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佑帝的脸色变了变,一方面为了这骇人的事情,一方面惊于仪章郡主的本事。
不管是哪一方面,都超出了他过去的认知。
叶献神色已经变了,他苍白着脸说道:“皇上,叶家祖宅是在江南道松江府不假,但江南道各州府官员的情况,叶家怎么会知道呢?”
他似不能接受这些话语,颤抖着嘴唇,茫然对对仪章郡主说道:“殿下,即便殿下查到这些情况,与叶家有何关系呢?”
叶家既然敢做,就已经收拾好一切尾巴,那些消失的官员和粮草,早就在江南道的动乱中掩去了所有的痕迹。
仪章郡主……不,裴家不可能查到什么证据!
“殿下,您……您是裴家妇,但您是天皇贵胄,也不能为了偏帮裴家而轻信这样的传言,求皇上明察!”
叶献这是在提醒至佑帝,仪章郡主很明显是为了裴家脱罪而来,那么她所说的一切就不足为信了。
至佑帝看向了仪章郡主,开口道:“皇姑祖母,朕也很好奇,您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仪章郡主神情严肃,道:“皇上,老身自然是查到证据的。不然,怎么敢说此事与松江叶家有关?”
她看向叶献,似笑非笑道:“毕竟,叶大人是当朝尚书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叶家又在江南道立下赫赫功劳,若是老身污蔑叶家,那岂不是令朝廷上下寒心?”
叶献的心刹那间就提了起来,正想说什么,却被仪章郡主抢了先。
“现在,还请叶大人回避,这个证据老身要单独呈送给皇上。叶大人,你放心,你所说的疑问,老身都会为皇上解答。”仪章郡主冷冷道。
叶献看见至佑帝犹豫的目光,心里凉了半截。
他太清楚皇上优游寡断的性子了,皇上能因为他乞骸骨而召见裴光问罪,也能因为仪章郡主的话而对他起猜疑。
不,他一定不能离开!
这时,仪章郡主对裴光说道:“裴族长,你也退出去吧。”
“皇上……”叶献忍不住唤道,却见到裴光已经往门口退去,话语就再也说不出来。
仪章郡主冷哼了一声,嘲讽道:“怎么?叶大人你这么害怕?这么点时间都等不得?”
仪章郡主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至佑帝当然只能令叶献退出了殿外。
而且,仪章郡主的厌恶如此明显,必定事出有因,他想知道这因由。
若是江南道动乱与叶家有关……
不,江南道动乱不可能与叶家有关,叶献是朕亲自提拔的肱骨之臣,不可能!
一时间,至佑帝的心跳都加快了,有那么一瞬间,竟然不希望仪章郡主将证据说出来。
但仪章郡主已经开口了,道:“皇上,老身已经找到楼宝常了,现正由侍卫秘密押送回京兆。皇上可知,老身是在哪里找到楼宝常的?”
在听到“楼宝常”三个字时,至佑帝眼睛蓦然瞪大了,本就加快的心跳“砰砰”地响。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仪章郡主所说的证据竟然是楼宝常!
楼宝常,吴州大盐商,大宣朝胜雪盐场的掌柜,是早就已经失踪、至佑帝遍寻不着的人!
“先前京兆流民闹事,赵大均已经查探乃是楼宝常所指使,户部查到叶家拥有胜雪盐场的干股,之后,楼宝常就不知所踪,想必这些皇上都记得吧?”
至佑帝下意识点点头,他当然记得!
京兆流民之事,最终逼得他下了罪己诏,他怎么会不记得?
他还记得,在得知叶家拥有胜雪盐场的干股之后,他震怒不已,在召叶献进宫询问的时候,就出现了江南道动乱,最后此事不了了之。
至佑帝脸上血色顿退,摇摇头喃喃道:“不,不可能的……”
他已经明白了皇姑祖母的意思,但是叶献乃当朝尚书令,叶家世代忠心,叶家怎么可能暗中做这些事情呢?
他握紧了拳头,心里混乱至极。
他忽然想起了叶献的话,皇姑祖母是为了裴家而来……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识人不清,那么这些有没有可能是皇姑祖母编造出来的?
他忽然冷静下来,盯着仪章郡主道:“皇姑祖母,那楼宝常,您是在哪里找到的?”
楼宝常失踪了那么久,怎么会被皇姑祖母找到?偏偏是在这样的时候!
“正是在江南道,就在桐庐!那楼宝常,在暗中为反贼石皋打点粮草!”
仪章郡主垂下眼眸,不想再见到至佑帝的神情。——先前见到的,已经足够了。
对方神情中的自欺欺人,她看得一清二楚。
仪章郡主与至佑帝并不亲近,因当年一桩秘事,她对皇族也没有任何好感,自然就没有任何失望之类的情绪。
她只是不解,听闻皇上是在厉平太后身边长大,像厉平太后那样眼光卓绝、杀伐果断的人,怎么会养出这么一个皇上?
当真是半点都不像!
难怪,厉平太后宾天之后,国朝就天灾人祸不断,归根究底,还是在于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