珊瑚心事重重地走进南书房,百里云修正坐在桌前阅读一封信件。
见到珊瑚过来了,百里云修起身笑道:“我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珊瑚一怔:“什么好消息?”
百里云修将手中的信纸挥了挥:“西庆国那边来消息了,我派去的援军及时赶到,加上马将军统军有方,拼力抵抗,不仅将玄君私募的军队抵抗在了西庆边境以外,而且派出去的探子还发现了隐匿在大漠中的军队痕迹,接下来就要乘胜追击了!”
珊瑚听他所言,一时忘记了刚才的事情,拍着手道:“真是太好了!我一直在担心小雨呢,小小年纪便要经历这些事情,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百里云修顺手将她揽进了怀里,在她耳边笑道:“我也不容易啊,小山也不夸夸我!”
珊瑚环住他的腰,仰起脸庞:“李修哥哥神机妙算,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百里云修哈哈大笑,在她脸上留下一个轻吻:“我可是会骄傲的。”
随即他牵着珊瑚走向摆好了午膳的圆桌:“大老远跑过来,一定饿了吧!我特地让他们准备了酒酿圆子和芝麻糕。”
珊瑚跟着他走过宽敞的书房,眼角瞥见了靠着墙的一张长桌,上面堆叠了好几摞卷轴,跟她刚才在外面见到的一模一样,数量只多不少,让她的眼神立刻又黯淡下来。
饭桌上,百里云修的心情不错,娓娓叙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同时给珊瑚不停地夹菜。
但是片刻之后,百里云修发觉珊瑚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吃着喜欢的甜食也味同嚼蜡一般,甚至把摆在盘中装饰用的萝卜花塞进了嘴里,直到吞下肚子都没有意识到。
他止住话头,柔声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珊瑚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习惯性地摇了摇头:“没有啊!”
百里云修板起面孔,将筷子放下:“小山也开始有事情瞒着我了吗?”
珊瑚与他严肃的目光对视,眼眶毫无防备地就红了。
百里云修没想到她会有这般反应,吓了一跳,赶忙换了温柔的口气,握住她的双手:“我不该说话那么重,咱俩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事情不能说吗?”
珊瑚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办法在李修哥哥面前撒谎,她指着长桌上的卷轴,声音如蚊子哼哼:“那个是什么?”
百里云修顺着她的指尖看去,立刻就明白了,他轻声道:“一些大臣们想把自家的女儿送进宫,所以画了画像送了过来。”
珊瑚低下头“嗯”了一声。
百里云修耐心地解释说:“我已经拒绝了这些大臣的好意,而且在朝堂上再三表明不要再送画像进来。那些画轴我连看都没看,已经命令太监们一一送还回去,这些是还没还完的。我怕你胡思乱想,就没有告诉你,反倒让你伤心了。”
珊瑚抬起头来,看着他的双眼,低声说:“所以,李修哥哥也有事情瞒着我,不是吗?”
百里云修一怔,一时说不出话来。
好久之后,他抚摸着珊瑚的脸颊柔声说:“是我不好,以后再也不会有事情瞒着小山了,好吗?”
珊瑚轻轻地点头,抬手握住了他宽大的手掌。
吃过午饭,珊瑚从南书房出来,迎面走来几位大臣。
大臣们看见珊瑚,赶忙低头行礼。
珊瑚也学着宫人们的样子福了一福,看着大臣们走进了书房。
从他们的目光中,珊瑚看见了他们对自己的疑虑和不满。
她知道大臣们为何对她充满敌意,因为她的关系,他们的女儿不能送进宫中,成为皇帝陛下的宠妃,替家族带来荣耀。
珊瑚先前也从阿海那里听说,大臣们曾建议陛下迎娶世家贵族的千金小姐,以此拉拢这些家族,解决朝廷中人手不足的困境。
当时,绯烟还在一旁点头说:“我曾听爹爹说过,联姻是最好的笼络人心的手段。”
紧跟着琥珀咬着牙,恶狠狠地道:“要是李修那小子敢对不起我妹子,我就立刻造反,让他这个皇帝做不下去!”
阿海生怕他当真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赶忙加了一句:“可是李修都拒绝了!”
珊瑚站在书房外发了好久的呆,才轻声叹了口气转身走远。
正值春雨连绵的时节,天空一直未曾放晴,犹如珊瑚的心情一般。
她很好地隐藏了自己的不安,与百里云修相处的时候一如从前那般开怀说笑,她知道李修哥哥每天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自己不能再给他增添麻烦。
然而当珊瑚独处的时候,她总是呆呆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寻思着今年的春雨怎么这么长。
一日午后,珊瑚躲在房间里午睡,一个人影无声地走到她的床边,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
珊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百里云修坐在床边,轻声问:“没有发烧啊,怎么大白天躺在床上?”
珊瑚半坐起来,笑道:“春眠不觉晓嘛,最近总是犯困。”
百里云修不放心,硬要替珊瑚仔细把脉,这才确定珊瑚没有生病。
珊瑚缩回胳膊问道:“李修哥哥,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百里云修道:“积累的事情解决了大半,最近也十分平和,早朝很快就散了。”
他从旁边衣架上拿来珊瑚的外衫,放在她手中:“今天终于放晴了,躲在房间里睡觉多可惜,咱俩去花园里走走吧!”
然后他故意压低了嗓音,凑到珊瑚耳边:“我还打听到,大小姐被琥珀带到宫外去了,今天就咱们两个人。”
珊瑚哑然失笑,她的嫂嫂这段时间确实把李修哥哥烦得不行。
她赶忙梳洗了一番,换好了衣服,同等候在外间的百里云修牵着手,一同散步到了御花园。
此时细雨初歇,天空虽已放晴,花树上还残留着水珠,路过的时候,冷不丁就有水珠掉落在两人的头顶。
珊瑚深深地伸了个懒腰:“好久都没有呼吸到这么清爽的空气了!”
百里云修笑着问:“是这里的御花园好,还是西庆国皇宫的御花园好?”
珊瑚仔细回忆着那处遥远的宫室,明明几个月前才在那里待过,现在想起来似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情了。
她笑着说:“两个都很漂亮,我都喜欢。”
她正说着话,突然一个激灵,又有一滴冰凉的水珠掉进了她的后衣领。
珊瑚伸手摸了摸脖子,叹道:“就是咱们这里雨水太多了!到处都是湿漉漉的。”
百里云修嘴角一歪,露出一个坏笑,他右手指尖一弹,头顶上繁密的树荫立刻颤动起来,黄豆大小的水珠纷纷滚落,犹如一场小雨一般。
珊瑚尖叫着抱着脑袋逃跑,然后朝着百里云修嗔道:“李修哥哥!你太坏了!”
百里云修见她模样狼狈,哈哈大笑:“雨中漫步多有意思。”
珊瑚气鼓鼓地看着他幸灾乐祸,然后几步飞身上前,直接跃上了小径旁边的树干上,用力地摇晃着树枝。
百里云修站在树下也不躲闪,任由水珠打湿他的头发和肩头,仍是笑眯眯地抬头看着珊瑚。
珊瑚坐在树上大笑,笑够了之后纵身一跃,百里云修伸出双臂将她接进怀中,掏出手帕先替她擦干额上的水珠。
珊瑚许久都没有这么开怀大笑过,她微红着脸颊,也用衣袖替百里云修擦水珠:“哪有你这么不顾形象的皇帝。”
百里云修牵着她的手继续向前走:“跟小山在一起的时候,我只想做我自己。”
两人缓步绕着御花园的小径而行,刚刚走近园中的凉亭,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呼:“陛下!”
两人闻声回头,珊瑚便看见一个一身精致宫装的女子提着裙子小步朝他们跑了过来。
她的身后,还跟了一位年轻男子,珊瑚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