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叶嘉良身上，都在思考他这个问题的含义。
没人知道，星岸的对手到底从那个丢失的漩涡里获得了来自未来的什么提示。但是众人都知道，这个对手不但一直隐藏在暗处，而且可以为了继续隐蔽自己双手沾上人血。
在这场对抗中，曾经庇佑星岸集团多年的漩涡用不上了。他们终于需要好好思考一下，可以承受什么样的代价去赢得最后的胜利。
吉栩说道：“为了保护秦妍，我可以牺牲我的性命。”
屏幕中的秦妍马上接着说：“我也愿意用我的生命换吉栩和大家的平安。”
苏诚在沙发上咳嗽了两声，然后开口道：“其实我早就应该解脱了，没什么是我不能失去的。只要能逮住那个裴雯嘉，让我做诱饵都可以，我的命你们尽管拿去用。”
另一个在屏幕中的人，霍弘文，他仍努力保持着一贯的稳重。但是这次，在他刚刚张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时，就被叶嘉良打断了：“霍弘文，你就别说话了。好不容易熬到可以退休，爱是好好陪着你的老婆孩子吧。”
这话把众人都逗笑了。
叶嘉良接着说道：“我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我知道现在对于星岸集团，对于漩涡这门前沿来学来说，是多么危急的情况。我当然懂什么叫作大局为重。吉栩，这十个月的时间，我可以给你。而且在这十个月里，我会为你提供无条件的配合。”
“谢谢你，叶部长。”
叶嘉良突然抬起右手，示意吉栩先别急着感谢：“到底是感谢还是埋怨，等你熬过那一天再下定论吧。我希望你知道，你现在申请的到底是一份怎样的工作。”
“我知道。”
“真的知道？”
“是的。”吉栩用力点了点头，“从今天开始，我要替星岸集团盯着周围所有可疑势力的动向，要为那一天所有的可能性做好应对准备。这会是一个要怀疑数不清的人，要设计数不清方案的苦活累活。更重要的是……谁都不能说。不仅仅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更是为了保护身边的人。”
叶嘉良点着头说：“很好。我再补充一句。”
在众人都将视线落到他身上后，他才接着说道：“我知道这其实很可能是吉栩和秦妍所希望的，也知道这些话由我说出来不太……自然。但是，念之的死，让我想了很多。星岸之环里的东西带给我们这么多的荣耀、地位、财富，我们，或者我们最亲的家人、朋友却从没有在之前的二十年里因此被人胁迫过，其实这并不正常。”
吉栩觉得他说得没错。漩涡这种穿越时空传递信息的能力，一定会被各种有野心的人觊觎。这么多年来，星岸集团能够安安稳稳地守着这份秘密，到底是为什么？
也许，一方面是星岸集团从成立之初就建立起的人才招募模式，使得这里的科研人员特别纯粹。即使冷漠如叶嘉良，铁面如冯沛，还有那些心灰意冷离开的人，他们都只想把这项技术以及相关的秘密留在星岸之环这栋建筑里。所有人都不相信星岸以外的人，所有人都自觉地守口如瓶，这才将这个秘密成功保守了二十多年。
但是现在，一个接一个的坏消息传来。明年七月二日星岸之环中的螺旋塔会被别人占据；空箭袋事件也发生了，那些人成功开启了不受星岸集团控制的漩涡；他们还掌握了人类克隆的技术，甚至知道克隆人在漩涡实验中的作用。更可怕的，是已经确定了那些人在需要杀人的时候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叶嘉良现在的表情，像是在微笑，一种解脱的微笑。
他看着吉栩说道：“在必要的情况下，你可以把星岸之环毁了。”
吉栩看了看身边显示器中的秦妍和霍弘文，大家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这是不是说明，这个念头是每个人都不止一次思考过的。
漩涡改变了每一个接触过他的人的人生，而且一定有人会留下来守护它。不仅如此，随着守护着的疲惫不堪或者老去，选择接班人也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
除非碰见吉栩这样，一个本身就是局内人的克隆人，一个难得可以很容易去相信的人。
叶嘉良接着说道：“林宇博士在星岸之环在建设时就为有一天的自毁预留了相关设计，我会带你去拿相关的图纸和手册。我只希望……你别告诉我你会在具体什么时候做这件事。”
其实不止是离开的那些人，留下的每一个，甚至是它的建造者，都考虑过“解脱”这件事。
除非，是依然对漩涡的作用有需求的人……
“钱楚瑶那里怎么办？她一定不会同意。”
“秦总和霍总早就想好了，所以这个会议他们没有邀请钱楚瑶，也没有邀请钱楚瑜、纪捷或者冯沛。”叶嘉良笑着指了指屏幕上只有秦妍和霍弘文两人的画面，“我和秦总、霍总的意见一样，该毁掉就毁掉。”
“可是，连我都看见过不少螺旋塔的图纸。钱楚瑶有没有可能自己再建一套漩涡系统？”
屏幕中的霍弘文笑着摇头，叶嘉良也在这时摆了摆手说道：“完全没有可能。第一套系统只有林宇博士知道其中的奥秘，第二套系统只有曾经的那个吉栩了解。现存的那些图纸，只相当于药品包装盒上写的配方，距离一模一样复制出来还差得很远。”
吉栩忍不住又偷瞧了叶嘉良一眼。他怀疑，从一年前开始，叶嘉良就努力引导自己学习数学和物理，是因为他是有一份希望。希望吉栩能够变得和之前的吉栩一样，成为又一个可以设计建造出漩涡系统的人。
但是叶嘉良错了。不同的成长经历，注定了现在的吉栩和之前那个完全不同。吉栩所希望的，始终都不是献身到漩涡的科学研究中，而是过上平静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