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小柒,没事了,没事了。”突然,就在她颤抖得不能自己的时候,颤抖得呼吸都开始在中断的时候,一把清润的声音袭来,苏桦伸手探近被子里面将蜷缩成一团不断颤抖的萧柒叶抱住。
“乖,没事了,没事了,乖,我在这儿,我在这儿,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乖。”
苏桦将萧柒叶圈在怀里,注意到她因为情绪激动而导致呼吸不畅,他的手不断的在她的背上轻抚着,就像安抚一个做了噩梦的孩子,萧柒叶现在在他怀中,就是一个做了噩梦的孩子。
“苏桦,对不起,对不起。”
有了苏桦的触碰,萧柒叶仿若在溺水的生死关头摸到了土地一般,她死死的环住他的脖子,泪眼迷蒙,不断的说着对不起,“那封信对你来说那么重要,我却将它弄丢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小柒,小柒,你没有对不起,没有。”
“小柒,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不要离开我,也不要将我推开。”他的语气坚决而稳重,一改以往的恳求,他这次说出口的是命令,一个铁血将军应该有的魄力。
“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
他决定,做回自己,那个强大的自己,才能够将萧柒叶完好的护在身后。
......
天牢之中,深夜。
莲衣被关在天牢最深处的刑私间中。
这里面,空无一物,连一张仅供她躺下睡觉的床都没有。
有的只是一边暴室之中不断传来的被审讯的犯人的惨叫声。
时至深夜,天牢之中惨叫声却是不断。
莲衣身上四肢都被套上了铁链子,靠在冰冷的墙上,她笑了。
苍白烛光映衬之下,她的笑,绝望且无力。
与萧柒叶作对,她终究是输了。
输在哪里了呢?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她以为自己的计划足够周全,回春楼的一举一动,魏巢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被她掌握在手中,只是没想到,萧柒叶比她更周全,她握准了皇上的性子,提前收买了魏巢,提前收买了昭火,他们,替她演了这一出戏,将他们所有人都套在里面。
今日朝堂之上,魏巢上朝表示自己并未生病,也并未见过什么昭火。
昭火觐见,虽是吊儿郎当,但是说的话却是与魏巢无异。
而苏世染手中那一纸所谓的昭火所写的证明,上面的字迹也并不是昭火的。
这所有大反转的一切,都在指出苏世染说谎了,欺君之罪就算他是皇子也不能轻饶。
更何况还是勾结朝中大将,居心叵测。
苏腾当即大怒,将苏世染下令禁足在皇子府,没他旨意不得与外人接触。
而她更是在朝上被滴血认亲,被指出与魏巢并无半点血缘关系。
什么丢失多年的女儿,到头来不过是她满口胡诌的一个谎言罢了。
她输了,输的心服口服,却是不甘心。
萧柒叶,那个她本最该感谢的人,那个将她从生死边缘拉回来的人,还给了她衣食无忧的生活,但是,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她不想要,她想要权利,能够决定人生死的权利。
所以那时候她才会暗中与苏世染的贴身侍卫勾结,只是没想到竟然那么快的就暴露了,萧柒叶没有杀她,却是替她易了容,为她换了个身份,要她远离阆苑。
她不甘心就那样远离,想要留在萧柒叶身边,但是她身边的那些人,云宫之中的那些人,一个个都要她死,她知道,只要一旦萧柒叶松口,自己就必死无疑了。
她慌不择路,不想将自己的性命押在萧柒叶身上。
直到在逃跑的时候遇到了那些人,她才知道,自己是真的回不了头了。
后来换了身份成了莲衣进了四皇子府,与他交易,只要他信她的话,他便会做上皇位,而她只要他坐上皇位之后的一个妃位,他当然是乐意至极,他有野心,却没有实力,他也知道自己需要帮手。
她所说的关于魏巢的事情,让他决定信她,再者,她的那双眼的神韵极像萧柒叶,叫他喜欢得很。
他愿意留她在身边。
就在莲衣陷入回忆之中不能自拔的时候,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在天牢的走道上响起,最终停在她的牢房前面。
她依旧是定定的看着手上的污渍,没有扭头。
耳边是狱卒开门的声音,紧接着,那沉重且焦急的脚步来到了她面前。
啪!!!
一个重重的耳光落在莲衣脸上,将毫无防备的她狠狠的扇在了地上。
“你这个贱人,你不是说一切都安排好了么?原来你都是在骗我,你根本不是魏巢的女儿,难怪中间有一段时间魏巢对你不冷不热的,他肯定早就不知道你不是他的女儿!!!”苏世染怒不可遏,扬起的手掌还要在落下的时候,却被莲衣突然投射过来的那个目光给震慑住了。
她的那双眼睛睁的太像萧柒叶了,就算是这样平静的看着他,也注意叫他心中发寒。
“呵呵。”莲衣嘴角溢出了血液,没有去擦,她缓缓的站了起来,直视着苏世染,冷冷一笑,道,“殿下当初若是真的在意我是不是魏巢的女儿,为何不在我说出关于魏巢的秘密的时候就让我与魏巢做个滴血验亲?殿下不想,因为你以为魏巢信了。
但是实则是,魏巢刚开始是信的,只是之后得了某些人的敲打,他知道了真相,却在殿下面前演了一出戏罢了。”
“你说什么,谁的敲打,你什么意思?”
“殿下你知道真正的魏巢的女儿是谁吗?”莲衣缓步靠近苏世染,嘴角的笑,迷幻且不真实,“是回春楼的青黛,殿下当初最喜欢的回春楼的歌姬呀!哈哈哈哈哈!!!!”
“青黛,怎么可能是她,你,你怎么知道的?”
苏世染不可思议的望着莲衣,越发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太危险了。
自己当初就是太蠢,才轻信了她的话。
“因为我,是涟漪呀,当初殿下的侍卫的小相好,涟漪呀!!”莲衣突然笑了起来,走到苏世染面前,瞪大了自己的眼睛,“我是回春楼的涟漪呀,殿下不认识我了吗?哈哈哈,你不是很想知道回春楼背后的人是谁吗?那我今天就告诉你,你可听好了。
她就是你心心念念的萧柒叶,萧柒叶就是云宫宫主,她,是你惹不起的人,你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老是输给苏桦了吧,因为萧柒叶愿意站在苏桦那边,而你,她肯定是恨你的。
要不然她怎么会这么迫不及待的动你呢,现在动你,肯定会叫你在北疆的二哥有所醒觉,也是,整个皇室之中,就属你最蠢,你又如何知道怎么识人辨事呢?哈哈哈!!!”
莲衣说完,毫无顾忌的笑了起来。
笑声尖锐,几乎将人的耳膜扯破。
“涟漪,你,萧柒叶,你是萧柒叶指派在我身边的奸细?”苏世染不可思议的看着莲衣,他终于明白了,她来到他身边的第一天就杀了他的贴身侍卫,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
“殿下,如今你大势已去,知道这些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如今该想想的,是如何保住你的那条性命,萧柒叶这么恨你,只怕不要你的性命她是不会罢休的!”
莲衣说完,不再看苏世染,坐在了天牢角落。
“你这个疯子,我要杀了你!!!”
苏世染激动不已,当即从身上拔出匕首要刺向莲衣。
“殿下当然可以杀我,只是不知道明早这消息传到陛下的耳中,陛下会怎么想呢?”莲衣依旧淡然,“陛下肯定会想,你与我只见肯定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所以你才会对我痛下杀手,哈哈哈,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莲衣的笑,叫苏世染打了个寒颤。
却不得不承认,她说的确实是真话。
最后,苏世染为了泄愤,更是用匕首将涟漪的手指剁下来了三根之后才离开。
他信了莲衣的话,没有杀她。
就在苏世染走后,莲衣躺在血泊之中,已经感觉不到手指上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痛了。
她多么想自己就在这一刻死去。
那样,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脚步声再度响起,她冷冷一笑:“难道是刚刚没杀我,现在后悔了?”
她以为是苏世染又回来了。
“原来想杀你的人并不只有我一个。”说话的是个女声,带着愤怒。
青黛与阿柒站在天牢之中,注视着已经通到麻木,身体在抽搐都不自知的莲衣,一人是淡然如水,而另一人,却是失望又厌恶。
“青黛?”
莲衣注意到来人是青黛,慌乱的用自己的衣服包裹住被砍掉的手指,身上的痛,比不上她如此狼狈被青黛看到的时候心中的痛。
“你不要叫我的名字!”青黛猛地上前,从阿柒身上抽出利剑,指在莲衣面前,决绝而心碎的说道,“主子对你不薄,你竟然这般狼心狗肺,竟然与苏世染合谋,涟漪,你,没有资格叫我的名字!!”
“主子说过,要活的。”
见到青黛情绪激动,阿柒上前将她的剑拦在手中,生怕她一个激动就将莲衣刺死了,以小失大。
“哈哈哈,主子,主子,你们都叫萧柒叶叫主子,你们都一群盲目替她卖命的狗,青黛,我与你多年情谊,难道还敌不过萧柒叶对你这几年的施舍吗?阿柒,你也是,你大哥替赵皇后卖命,你却为萧柒叶卖命,你还对你大哥撒谎,让他相信你,你做这一切,萧柒叶只会觉得理所应当,她不会感谢你的,到头来,只要你犯了一点小错误,就会杀了你,杀了你们的!哈哈哈哈!!”莲衣疯了,不断的说着萧柒叶的坏话,只是说道最后,她连自己都说服不了了,“我恨她,恨她当初为何要救我,我生来卑微,死了才是解脱,她却救了我,让我一直卑微的活着!是她,她就是我所受苦难的全部源头。”
“你这个疯子,主子当初为了给你易容,花费了多少心血,主子当年真是瞎了眼睛才救了你,你说与我多年情谊,你却冒充我找到了我爹,你就是卑微,但是不是任何人造就了你的卑微,是你的那颗卑鄙的心,让你活该一辈子被人瞧不起,被人踩在脚下!”
青黛上前,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这是我替胡姬打你的,因为你,护你背叛了主子,被处以了极刑,她是蠢,但是你,就是罪大恶极!!”
“什么,胡姬,胡姬死了?”这个消息,恍若一个晴天霹雳降临到了莲衣头上,震得她倒退了几步,“不,胡姬怎么会死呢,怎么会,胡姬,她,她说她隐藏的很好的,不会被发现的。”
“心智不定,意图不纯,背信弃义的人,死了活该!!”
阿柒不想跟莲衣废话,上前一掌就劈在了她的后颈上。
看着莲衣昏倒,她们这才将她手脚上的铁链解开,而这时候,卿桑扛了一具面容穿着与莲衣一模一样的的女尸进来,见到莲衣手指有缺,更是将那女尸的手指剁下了几根。
三人做好一切,才带着昏迷的莲衣从天牢的暗道之中离去。
而苏世染从天牢之中出来之后,一直不敢相信刚刚莲衣所说的话。
萧柒叶的身份,回春楼楼主,云宫宫主.
怎么会,她不过是一个弱女子,怎么会是这样的身份。
魏巢的事情,他知道是有人在背后使诈,但是说那人是萧柒叶,他不信。
萧柒叶是如何神通广大的将一切都算计到这样恰到好处?她根本不可能将一切都算计得刚好!
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有莲衣知道,他要回去问她。
只是当他转身要再往天牢里面走去的时候,一个黑衣蒙面的女人伸手挡在了他的面前。
“你是谁?”
他惊愕不已,后退几步之后一挥手,隐藏在马车四下的三名死士急速飞了出来,将那黑衣人团团围住。
“是我。”
是个女人的声音,并且还有些熟悉。
那女子伸手摘下了头上的斗篷,揭掉了面上的黑纱,一双深不见底的重瞳注视着苏世染。
眼中有许久未见的激动,有劫后余生的快意。
更多的却是,谜一样的算计。
“蓝姨?”
苏世染不可思议的大叫出声,只是这两个字才脱口,那黑衣人便迅速的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巴。
“此处不宜说话,上车。”
说罢,便拉着他进入了马车。
“我还要去——————”苏世染望了望天牢的方向,眼神之中带着焦急。
“你还想去天牢送死么?”被他唤作蓝姨的女子冷冷打断了他的话,”你如今正在禁足,在天牢之中若是被有心之人见到了,你觉得你父皇会怎么对你?“
“蓝姨,我.”苏世染语塞,沉默了半晌之后才抬眼看着身边的这个妇人,许久未见,没想到她竟然还活着,宫中的人都传言她死了,连父皇都说她死了,还追封了她为贤皇贵妃,苏世染没有见到她的尸体,却知道自己没资格知道更多关于她的消息,打听的心也被搁置了。
对于这个蓝姨,他心中是有不一样的情愫的。
她不是他的母妃,但是却对他极好,无论什么东西,只要是他想要的,她都会想方设法的为他寻得,而他年少时候最爱的便是与苏桦作对,蓝姨甚至在他与苏桦发生争执的时候也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她明明不是他的母妃,但是他却感觉是的。
“不要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等安定了下来,我会告诉你的。”
女子见到苏世染欲言又止,知道他想问什么,出言制止了。
继而又道,“阿桦如今出使东丽,我回阆苑无处可住,不知道你王府上——————”
“蓝姨不入宫?”
苏世染惊异她既然回来了,为何不回宫,这么多年,父皇对她的思念他可是看在眼里的,若是她在活着出现——————
“我本是死了的人,连你父皇都追封了封号,若是在活着出现,只会被认为是居心叵测,欺君之罪,还能叫我有活路?”那女子嘴角缓缓勾起,冷冷一笑。
苏世染听闻,心下赞同,也不再说什么。
“那蓝姨这次回来,是有什么事要做吗?”
“当然,有很多事情要做。”
这句话说出口,她眼中仿若聚集了星光一般,细细碎碎的格外璀璨。
翌日归雁阁中,萧柒叶睡了这么久以来第一个没有噩梦的好觉。
醒来的时候突然发现身边空了。
苏桦又去哪了?她心中一乱,撩开被子就要往外走。
昨晚苏桦就这样抱着萧柒叶睡了一晚上。
“呀,小姐你怎么醒了?”就在萧柒叶光着脚跑出去的时候,绿意正端着水盆往屋里走来,见到萧柒叶醒了也是一惊,急忙放下水盆,“小姐,你怎么光着脚就出来了,这已经是秋天了,地上湿气重,你要是受了凉该怎么办!”
说罢不由萧柒叶分说的将萧柒叶扶到床上。
“绿意,苏桦呢?”
萧柒叶握住绿意的手,问的有些焦急,昨晚的记忆放佛就像做梦,明明在去东丽的路上的苏桦突然出现,这叫她不得不怀疑那一切的真实性,“苏桦确实是回来了,是吧!?”
“小姐,你看你,墨王殿下只是出去处理事情去了,你就急成这样,放心,糖宝说墨王殿下会一直等到小姐跟他一起去昆仑的。”
绿意见到萧柒叶小孩子一样的担忧的时候,不觉得笑了起来。
“你说的是真的?”
“是的,是的。”绿意将热水端了过来,要伺候萧柒叶净面。
“苏桦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他本是奉旨出使东丽,若是被别人看到了他————”
“哎哟我的小姐呀,我说你就别操心了,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休息,这些事情墨王殿下都知道,他今早出去的时候,确实是易容了的。”
“他易容成谁了?”
“昭火呀!”
“那昭火呢?”
“墨王殿下让他给自己易容成了一个,噗,小厮。”
“唔,这样。”萧柒叶听完,悬起的心才缓缓的落了下来,慢慢的躺回了床上,只是还是不放心,她腾地坐了起来,再问,“苏桦真的回来了的?不是你们为了哄我高兴骗我的?”因为信件跟堇儿的事情,萧柒叶甚至无时不刻的怀疑起了自己的记忆力。
“小姐!”绿意笑了,“昨晚上墨王殿下陪了你一晚上呢,你自己不记得啦?”说完,绿意脸红看着萧柒叶,心里打心底的替萧柒叶高兴。
有情人终成眷属,说的就是自家小姐跟墨王殿下嘛!
“我就是记得,才问的。”那样甜蜜的时光,那么不真实的时光,萧柒叶忘不了,但是却又不敢肯定。
“那你告诉我,他去哪了?”
“小姐,王爷走的时候交代过的,不告诉你,免得你担心。”
“绿意。”萧柒叶的声音冷了几度,带着点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