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过后,河北大地恢复宁静,然聚集的异族兵马却是只多不少,渐渐的在邺城四周方圆百里之内,竟是处处营帐,处处牧马,乡村尽数荒废,百姓流离失所,争相奔赴其他地域,却是被各族抓捕,又或是押回邺城之内。
汉军退兵,河北百姓大失所望,强弱汉朝也是无法击退胡人,恢复汉人河山,一时间士族尽数倾向胡人,百姓亦唯有认命罢了。能够反抗的人不是被汉军救走,便是早已死在胡人的刀下,想要在河北活下去除了认命之外,又能怎样?
只是匈奴各部皆与受汉化,行事虽然不能如同汉人一般,总算是有板有眼的依照汉人作风去做,百姓自然少受辛苦。可其他的部族对待汉人则是截然不同,此刻匈奴大单于刘渊开国登基在即,眼看朝中便要采取雷霆手段来稳定河北局势,便在这前夕的短短几日间,各族疯狂掳掠汉民为奴,纷纷送往自己族群的聚集地。
不仅仅是刘渊以及一众大臣忙碌,此刻的准太子刘和也是兴奋不已,忙于交际应酬,对于即将到来的美好时刻甚是激动。此时此刻朝野之间各种消息飞速流传,无论是胡人兵将还是汉人臣民皆是对此津津乐道,品论不休。
“启禀大单于,巡视军骑皆以发下,数日之内河北大地必然平静。”被匈奴大单于刘渊委以重任的刘殷一身文官装扮,恭恭敬敬的前来禀报。
“百姓乃是我匈奴立国之根本,无论汉人,还是胡人皆要一般对待。”刘渊闻言微微颔首缓缓说道,说话间眼光扫过在场的汉胡臣属,锐利非常。
“大单于忧国忧民,此乃百姓之福也。然臣以为重兵云集,不宜长居,大单于当择日登基,可附万民之望也!”说到这里刘殷深深一躬发自肺腑的感情蕴含其中,使得刘渊听得十分受用。
开国立业之重要性毋庸置疑,不仅仅要震慑中原的汉朝,同时也是对匈奴内部以及各族的一种威慑。未曾立国之前各族还能凭借自己的规矩行事,一旦融合成为一个国家,等于打破了族群的生存结构,将形成崭新的一方势力。
这其中饱含多少的辛苦,危险,血腥都是不得而知,但匈奴要巩固政权,将军政大权牢牢的控制在手中,削减其他部族的实力是非常必要的举措。眼下河北之地荒芜,未来将有多少部族要遣返在中原的战士还不得而知,但这已经是大势所趋。
河北不仅仅是匈奴要立下根基的所在,更是要发展壮大的。大量的步骑停留在河北大地上,对民生的破坏不下于战争。从根本上讲着并不符合匈奴政权的利益,刘渊长期以来与亲信幕僚各族头脑进行不断的商讨,便是要把塞外各族的势力进行从组与分配,说到底,这是匈奴与各大部族的“协议”,中小部族没有反抗的力量,唯有听命而已。
作为刘渊的重臣,刘殷不仅是了解,而且参与了众多谋划,此刻提出也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在场之人都清楚匈奴开国之举便在近日了。
数日之后,匈奴大单于在汉胡文武的拥护下终于是开创了匈奴帝国,自称为中山靖王之后,立国号为“汉”,声讨季汉刘禅,以示自己方是汉之正统,定都于邺城!
改年号为元熙,册封呼延氏为皇后,其子刘和为太子。从祖父刘宣为丞相,崔游为御史大夫,刘宏为太尉,刘洋为太傅,太子刘和加大司马,呼延翼为大司空,刘欢乐为大司徒,呼延攸为宗正,何遵为光禄大夫,刘锐为卫尉,一种胡汉文武尽数擢升封赏,一时间无论胡汉官职在身,封地各处,彼此礼尚往来,同朝为臣,倒也有一番朝廷气象。
自此起各族兵马部分你我,统一由朝廷调配,州府衙门则是胡汉互相辅佐,互相监督,胡人助汉人治军,汉人替胡人治民。河北之地依旧分为冀,并,幽,青四州,分设四名刺史兼各地军政。
其中冀州乃是天子所在,以皇后呼延氏族长呼延翼为冀州刺史兼司隶校尉;四子刘聪以车骑将军领幽州刺史;鲜卑族段部族长段务目尘领并州刺史;鲜卑族慕容部族长慕容廆为青州刺史。
河北地域有限难以尽数封赏,因此刘渊将塞外地域也是进行了分割整合,纷纷赏给各族,重新划分了各族的地域以及势力。凡是后汉国内的部族,皆须将一部分百姓以及兵将安置在塞外生活,每年春秋两季自有国内相关的官员前往塞外选拔军健等等。
此举一处各族众所纷纭,态度不一,但此时此刻无论有怎样的抱怨也只有听命行事,否则后汉帝王刘渊一句话,便可以灭掉一个族群而不费吹灰之力!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后汉皇帝刘渊用大族来弭平中小部族的反对声音,又以重新划分塞外之地来减轻河北的负担与压力。如此一来不仅仅免去了许多麻烦,更是将各族的势力拆分的七零八落,就算一些大族在内要受制于国法官位,在塞外也因为地域的重新划分而难以施展。
如此一来刘渊保证了自己对河北的统御能力,又以这建立在河北大地上的后汉王朝威慑塞外的各族,各方势力得到了平衡,权力聚集在了匈奴各族手中,一时间原本混乱不堪的面貌一扫而空,刘渊不由得踌躇瞒志,等待征讨中原的机会。
然不和谐的因素依然存在,包括崔游在内的一批汉人文官,原本乃是刘渊请来给匈奴族群内部贵族讲述经典的名儒罢了。为胡人授学讲经论典还是可以,但要做胡人的臣属,食胡人的俸禄这些名儒大家虽然一个个耄耋之年,身体残弱,却是坚持不受官禄,纷纷回家养老不愿出仕。
这些人无一不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如此不给刘渊颜面可谓是恼人之极。汉官方面没有办法劝慰,与这些大儒相对即便是敷衍之谈也会被人不齿,硬着头皮去了几次无果,刘渊只好出动胡人臣属前去相劝。
胡人建立了后汉,虽然打着是汉人后裔的名号,但对于这些胡人来说却是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即便是拥有天下无敌的铁骑,纵横塞外的本领,但自古以来中原汉人才是王者,才是心底下不得不承认的强者。
借汉人的名号来建立国家,这在胡人看来乃是强大的象征,根本不觉得脸红又或是有辱自身。所谓汉胡不两立,长期传承下来的观念早已根深蒂固,无可动摇,汉人俯视胡人,胡人仰视汉人,即便是灭掉了晋朝,骨子里这一观念也没有什么改变。
和崔游等名人打交道自然不能用粗鲁之辈,一介莽夫只会气得砍掉这些老头儿的脑袋,却是不能劝服这些老头儿。通晓汉人文化的胡人去了同样是白给,本身的知识道理都是汉人的,而崔游等人则是其中的翘楚,公认的大家,想说服这些老头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更何况这些老头儿都有些骨气。
几个来回后,刘渊深知自己难以说服崔游等人,索性接着台阶下批准了这些老儒在家养老,但却把其门人子弟不少都硬塞到了各个州郡任职。后汉皇帝刘渊得到了好的名声,崔游等人也不必食胡人的俸禄,虽然仍在后汉的统治下,可总算是保住了晚节。
至于那族内的后辈们,走什么路,那是自己选的,不会为崔游等人左右。实际上若是崔游等人再有抗拒,脑袋掉地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
消息传到了中原,曾经的晋帝司马攸听闻不由得痛哭流涕,竟是月余之后郁郁而终,在成都去世。
曾经的晋将苟晞,祖逖,刘琨,孟观等人听闻无不义愤填膺,拔剑以砍桌石,更有人面北而归,嚎啕泣血!
而此刻的汉朝内部清谈名士王衍为首的一群人,因为胡毋辅之,光逸,毕卓,王澄等人酒后冲撞大将军姜维车驾,以及其言论多有乱国之语而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大量的清谈名士被查处,收押,斩首,流徙。
尤其是身居高位,供职州府的一些官吏,方才投身不久便遭此横祸可谓不幸。能够跻身此圈者大都是世家子弟,对于士族来说这些人虽然皆是家族的能人,但并非全部,甚至还占不到主要的地位。
而此时朝廷的手腕也是拿捏的十分精准,传递的讯息更是明确。例如王衍等试图凭借家族的影响力与朝廷一搏的,基本上是全族覆没,虽然杀头流徙的不过是带头之人,可所谓树倒猢狲散,只是汉帝刘禅一句话的事情,偌大的家族,几十年甚至更久的传承便被伐断当场。
牺牲一部分人来保持家族在朝廷的地位,这是必要的选择。出乎天下人意料,事件竟然是轻轻松松的便解决掉了。士族开始了朴素务实的作风,大改先前挥金如土,一掷千金的生活。即便只是做做样子,对于天下人的影响也是极其深远的。
风向变了,世家豪族也是跟着转变,这个时候知道改变也不算晚,但也确实是晚了。因为清谈与奢靡的风气不过是表象罢了,汉帝刘禅真正的目的不知不觉中几乎达到。
魏晋势力占据中原已久,其所奉行的九品中正俨然便是世家豪族垄断国家的工具,寒门子弟入仕之途闭塞,偶有出头之人也是凤毛麟角。即便出人头地,也是世家豪族的帮衬依托,一旦离开了世家豪族又或是与之对立,其消失在官场的速度只是眨眼间而已。
这般制度在汉朝占据中原之后便完全消失,被汉朝的制度所取代。但汉朝所任用的大量魏晋官员无不是深受此等制度之益,各地士族早成气候,推选官吏,提拔下属虽应汉朝法,实则走的仍是士族朋党的关节。
想一举消除这等影响,恢复选拔人才的公正自然不是轻而易举之事。清谈之士无疑便是敲打中原士族的最佳着力点。举朝州府皆是士族官吏,其经典论学毫无隔阂,天下的官吏成为了清谈之风迅速波及全国上下的土壤,其影响可谓相当得大。
听之任之,必酿大祸,铲之除之,可收奇效!
汉帝刘禅有川中的班底,荆州,江南,雍凉收服甚早,只需些许手段便可获得支持。而中原世家孤掌难鸣,本身又是实力大损,别说是汉帝刘禅这般强势的帝王,就算是寻常的皇帝怕也是能够将其压制的。
因此整风行动在火苗被点燃之后迅速蔓延全国各地的上下州府,因此丢掉官职或是被贬职的大小官吏不计其数。越是精于清谈之人在地方上的名望越是高,在士族圈子中的地位越是重要,选拔人物时的评价越是够分量。
这些人首当其冲的被削职,流徙,甚至杀头,等若除掉了世家彼此相互提携的重要一环!
敲碎了这一环,有此上下蔓延开来,大部分的家族损失的不过是部分精英,可从整体角度上来看,却是失去世家豪族千秋万载的根基所在。等到这成为了一个共识之时,各地的风波都已接近尾声,纵是世家豪族联合在一切,对于这一切也是无以挽回。
大量的空缺职位被刘禅派遣郗鉴等人根据长期的观察以及严格的甄选,在世家豪族以及寒门人士中选拔填补。这不仅打破了士族的利益垄断,更是给予了寒门人士一个重要的信号,朝廷选拔人才不论出身,只看本事!
裴秀之子裴頠在此时也是临危受命,接过了清谈人士首领的重任。与王衍不同,学术经典上裴頠不逊色于王衍,而其所为的清谈则是更加重视现实根据,也便是接近汉帝刘禅所举措的务实之风。
有根有据的从现实出发,做道理上的辩驳,思想上的开拓是无可厚非之事。集思广益之下对于朝政,对于百姓,有何等的帮助也是值得期待。比起王衍所领导的建立在不切实际的“道”来展开辩驳,这般虚空的道理对于现实的贡献可谓寥寥了。
或许道理没有错,但刘禅看的只是贡献,一种风气能否辅佐国家安定,一种风气能否助益国家发展,其中的道理哪个帝王会在意呢?
江南的士族官吏大批的北上,南下,西迁,这是汉帝刘禅与襄王刘动,在杜预,吾彦等人的认同下颁布的政令。划江自居,安逸生活得久了,放足于外开阔眼界总是好的。
离开家族所在地,到外地任职这是一种平衡势力的方法,同时也是互相牵制的关键,无论军政都需要某种程度的平衡。大到国家层面,小到乡村亭阁,无不如是。
一番变动涉及了汉王朝的各个角落,想要真正的安稳下来却是不容易的。但大体格局上趋于稳定,细枝末节也不过是磨合的时间长短罢了。
便在这一年,汉帝刘禅决定退居幕后在襄阳休养,而太子刘动则来到了台前,摄政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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