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楚三十六年的初秋,五大家族的船队终于再次组建完毕,人数规模和上次一样,还是五千人,只不过这次队伍和上次队伍相比,已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上次的五千人,其中一千人都是普通水手,在普通人可能还属于比较强健的类型,但是让他们去与人厮杀对敌,可能就发挥不了什么用处了,可是这次的五千人,几乎人人都能作战。而且在出发之前,他们已经接受了仁楚水军方面长达几个月没日没夜的训练,在海船造好之后,更是在新造好的船上又训练了一个来月才正式出发。
这次造出的海船比起上次多出了一辈,整整四十艘,每艘船上的人数也从二百五十人变成了一百二十五人,如果在海上作战,他们的战斗力也是极强的了。
毕其功于一役,这是五大家族如今不得已的选择了!
阮子让站在码头上,看着这支渐行渐远的船队,他越来越感到迷茫了。
这次船队出发的时间和上次船队出发的时间差不多隔了一年,上次船队的结果,让他很难过。当时仇希对此毫不在意,丝毫不提为前辈报仇的事情,每天和严家的那位严君公子走在一起,完全把他撇开了,不过他也知道,仇希做的一切肯定都是在为了给前辈报仇做谋划。所以当时他也准备加入船队一起出发,仇希为此劝了他两句,但是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做些什么。
他答应过仇希,在为前辈报仇之前,他们不能以怀玉剑庄弟子的身份示人,所以那段时间,他和那些也想加入船队的江湖人走的很近,从他们身上,阮子让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虽然他们之中也有很多缺点和毛病,或许贪财、或许好色,但是那都不影响他们大多数都是很纯粹的江湖人,尤其是大家都抱着同一个目标的时候,彼此之间仿佛完全不用设防一般。
也不知道是该说幸运还是该说不幸,他最终没能如愿以偿,被刷了下来,可是那支船队,却是再也没有回来,整整五千人啊!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没了,连一具尸骸都没有回来
旧的伤痕还没好,就被人用一块布强行盖住,然后说什么都没发生过,又继续了下一轮可是这次,又要死多少人呢?
那位剑庄的前辈也已经离去一年了,这一年里,仇希确实如同他之前和阮子让说的一样,再没以怀玉剑庄弟子的身份自居,可是他做的一切也越来越让阮子让看不清了。仇希经常会找阮子让一起去喝酒,每次都要把自己喝的烂醉,然后阮子让再把他背回去,照料他。
他知道,仇希这是在他面前彻底放下防备了,可是这种放下防备,到底是将他当成了真正的朋友呢,还是完全出于对他性格的信任呢?他不知道。
他们从仁楚三十四年的夏天出来,到现在,已经是仁楚三十六年的初秋了,两年多的时间,可他却感觉越来越迷茫,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
本来剑庄甲班的弟子在满半年后,应该是接受剑庄的委派出来做任务,可是因为仇希的要求,他们出来的时候,剑庄说的是让他们出来历练一番。他不是没有想到怀安明这样安排的用意,相反,因为他细腻的心思,他很清楚。所以这一路上,他都在努力的改变仇希的性格,想多多少少影响到一点仇希,或者说想真正走近他的内心。
可是现在,他越来越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了,剑庄的护道人前辈为了保护仇希死了,仇希绝对留在这里给前辈报仇,然后再谈回剑庄的事情,为此,这一年里他们都在做着不同的事情。
一切乍看起来好像都没什么问题,可是问题是,他们如今是怀玉剑庄的弟子啊,虽说是出来历练,但是他们也是在执行着怀玉剑庄的任务啊,可自从一年前两人决定了那件事后,他们就仿佛变成了两个无根浮萍一般,剑庄不能回,连家都没有回过一次。
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啊
“仇希,我越来越看不明白你在做什么了。”
趁着仇希又找他喝酒的时间,阮子让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心里的意见,没办法,仇希现在除了找他喝酒的时间,其他时间基本上都跟那位严君公子在一起,平时连见到机会都很少。
仇希一听阮子让的这话,手里的筷子都没停。
“我们不是早就说过的吗,你不要问我在做什么,也不要管我在做什么,等我为前辈报仇的那天,就是我们回剑庄的日子。”
“可是这样是不对的啊!前辈已经去世一年多了,他也是怀玉剑庄的前辈,我们不能让前辈的死就这么一直隐瞒下去,我们应该让剑庄知道,让前辈得到他应该得到的荣耀!”
“所以呢?事到如今了,你想干嘛”
阮子让已经激动的站起来了,仇希还是淡然的坐着吃菜。
“我们已经出来两年了,我觉得我们应该回去了,这两年,我们一直待在楚郡没有踏出去过一步,我觉得,我们现在应该回剑庄,也应该回家了。”
“回家?”
仇希终于放下了筷子,抬起头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阮子让。
“哦——对了,我忘了,你是有家的人,不过我可没有那种东西,既然你想回家了,那你就先回家吧,我应该早就跟你说过吧,我们完全可以分开行动的,我做我的事情,你做你的事情,现在你想回去,回去便是,不用和我说的。”
看着仇希满不在乎的又继续低头吃菜,阮子让忽然觉得很伤心,不管是他刚刚看着自己的那个眼神,还是他刚刚和自己说的那番话。
但他终究不是一个喜欢动怒的人,尤其是对待自己的亲近之人,只是觉得很伤心。
他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仇希。
“你知道吗?你说这样的话,真的很让我伤心,我们不是一起出来的吗?现在做的事情也是我们一起商谈好的,两年了,两年都这样过来了,为什么你现在可以若无其事说出这样的话?”
仇希放下筷子,也站了起来,和仇希平视着。
“你想回家,那你便回!我没有家,也不需要!至于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就算不和你商谈,我也会做,我也能做!这两年也是你自己想留在这里的,我从来都没有留过你!”
阮子让的眼神终于渐渐变得失望。
“难道你的心中从来都没有半点感情的存在吗?
说完,阮子让终于转身走了出去。
仇希根本没有看阮子让的背影,继续坐下来吃菜,过了片刻,他将一杯酒喝尽,又捧起酒壶准备一饮而尽,然后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重重的将酒壶摔在地上。
“别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