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明先生见大家看完了信笺,脸上都有思索神色,继续说道:“拜何永舟所赐,大家都知道了漱髓丹里含有数味毒物成分,我怕服药之人忌讳,因此未曾明说。但保不齐会有人想炮制我的丹药,偷偷拿去研究分析,知道了此事。此次有人千方百计让我送漱髓丹给诸位,怕就是于此有关。我对自己的丹药自然百分之百放心,但别人要从中作梗,我却无法阻拦。于是干脆将计就计,从信笺中选择了三人,命徒弟各自送去一份漱髓丹。”
听到此处,李修这才明白过来师父让他们送药的缘由。
伯明先生接着道:“等李修他们几个离开之后,我又派了另一个徒弟玉竹后脚跟上。李修他们在翠微山庄送出第一份漱髓丹,随后离开,玉竹便去敲了山庄大门,告诉舒老夫人近日注意提防,可能会有人潜入。舒老夫人留心了数日,在一日夜宵中发现有翻动过的痕迹,经过玉竹检测,果然是下了毒的,只是下毒之人身手了得,竟没有留下踪迹。”
“既然已经察觉饭菜有毒,我的孩儿又是如何中毒的?”舒九溪忙问。
伯明先生道:“他并非中毒。为了引出幕后之人,我让玉竹带去了一丸九转丹,服下之后立即昏迷闭气,犹如死人一般。十日之内再服下一丸还魂丹,便可起死回生。正是用这个法子,才让外界都以为舒俊轩已死。”
舒九溪啧啧称奇:“原来如此。”
“之后又用同样的法子制造了玄悟大师的假死。”伯明先生继续解释说,“按照计划,玉竹应该即刻赶到伏虎帮通知何永舟注意敌人暗算,却不想他人还没赶到,何永舟已经得了舒俊轩与玄悟大师身亡的消息,算算时间,舒俊轩倒还罢了,毕竟间隔较为久远,但是凌云寺的消息,他未免知道得太快,因此我召回了玉竹,不再给他送信。”
“伯明先生的意思,此事的背后黑手,竟是何帮主?”舒九溪诧异道。
伯明先生说:“目前还无法确认,只是他对此事的反应未免太过积极。而且仔细想来,若是令郎身亡,舒帮主定然无心武林盟主之事,玄悟大师一死,他更是少了一个竞争对手。”
“可是,何帮主为人刚正的名气传遍天下,怎么会做这种下三滥之事?”舒九溪不肯轻易怀疑伯明先生,自然也不愿意轻易怀疑其他武林中人。
伯明先生不与他争辩:“也许只是我过于猜忌了。”
一时间,厅上众人各自陷入了沉思。
绯烟津津有味地听着他们说话,觉得是从未听过的新奇故事,见他们沉默不语了,忍不住插嘴问道:“这人又要抓信鸽,又要改字迹,还要再次送信,确保你们把药送出,这么麻烦,自己下毒不是更快?”
伯明先生仔细审视了一番这个小姑娘,点头道:“说的有道理,不过麻烦也有麻烦的好处。”
“有什么好处?”绯烟急忙问。
伯明先生向她身旁的琥珀,有心试探他的头脑,问道:“这位小兄弟,你有什么看法?”
琥珀皱眉思索道:“那人借伯明先生之名杀人,不仅除了竞争武林盟主的对手,也顺便陷害了伯明先生,这一招借刀杀人,真是一举两得。”
伯明先生赞许地点头。
阿海挠着头不解:“为什么要陷害师父?师父对那什么盟主又没有兴趣。”
伯明先生又问李修:“你觉得呢?”
李修听师父询问,认真回答道:“可能有两个原因。第一,是个人恩怨,正好借此机会对师父下手。不过师父乃是行医济世的大夫,并未听说谁与师父有结怨。第二,想来是与师父的身份有关。天下人都知道师父‘医圣’的名号,谋害大夫,那不就是谋害病人吗?”
伯明先生赞许道:“你能想至此处确实难能可贵,刚才琥珀小兄弟说,这是一举两得之事,但在我看来,则是一箭三雕。”
众人皆是一怔,舒九溪问:“那这第三只雕是谁?”
伯明先生难得地踌躇了半刻,才回答说:“不怕你们知道,我这两个月都居住在天华宫中。”
天华宫乃是位于元柳国国都永州的皇宫,是国主煦帝的住处,此言一出,众人都是意料之外。
伯明先生道:“武林中人不喜与朝廷来往甚密,但是我却不以为然,乞丐也好,君主也好,只要是我乐意医治,都是一视同仁。”
舒九溪紧跟着问:“那伯明先生进宫,是为了给皇帝看病?”
伯明先生点头默认,又过了一阵才接着说道:“此事原不该说出来。我作为煦帝的大夫二十余载,对他的身体状况颇为了解。他虽然年事渐高,但是因为保养得当,仍旧身强体健。然而数月前我却突然接到传书,急招我入宫。他禀退了众人,只命一位亲信带我入内。我只见他卧于榻上,精神萎靡,全然不是先前风度。一番诊断,发现他竟是中了奇毒,若非我赶到及时,恐怕此时元柳国已经换了国号了。”
伯明先生的话越说越让人心惊,在场之人大多并非元柳国人,因此吃惊倒还有限,曲夫子却吓得差点打翻了茶碗,站起身来颤声问道:“那皇上他,他现在可好?”
伯明先生让他别慌,说道:“如今性命暂时无碍,只是那毒毒性特异,名为百夜诛,无色无味,并非立即致命的毒药,刚刚服用并无异状,但是随着时日毒性见长,直至百日之后毒发身亡。这也是为什么,煦帝至今没能寻出下毒之人是谁,因为他连自己什么时候中的毒都不清楚。”
众人从未听说世间竟有如此诡谲的毒药,连连称奇。
伯明先生接着道:“并非我妄自尊大,天底下能解此毒的,仅有我一人。我已经为煦帝服下解毒剂,暂时保住了性命,但是仍需每隔十日为煦帝运功驱毒,若断了一次,便是前功尽弃。”
曲夫子听他说完,抚着心口连道:“谢天谢地!”他曾经在煦帝手下做了十余年的太师,因为不合时宜,便辞官回乡,但他对煦帝治国才干却始终佩服不已。
众人见他长须浓眉,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此刻却如天真孩童一般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都忍不住笑出了声,先前有些沉闷的气氛瞬间轻松了许多。
伯明先生笑道:“我救了你的国君,你该如何谢我?”
曲夫子翻了个白眼道:“我是清贫的教书匠人,哪有什么好东西谢你?”
伯明先生毫不客气地说道:“你那坛珍藏了三十年的老酒我可是早就看上了!”
曲夫子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心道,你这个老狐狸,连我的心肝宝贝也敢要,当下瞪着伯明先生道:“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