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朽子说完,控制着最后一股灵力注入萧岚体内,便强行收了手。
萧岚的神魄身子本就快凝聚成形,此时有了这股恰到好处的灵力,瞬间有如天助,竟凭借南朽子的一己之力硬生生做到了。可就在神魄成形的同时,萧岚体内的两股灵力也正好达到了对抗的巅峰,终于承受不住轰然溃败。
溃败的,是萧岚自身灵力,而由南朽子灵力凝聚而成的神魄还未被赋予面目,便拥有了自主意识,全面性的压制了萧岚。一旦失守,便如溃堤,经脉灵力节节败退,神魄之力不容小觑,尤其是不受控制的神魄。时隔五年,灵力再一次的实现了逆流,却不是萧岚刻意而为之,灵力在经脉中四处乱窜,萧岚脸色已通红,一口鲜血喷出,颤抖着身子却睁不开双眼。显然是走火入魔的迹象。
退守一旁的南朽子感受到紊乱的灵力波动,立刻就意识到到了萧岚的情况。可是又能如何?当下的情况就是自己造成的,即使自己还能勉强发挥修为,却丝毫不敢再对萧岚进行什么补救措施,若是南朽子泄露一丝灵力,怕是马上就会被神魄吸收,这对萧岚无异于雪上加霜。
没有办法,只得心急如焚的守在一旁,除了祈祷萧岚是被天道选中的人,就只能后悔自己为什么偏偏要在如此情况下进行传承了。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后悔,祈祷,以南朽子的见识深知这些没有任何作用,只是凡人用来欺骗自己的手段,可是在萧岚身上,遇到如此情况,空有一身修为不得施展,南朽子与凡人又有何异?
经历过传承的沐沐自然也知道萧岚出了问题,特别是看到南朽子焦急的模样,沐沐也慌了。
“上仙,上仙……萧岚他是怎么了?”
心急却又不敢打扰,生硬压低的声音明显可以听出哭腔,似乎比南朽子还要着急。
“都怪我考虑不周,如今只能靠他自己了,若是能挺过来,定会获得莫大福缘,若是挺不过来……”
南朽子没有继续往下说,意思不言而喻。沐沐自然懂得,可是连南朽子都没有办法,自己再心急也只能和他一起等待。狭窄的葫芦里重新安静下来,凝重的氛围随着萧岚一呼一吸变得越发牵动人心。
安静的氛围下,灵力暗涌却如潮鸣电掣,熏天赫地。不一会儿,萧岚身上紊乱的灵力波动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磅礴的气势,感受到熟悉的气势,南朽子惊呼一声“不好”,接着萧岚便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双目兀地睁开,却已然没有了黑色瞳仁,触目皆是一片血色。
终于还是逃不过走火入魔么?见此情景,南朽子苦笑一声,之前便做好了决断,若是萧岚真出现问题,最后的一个保障就是自己的生元了,如果度给萧岚的话,应该可以挽救,只是代价是自己的数百年生机罢了。
看来自己是等不到那一天了,罢了罢了,苟活于世这么多年不就是为的那一天吗?既然契机在萧岚,就由这小子去实现又有什么好遗憾的!
只是一念之间,南朽子便做了出手的准备,却没想到在此危机关头,沐沐连思考都没有,抬起玉手便向萧岚输入灵力。南朽子大呼一声“不要”,却还是没来得及拦住沐沐。
接着,匪夷所思的一幕果然出现了,却不是南朽子所料想的那样,萧岚体内神魄会吸走沐沐灵力越发强大,而是朝着与料想相反的方向发展了。随着沐沐柔和灵力的注入,萧岚快要崩溃的身体得到了一些缓和,虽然势头还是指向走火入魔,却至少说明沐沐的灵力是有用的。
南朽子从没这么吃惊过,错愕掉措的神情简直可以载入史册。
任何人的灵力都会带有一些自己的元素,也就是说任何人的灵力都不可能完全的契合,特别是在萧岚体内已有两股混乱灵力的情况下,沐沐再注入的灵力无疑会加剧混乱之势,甚至会被强的那一方吸收转化,可是事实却偏偏超出了常理,沐沐的灵力和萧岚自身灵力就像同出一人,没有丝毫的排斥就融合在了一起,形成合力之势负隅顽抗。
尽管震惊,但南朽子知道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沐沐灵力不能注入太急,短时间被神魄蚕食的可能仍然很大,南朽子不敢再让萧岚陷入险境,咬了咬牙,抬起方才血迹未干的右手,又是一记掌刀划过,鲜血如涌,南朽子立刻挥起手臂,鲜血形成细线注入萧岚左肩。
一边是皓腕玉臂,柔和灵力,一边是粗布麻衣,血线元力,两股世人皆会羡慕的稀罕之力不断注入萧岚体内。元力作为引,进入萧岚体内后自行融于神魄,由此南朽子可以勉强控制神魄不再进攻,而灵力与灵力融合,逆流不再,经脉重新恢复正常,虽然流速缓慢,但随着沐沐灵力的注入逐渐强大起来。
就这样坚持着,南朽子和沐沐无言的为萧岚付出,根本不在乎自己的情况。有了如此好的待遇,萧岚脸色渐渐缓和下来,眼中的血色也渐渐变淡。不多时,灵力已在经脉中运转一圈,黑色瞳仁重现,恢复清明。南朽子和沐沐也睁开双眼,长舒一口气后便同时收了手。
沐沐几乎输出了自己大半的灵力,现在虚弱无比,而南朽子贡献的生元更是流逝了百来年的生机,但两人都心甘情愿,没有任何怨言。南朽子作为萧岚的师尊,这样做勉强算合乎情理,但沐沐与萧岚二人认识不过一日,竟能做到如此,这不由得让南朽子在心底对沐沐的感观又深了一分。
危机终于算是度过了,只是可惜了用南朽子灵力构建的神魄,为保萧岚以后的修行不受影响,不得不散去。南朽子狠下心,以心神连接元力,控制着神魄让其自行散去,神魄应念飘散,重新成为灵力,逐渐被萧岚自身灵力驱逐出身体,而南朽子和沐沐都看不到的是散去的神魄身形轮廓还在,萧岚恢复意识却又闭上了眼睛,因为他感知到灵力就在神魄轮廓上悄然发生着变化。
灵力散去,此为死,为流逝,而又有一股新的未知力量涌入轮廓之中,此为生,为初绽。生死本相对,却在这里完成了玄妙的衔接,萧岚突然记起了当年爷爷告诉自己的口诀——“时止则止,时行则行,动静不失其时,其道光明。”动静相对,实现共存后便是道,而生死也是相对,若完成衔接,那么便是……轮回!
人之生为初绽,除了啼哭不带任何来到这世上,后明事理、修体魄、习道法,终又生机流逝,除了微笑不从这世上带走任何。六界万物,犹以人之性灵最高,而人之一生尚且如此,六界修士所求的道又是什么?万物生灵,又有谁逃得过轮回?
尽管皆是疑问,但这问有如天问,大部分修士穷其一生也达不到问出这样问题来的高度,而萧岚做到了,这便是传承所带来的莫大好处。传承并没有随着南朽子散去神魄而终止,而是因为另一个机缘而继续着,那便是萧岚的清虚剑。
南朽子和沐沐收手后,惊讶的看着清虚剑自行展现剑身,然后悬浮在萧岚身前,代替之前的灵力和元力,第三股力量萦绕萧岚周身,慢慢渗入。
南朽子之前就一直觉得清虚剑内有乾坤,无奈除了萧岚任何人也使用不了,没想到萧岚当初在太清仙殿修出的神魄竟真的没有消失,而是分散后藏在了这清虚剑中,难怪可以在清虚剑上感受到元力的存在了。这也正是萧岚一直修不出神魄来的原因,以前都是靠自己修出个神魄身形来,却因早已有了神魄而无法以元力赋予面目,而清虚剑内的神魄因为没有形状,出来就得消散于天地之间,所以一直藏身于内。
如今由南朽子灵力形成的神魄散去后,恰好因元力尚存而留下了神魄轮廓,这便触发了清虚剑内神魄的出现。有了轮廓,神魄只需填充便好,甚至连自身元力都无需调用,属于萧岚自己的神魄便成形了。而且因为神魄在清虚剑内存在过一段时间,所以更是具有了后来连萧岚都意想不到的特殊作用。
南朽子用灵力构建神魄属于修魄,后来以元力控制神魄散去属于散魄,现在萧岚凝出自身神魄属于聚魄,如此一来,仙冥传承竟然还是完成了。而收获也有了,萧岚不仅拥有了属于自己的神魄,也终于因为其中感悟直接晋升到了练虚合道的窥道境,至此,年仅十八的萧岚也算小半个仙人了。
萧岚缓缓睁开双眼,感受到萧岚眼里的清澈和气势上的变化,南朽子和沐沐都由衷的为他高兴,而南朽子和沐沐两人为萧岚的所作所为他都知道,感激之情已无法言表,只是抱拳,道:
“我萧岚今日修出神魄,证明并不是修道的庸才,他日无论是师尊还是沐沐,若遇到危险,我定当舍命相救。”
沐沐方才一直忍住的哭腔,现在终于笑着哭了出来。而南朽子疲惫的露出欣慰笑容,恢复了无赖的气质,回道:
“得了吧,你小子不过才窥道境的修为,这就得意起来了?再说了,本尊可是无敌的,岂会有遇到危险的时候!”
三人朗声大笑,劫后的余生总是会让人心情舒畅。只是危险的时刻真的又悄然来临了。
几人都没有注意到,漂浮在半空的清虚剑光华流转,其上水纹自顾自流动起来,而一旁另一道主纹上开始闪动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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