的都是为绣品所准备的花样子。
画什么好呢?
她提笔深思,不如就画绣学里的那棵开得正艳的海棠树吧!
刚要落笔,陈惠走过来道:“三春姐,有人来见您。”
“是谁?快请进。”
进来的,却是许三春有过一面之缘的熟人,是丁雅琴身边伺候着的丁嬷嬷。她笑着见了礼,道:“老奴是奉了姑娘的命,特意来谢许绣娘的。”
她招招手,身后跟着小丫鬟呈上一个礼盒。“姑娘来得急,好些东西都还在路上。区区谢礼,还望许绣娘万勿嫌弃。”
丁嬷嬷打开礼盒,黑丝绒上放着一副珍珠头面。有一支明珠发簪、两件小巧的珍珠掩鬓、一副花钿、两支发梳。
这是许三春来到大商朝后,亲眼见过的最华贵的首饰了。哪怕镇上开着的福丰号,所售卖的首饰也远远不及眼前这套。
那个姑娘不爱美?
但许三春却合上了盖子,笑着退却道:“嬷嬷,昨日之事原本就是我不好,哪里值得这么贵重的谢礼。”
“丁绣娘没事,全是她自己的福分,和我没有相干。”
丁嬷嬷眼底闪过诧异之色,没想到,在南凤镇这个地方,居然有面对这样的首饰,毫不动心的女子。
然而,她心底却并不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