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之中,萧柒叶靠在门上,听得外面传来的那道巨大而又沉闷的响声,跳动的心忍不住的骤然滞住了一下。
仿若那一拳是打在了自己的心口上一般的,没由来的,萧柒叶对明月堂产生了一种愧疚。
她已经猜想到了他那没有说完的话是什么了。
他跟蓝圣炀,是绝对,不可能的。
即便是萧柒叶同意,即便是他的身份允许,那蓝圣炀呢?
明月堂于他来说,从来都是亲生弟弟一般的存在,她当年与他一起在那无人的山上同生共死,一起吃过腐肉,一起嚼过草根,一起喝过马血,一起饿得几乎要死了,又一起活了过来。
那时候萧柒叶不信任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对任何人都是冷清淡然的。
但是却并不介意将自己最脆弱愤怒不堪的一面展示在明月堂面前。
他,是那个最先住进了她心里的人。
她又怎么会忍心看着他一步步的将自己推入死地,最后落得心碎的地步。
毕竟,蓝圣炀的为人,她也是比谁都清楚的。
“噔噔噔!!!”
萧柒叶单手捂胸,刚要从门口挪动脚步往房间中央走去的时候,一道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紧接着,是第二道,再接着,是第三道,第四道。
“宫主。”
“是我们。”
“我们有事求见。”
“是关于菏泽的事情。”
门外,四人一人一句的说着。
并没有异样。
想来是明月堂已经离开了。
萧柒叶垂眸,敛了眉目之前的忧伤颜色,清了清嗓子,道:“进来。”
修齐三人是从菏泽前往千云峰的,想必是将燕九歌也带来了。
如今这四少全部聚齐了,说到底,也是一种剪不断的缘分。
只是,对于萧柒叶来说,他们的出现,总是注定着不安宁。
比如现在。
“属下修齐参见宫主!!”
“属下燕九歌参见宫主!”
“属下庄窦阳参见宫主!!”
“属下百里寒衣参见宫主!!!”
四人跪下,一人一句。
十分恭敬的禀报。
然后————
“宫主,你怎么,印堂发黑?难道是?”
显示修齐,抬眸的一瞬间便锁定了萧柒叶的脸,十分惊讶的叫了出来。
“呀,宫主,修齐果然说的没错,你不仅印堂发黑,你还面色苍白,你还————”
“还面带憔悴!!”
燕九歌十分正经的补充了一句。
“宫主,你这是,中毒了呀!!!”
百里寒衣最后一针见血,欲要上前替萧柒叶把脉。
只是————
啪!
啪!!
啪!!!
啪!!!
四声脆响,四人每人的脑袋之上都稳稳的挨了一记爆栗。
萧柒叶动手完毕后回到桌边,苦恼扶额。
“别转移话题,你们三人从菏泽赶往云宫,为何行了将近十日,你们四人从云宫赶往东丽,为何行了五日??”
这四人虽然行为没个正经的,但是做事什么的却是极其得萧柒叶的心的。
但是这一次,他们的缓慢动作却是叫萧柒叶十分不满。
看来他们四人也知道了自己的错,不然也不会一出现就没正形的想要转移话题。
“宫主!!!”
“我们并没有贪玩!!!”
“对,修齐也没有要去青楼买醉!!”
“还有百里寒衣也没有要去西城————呜呜呜呜,呜呜呜!!!”
燕九歌老实,正准备一五一十的将事情都抖出来的时候,却被另外三人齐齐给捂住了嘴巴。
“西城”二字之后,似乎大有文章。
这样的一番举动,无异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这四人这般鬼精灵,如何又会露出这样的破绽叫萧柒叶心中生疑。
只怕,他们心里的那几道鬼精灵的算盘打的可不是这个。
所以——————
萧柒叶眯了眯美眸,似笑非笑的勾起了唇角。
“所以,你们四人来找我,为的就是与我废话?”
萧柒叶唇角抹起一丝明快笑意,看着四人,“可惜,我没有时间与你们废话。”
说完,一拂袖,便要起身走开。
“诶诶诶,宫主,宫主!!!”
燕九歌愣了,回眸看向四人,一脸愕然。
四人无语,皆是面面相觑。
这————
按照以前的萧柒叶的性格,她不是应该严刑逼供到底百里寒衣去西城做了什么,然后他们半推半就的将事情真相说出来吗?
她这样不闻不问的,那他们该怎么把那件事情说出来?
不说?那被她发现了岂不是死得更惨?!!
“咳咳。”
见到燕九歌一脸迷惘惆怅,修齐十分郑重的咳嗽了一声。
“咳咳咳!!”
百里寒衣接着他咳嗽的调调,也咳嗽了两声。
“快说快说!!!”
庄窦阳用胳膊肘在看不见的角落捅了燕九歌肋下一下。
面对这三面夹攻,燕九歌也是无奈。
明明是几个人一同犯下的事,为嘛要他一个人说?!!
他到底是招谁惹谁了!!!
燕九歌很是愤懑,但是还没反抗就被告知反抗无效的无奈谁又能懂。
于是,只能撇了撇嘴角。
“宫主,留步呀!!!”
十分悲情的叫了一声出来,燕九歌就差苦情的扑上去抱住萧柒叶的大腿了。
“宫主,燕九歌有话要说!!!”
“是呀,宫主,你且听九歌将话讲完后再走呀!!”
“宫主,说不定九歌要说的事情是十分重要的事情呢!!!”
修齐三人一人一句的也嚷开了。
重要你妹呀重要!!
燕九歌心底淌泪,腹诽一句。
但是面上却是悲痛凝重万分,上前,半跪在已经站定在原地不动的萧柒叶面前,垂头,道:“宫主,九歌不知道这句话当说不当说呀!!!”
“既然不当说,那便不要说。”
华衿歌笑了,丢下这样一句话便转身要走。
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的燕九歌听得萧柒叶的话也愣住了。
额,谁来告诉他,面前这个人还是自己以前誓死追随的主子么?怎么感觉那么不像呢?
“说,一定要说呀!!!”
“宫主,九歌要说的事情,您一定要听。”
“就是,关系到宫主的安危呀!!”
另外三人又是一人一句,将萧柒叶拦住。
不叫她走。
萧柒叶美眸垂凝,面上虽是无波无澜,但是心中却已经是将一切都弄明白了。
他们要告诉自己的事,并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也不是什么天大的坏事。
还可能会影响到自己的心情,想来是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又与西城有关,那到底是怎样的一回事呢?
突地,她的心里生起了一抹盎然兴趣。
抹唇笑了,看定燕九歌:“既然如此,你说。”
“你说”二字出口,燕九歌忙不迭的起身,拱手弯腰,俊逸的面上满是惶恐的道:“启禀宫主,九歌接下来要说的这些话,是关于宫主的师父的。”
“我师父?”倾澄?!!
萧柒叶听到此,眼眸之中的光华微微波动了一下。
但是却没有叫四人有那机会看到。
因为她收敛得十分迅速。
这样一个本就被她收入心底的人突然的被提起,萧柒叶的形容之间,突然萦绕起了一股淡然的忧愁。
“是呀,就是宫主的师父。”
“九歌要说的事情就是关于他的!”
“所以,属下觉得宫主很有必要听一听呢!!”
“.”
萧柒叶一声反问,另外三人便又柒嘴八舌开了。
这一次,他们的吵闹仿佛成了无数恬噪的乌鸦制造出来的噪音一般,叫萧柒叶的心里很是烦闷。
“都给我住嘴!!”
猛地吼了一声,萧柒叶倏地抬眸,眼中闪过的厉光骤然聚集,擒住那还要再说的四人,分毫不客气的警告着他们要他们闭嘴。
修齐与燕九歌四人被吼,傻愣了片刻。
吞了吞口水,乖乖闭嘴。
“他怎么了?”
萧柒叶冷眸,睨着燕九歌,“说。”
一个字的命令中带着的满满杀气,几乎叫燕九歌想都没想的便将一切说了出来。
“宫主的师父随我们一起来了东丽,也住进了这福来客栈,我们知道宫主与他有过过节,所以不敢告诉宫主!!”
燕九歌闭着眼睛将这样的话吼了出来,然后忐忑的等着萧柒叶发作。
只是————
等了好久,耳边都没有其他的声音出现。
在等,还是没有。
难道,宫主并不生气?
但是当初倾澄可是为了寒玉素而得罪了萧柒叶,还误伤了萧柒叶,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许久,萧柒叶对外说的也是并不追究倾澄的过错,但是————
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无论是谁的心里都会有一个疙瘩的。
当初燕九歌被倾澄劫持要挟的时候,本是十分干脆果断的拒绝了他的要求的,只是这倾澄不是别人,可是萧柒叶的师父呀,他的手段虽然不说是高于萧柒叶的,至少是不逊色于萧柒叶的。
所以,他们四人在他各种手段的折磨之下,终于——————
————妥协了。
十分秘密的将他从西城带走,然后带入东丽。
住进这福来客栈。
事后四人左想右想,都觉得此事应当告知一下萧柒叶,不是为别的,毕竟萧柒叶有这样敏锐的观察力,与其被她发现后被剥掉一层皮,还不如早早的前来请罪告诉她的好。
“他在这客栈之中?”
萧柒叶挑眸,看着四人。
眼中流光,十分之淡然。
“恩!!”
这一次,四人是异口同声的答应了。
“但是他一入客栈就不见了,属下查了福来客栈的入住记录,并未找到他所住的房间。”
百里寒衣说道,“而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他的踪迹了。”
“所以,你们将人带来了,跟了一路,却在东丽皇城之中,跟丢了?”
萧柒叶说完,十分不客气的挑眉。
语气之中虽是询问,却有了几分冷厉之气。
她早就知道倾澄当初从萧府之中离开之后被东方天御带到了东丽,也知道他在东丽扮演成了苏桦顺利完成了这次出使的任务。
但是,她想不通他这次还来东丽的原因。
难道是因为自己么?
既然是因为自己,那他为何不出面找自己,还要玩失踪这一出?
这样的做法,不像是倾澄所为。
不确定的眸光在萧柒叶眼中闪烁,看着四人,只是淡淡挥了挥手,并未再说什么,叫他们四人退下了。
四人走开,房间里死寂一片。
就在刚刚萧柒叶与那老者到达福来客栈的时候,藏书长老便将那老者认了出来,吵闹了一阵之后藏书长老便被那人给拎走了。
无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糖宝因为一路颠簸而疲惫了,到达客栈之后没有等来萧柒叶便睡着了。
昭火守在一边。
萧言其已经得了藏书长老的真传,只差去墨宫报道便可以正是接受藏书长老的衣钵了,所以对那黄貂与雪莲也是十分的感兴趣,见到萧柒叶带来这两个东西的之后,没顾得上跟萧柒叶叙旧便将那两个东西捧到一边好好研究去了。
蓝圣炀与明月堂,以及那时候被蓝圣炀救了的从无极门中出来的小屁孩儿三人还是那打打闹闹没个正形,没有来得及与蓝圣炀单独说上一句话,萧柒叶便被明月堂拉到了一边————
————所有的事情看起来都那么平静。
所有的事情都平静得那么诡异。
总觉得哪里不对。
萧柒叶在桌边静坐,皱眉之间已然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分析了一遍。
并未察觉有什么不对。
烦躁,是打心底里升腾出来的。
萧柒叶兀自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轻呷一口,扶额,闭眼。
只是这时候,一缕淡得不可闻的芬芳由着这房间之中的香炉焚香,突地闯入萧柒叶的鼻腔之中。
犹如一下惊醒梦中人。
垂下的眼眸骤然睁开,一缕淡色紫光在她的眼眸中快速闪过。
倏地归于沉寂。
“既然来了,不露面,又是几个意思?”
良久之后,直到那一缕暗香已然是融入了这房间的馥郁熏香之中再也不可闻的时候,萧柒叶的薄唇才微启,冷漠如冰的话语从她口中说出,空荡的回响在这房间四下。
迟迟不肯散去。
她的话末下,一道微弱的脚步声随之出现。
有人从房间的屏风之中走出来了。
那个人,身怀绝世武功,脚步轻盈,内力深厚。
他————
——果真是倾澄。
萧柒叶坐在桌边,凝眸之间,眉眼之下已经有了一抹难以掩藏的笑意。
“叶儿,我没想过要躲你!”
倾澄站在屏风之前,恬淡的说出了这句话。
萧柒叶循声望去,便见到一袭天蓝色锦袍的倾澄于窗前站立,眉目清秀,不染纤尘,他站在那里,说出了那样一番话,直叫萧柒叶心中想起了当年的那个场景。
当年他总是会有许多时候是不在长白山上的,每一次的外出都会是很长的一段时间,每一次都将萧柒叶与明月堂丢在长白山上不闻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