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培人间蒸发的第二天,许逸阳去了一趟车管所,在车管所考完了理论笔试。
笔试题目很简单,对老司机来说基本都是常识,轻松就考了过去。
考完试,紧接着就要到驾校报到,准备学内路考试,也就是倒库和侧方、坡起这些项目。
因为需要驾校来预约考试,所以许逸阳还是去了一趟东十里,在东十里驾校跟其他同学一起分了班,分了教练。
不过他倒是没打算练车,只要报上名考试,到时候直接去考就得了。
东十里的驾校,就在冠诚制衣的边上。
上次从李萱这里定做的两万件文化衫,基本已经生产完了,还剩下一小批尾单正在做。
而这批文化衫的销路也挺好。
两个新分部报名送了四千件之外,剩下的都通过买赠的方式送出去了。
眼看泉城和清岛的分部都在装修,许逸阳便打算再订购一批。
刚好来东十里,便在忙完驾校的事情之后,跟张冲说:“走,顺便去趟冠诚制衣。”
自从拿到许逸阳的订单,李萱的日子稍微宽松了一些。
之前最让她揪心的,是拖欠员工的工资无法支付。
当时自家的现金流已经山穷水尽、卖厂子又一直没找到买家,一万多块钱的工资对她来说,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
好在许逸阳两万件T恤的大单忽然砸了下来,让她终于能够喘了口气,不但把拖欠的工资都补发了,还赚了一笔不菲的利润。
虽说这笔利润,远不能解决厂子面临的债务危机,但却能给她家里缓一缓燃眉之急。
尤其她的爸爸刚出院,后续的康复还要不少的费用,有了这笔钱,后续的医疗费也就有了着落。
不过,冠诚制衣还有一个很大的危机。
为了自身发展,三年前从银行抵押贷款22万,现在连本带利要还差不多26万。
这笔钱被李萱的爸爸用在了升级设备、扩建厂房上。
但没想到的是,竞争对手的恶意竞争,让原本合作的那些学校、企业,都纷纷停止了与冠诚制衣的合作,直接把冠诚制衣拖入泥潭。
眼下,贷款还有几个月就到期,李萱便计划在这几个月里,争取把厂子卖掉。
李萱核算过冠诚制衣的资产,虽然地皮是租的,但还有5年长约,就冲着未来五年不涨价,多少能值个两万块钱;厂房本身造价不高,而且大部分都比较老旧,虽说值不了太多钱,可3、4万总是没问题的。
除了这些,最值钱的是设备,厂里的设备连新带旧算在一起,值个45、6万,再算上地皮的合约、厂房的价值,卖50多万是比较合理的。
但关键是,没人买。
别说五十多万,四十万,甚至三十万都没人买。
究其原因,主要是现在北方的服装行业,在南方服装产业高速发展的冲击下,整体都陷入萎靡不振。
像冠诚制衣这样面临倒闭问题的企业,整个齐鲁省还有很多家,根本就没什么下家愿意接盘。
这年头,北方及内陆省份的服装厂,只有两种活下来的可能。
第一种,大量的定制订单,一口气能拿到好几所学校的校服定制订单,一年两茬校服就够赚了;
第二种,直接转行做假名牌,这年头比较火爆的,什么梦特娇、阿迪耐克、李宁安踏,假货泛滥,只要愿意造假就一定能赚到钱,当然也要承担一定的法律风险。
除了这两种路子,如果内陆和北方省份的服装厂,想靠自己设计、生产服装、对外销售盈利,基本上没有可能。
先不说制作工艺比南方的大厂差的很远,最关键的是,工人的工作效率和生产成本跟南方的比起来完全没有竞争力。
大势所趋下,大部分的服装厂都要倒闭破产,所以冠城制衣也很难逃脱这个命运。
李萱的爸爸张罗卖厂已经半年多了,李萱接手之后也掌握了一段时间。
可是到目前为止,冠诚只收到了一个报价,而且这报价还是泉城那家竞争对手给出来的,只有区区20万。
说实话,20万的价格,简直就是敲诈勒索,而且就算20万卖掉,还差六万块钱才能补足贷款,这六万块钱,李萱家根本就拿不出来。
冠城制衣之所以濒临破产,就是因为这家竞争对手用不正当的手段抢走了他们在本地的定制订单。
现在他们把冠诚制衣逼到绝路上,然后又想用抄底的价格把冠城制衣兼并掉,简直就是一举两得,一石二鸟,李萱心里有股子怒气,也不愿意白白便宜了竞争对手。
可是如果不卖给他们,李萱现在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好办法,厂房本身就不值钱,设备虽然值钱,但是根本没人会要,除非当废铁卖。
如果当废铁卖的话,那加起来也未必能卖个几万块钱。
如果这么耗下去,两个月后依旧无法偿还贷款,那冠诚制衣就只能让银行查封并拍卖。
但是,李萱家的企业,是她爸爸个人独资的公司,也就是说,他要为企业负无限责任。
如果银行拍卖工厂设备的钱不足以补足贷款,那银行就有权查封爸爸名下的其他资产用以还债。
家里已经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除了这个厂子之外,家里就还剩下一套房,房子是在爸爸名下,如果到时候强制查封自家的住房,那一家三口岂不就得沦落街头了?
就在李萱正为这件事烦恼不堪的时候,一辆泉城牌照的枣红色老普桑开进了冠诚制衣。
车停稳后,从里面下来两男一女三个人。
这三人打扮各不相同,驾驶室出来的男人,看着大概二十六七岁,穿着短袖T恤和运动裤,长相有些凶,再加上一直冷着脸,看着似乎就不太好惹;
从副驾出来的男人约莫三十多岁,穿白衬衣、黑西裤、黑皮鞋,看着十分正式。
而后排座走出来的,是一个三十左右的成熟女性,这女人看着十分洋气,头发染成了酒红色,烫着波浪卷儿,还戴了一副宽大的茶色墨镜。
这个成熟女性颇有几分姿色,穿着打扮也很风韵,看这打扮就不像是营州本地人。
三人直接来到李萱办公室门口,穿衬衣的中年男人正想敲门,那个年轻些的司机便直接一脚把虚掩着的房门踢开。
李萱正在算账,房门忽然被人踢开,把她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看清来人,忍不住皱眉问道:“赵经理,你做这么大的生意,敲门这么简单的礼仪总该有吧?”
踢门的司机冷哼道:“姓李的,少在这酸来酸去,门是我踢的,又不是我们赵经理踢的,我这人没上过什么学、素质低,你有意见吗?”
李萱脸上带着愠怒,不过没跟他废话,而是看向那个穿衬衣的中年人,诧异的问:“王经理怎么也来了?”
王经理笑着说:“李老板,你们冠诚制衣的贷款快到期了,我今天过来是想确认一下,你们能不能按时还款。”
李萱反问道:“你们建行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流程了?我能不能按时还款,到还款日期的时候你不就知道了吗?”
王经理有些尴尬的说:“李老板,实不相瞒,我今天过来,是受了赵经理的委托,过来劝劝你。”
李萱皱了皱眉:“劝我什么?劝我卖厂子给她?”
王经理点了点头,说:“赵经理跟我说,永锋服装厂有意收购你们厂子,但你们似乎不太愿意卖,我说句实话,如果你们拒绝永锋服装厂,到时候又还不上钱的话,这些就要走司法程序拍卖了……”
说着,王经理又道:“而且,如果流拍或者拍不上价,到时候你父亲个人还得负担债务,那样的话,对你们来说,局面就很麻烦了。”
一直没说话的成熟女人也开口笑道:“妹妹,当姐姐的劝你一句,现在这种情况下,及时止损才是最关键的,只要咱们把合同一签,我们立刻把十八万现金拿到你面前,这十八万能帮你解决不少问题啊!”
李萱脱口问道:“赵经理,你之前说的可不是这个价啊,不是二十万吗?怎么今天又变十八万了?”
那赵经理咯咯一笑,说:“妹妹,这猪肉还一天一个价呢,更何况你一个快破产的厂子?”
“说实话,我们收了你们冠诚制衣,也是要承担很大风险的,风险大,报价自然就低,毕竟我们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说对不对?”
李萱娇柔的五官变得格外愤怒,脱口道:“赵经理,我现在正式回复你,别说十八万,就算是二十万,我也不会把厂子卖给你!请回吧!”
赵经理也不生气,一副吃定了李萱的表情,笑着说:“二十万是不可能的,我只出十八万,而且你最好想想清楚,如果不卖给我,你还能卖给谁?你那些设备对别人来说,就是破铜烂铁,也就在我眼里还有点价值,今天十八万你不卖,下次我再来,可能就是十六万,甚至是十五万了!”
李萱听出对方话语里的威胁,毫不退让的说:“不好意思,我已经想清楚了,你的报价我不考虑!请回吧!”
她也不是一时冲动才放出狠话,主要是对她而言,如果真是这么低价把厂子卖掉,那自己家就彻底别想翻身了。
厂子、房子,全搭进去,也未必能还上贷款。
与其这样,还不如另想其他的办法,万一厂子能运营起来,或许就能柳暗花明。
“姓李的,别给脸不要啊!”那个一脸凶相的司机骂骂咧咧的说:“识相点就赶紧答应,早死早超生,别等到时候生不如死!”
李萱出离愤怒,正要出言把三人赶出去,房门忽然被人推开。
许逸阳带着张冲,迈步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