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村位于京都南部,离那里有千里之远,走陆路而行,约摸日行百里,行八九日之久。
科考的考期定在八月,分九日、十二日、十五日分别进行,虽只考三场,这处的规定却是九日进场,必须待十五日三场全部考完,方才能放人出来。
月溪来时,离科考便只有二十几日,后头又待了几日,这一日,正是七月二十六,因当地有七不出门八不归家的说法,去得早了,京都借宿难免多花银子,是以林华便拖到七月尾,方才起身。
二十六这天,刚过寅时,他便已经起身,将书籍收拢放进书箱,又携带上足够的干粮。
若是以往,背着这么多的东西,他早觉胸闷气短,累得不行。
如今背了这么多的东西,却并未觉得多少负担,约摸是那神功起了作用。
拜别依依送别,满含期许的父母,林华回首望了一眼月溪紧闭的房门,约摸她还未睡醒,便起身出门。
他却不知,早在他起身之前,月溪便先他一步来到村口,待他行至村口,打算搭牛车行一路时,便见到了等在村口树下,裹着厚厚棉袄的她。
这里白日热得能将人体内的水分都蒸发干净,晚上却冷得如冰天雪地,能将人冻成冰棍。
月溪身上的枣红色棉袄十分老气,一头略有些枯黄的头发拢在耳后,扎成一个髻,耳垂因为低温冻得通红,远远看去,她像一个裹着厚棉袄的红色圆球。
此刻,她正搓着手掌哈气,见着林华,忙向他招手。
林华倒没多想,还以为妹妹如此有心,特地赶来送他。
到了月溪跟前,林华拧了拧眉,取下身上的披风给月溪系上,皱眉道:“怎么不在家里送我?非跑到这里的来吹冷风”
如果他不是林衣的亲哥哥,他说的这番话,便足以让人误会,还以为两人不是兄妹,是情人。
“谁说我是来送你的?”
月溪在这里等了大半宿,喝了一肚子冷风,可不是傻乎乎的等着送林华去考试的。
科考路上山高水长,全国不知有多少考生跋山涉水,只为了此次秋闱,她要想将手里的神功多卖出去几份,自然要去那天下学子云集,考生共赴的京都。
林华初时不懂她这话的意思,待她说出自己的意图之后,便不由怒斥道:“胡闹”
“从这进京一路长途跋涉,一路上不仅有豺狼虎豹,更有土匪恶霸,我一个男子尚不能保证安全抵达,你一个女子,怎能经得起这一路的艰辛?”
“那哥哥就看着我命中大劫到来,死于非命?”
“若不将手中的神功多卖出几分,延长自己的寿数,待哥哥赶考回来,怕是我坟头的草都长得老高了”
月溪是铁了心要去,若不是自己不认得去京都的路,她也不用非要跟林华同行。
“说话越发不像话了”
林华听了她的话,怒她口无遮拦之余,亦担心不将这神功卖出真会对妹妹有什么妨害。
“哥,你就带我去嘛,你看,就我这臂力,路上还能帮你驱赶豺狼,打跑恶霸,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月溪说着,徒手劈在身后的树干上,她那手掌看着纤细,却像磨得锋利的柴刀一般,只往那树上砍了一下,便留下了一条手指深的印子。
见到那上头的印子,林华很是错愕,便是他修习神功之后自觉力气增长不少,也不像月溪这样一把子力气。
虽是如此,他仍断然拒绝:“不行,你一个女子,怎么能随我出远门,这要传出去了,你的名声还要不要?”
林华怎么都不能让妹妹的清誉受损,说什么也不同意。
两人闲话一会儿,已经能听到牛车车行辘轳的声音,林华心中着急,他与赶车的林叔约好了寅时三刻在这里等,这要是错过了时辰,可只能走路去镇上了。
“好了,听话,赶紧回家”
过了寅时,天便慢慢亮了起来,白日天长,夜晚却短得很,月溪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开始有了热气,身上的裹着棉服先前还觉冷得刺骨,这会儿倒开始热了起来。
“你真不带我去?”
“不带”
林华回答的斩钉截铁。
莫说一路上的危险,便是此次赶考,他便与同窗约好同行,前两天同窗刚戏言妹妹到了年岁想攀高枝,若真带妹妹去了,岂不坐实了他的猜测?到时凭白让妹妹被人看轻。
月溪却不知道他心里的这些顾忌。
见他铁了心不带她,便直言道:“你不带我,我便自己去”
“只是去京都山高路远,我一个女子,若无人照抚,到时出了什么事……”
“衣衣”
林华本就不是口齿伶俐的人,于学问上倒能与人辩个一二,可与自家妹妹,他到真不知道怎么劝阻。
最后在月溪的死缠烂打加半威胁下,他只能无奈同意,好在这时天气渐渐升温,月溪除去身上厚厚的棉袄,将头上的髻拆下来,徒手梳了一个男子发髻。
她本就长得微黑,脸蛋也不似一般女子那般滑嫩乍一看去,还以为这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少年。
牛车来到村口,林华付了两人的车费,一路摇摇摆摆往镇上行去。
这牛走起路来一摇一摆,那速度比之人走路也快不了多少,甚至人如果跑起路来,比这牛车还要快。
直至天色大亮,寂静了一夜的知了起了床,开始精神百倍的歌唱起来。
林家村紧挨着的只是一个小镇子,镇上不过三两条长街,不到赶集的时候,街上也没多少人在。
牛车赶到镇口,便将月溪兄妹二人放了下来,这时的天气已经热到了一定的程度,月溪两人身上的棉服完全出去,只穿了薄薄的一层夏装,
真是很难想象此处的温度差异能相差到这种程度。
林华的同窗住在镇上的宽窄巷中,家中比之林家殷实,父亲算是一个生意人,虽没有大富大贵,日子过得却不捉襟见肘。
月溪随着林华来到巷子里,这里只有一户,姓柯,林华的同窗便是这家人的少爷,叫柯乐。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名字时,月溪心里竟有种莫名想笑的冲动。
敲了几次门,内里才传来脚步声,房门自内向外打开,月溪终于见到这个传闻与林华关系极好,学问也是一等一的好的同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