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礼安县来说,柴涧风的到来,就像是一股春风吹来,给本以死气沉沉的礼安县,带来了蓬勃的生机。
越是靠近城池位置,便越是能感觉到这座城池的繁华,而且这种繁华是有区别于南沧城和北沧城的,如果说沧州的繁华是体现在人和货物的流通往来,那礼安县的的繁华,便是一种人人自觉的井然有序,是一种悠然自得的乐趣。
稚子奔走逐乐,老人闲坐荫下,往来者皆面上含笑。
一切都真如这县名一般,礼安。
从那老农的话推断,谢晨几乎百分百确认那位柴大人就是柴涧风。先前楚齐也对他说过,柴秀才考中秋试之后,被委任到了一个地方做了知县,看来就是当时一副衰败之气的礼安县了。
进了城,就更能感觉到里面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不管是本地商贾还是往来行商,都很自觉地去维护这舒心的气氛,谢晨他们几人先去喝了碗茶,说不上有什么不一样,但就是感觉跟在其他的地方不一样。
从进城到县衙门口那段路,谢晨他们整整走了一天。这种心思其实很奇妙,他内心无比期盼与柴涧风重逢,但是又害怕,害怕那天自己把柴涧风伤害到了,害怕见到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害怕,故人相见不相识。
一直到傍晚,一行人才终于站在了县衙门口,谢晨规规矩矩的去向门口值岗的衙役求见,逛了一天,关于这个柴知县,他也听的差不多了,只要问起,没有不夸赞他的,而且他也是个亲民的好官,只要是有事不管你是什么身份,都可以直接去见他。
但是今天也是真不巧,柴大人又出去搞什么考察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那衙役便一脸歉意地让谢晨他们明日再来。
谢晨谢过那衙役的好意,便站在县衙门口等着。他让怀景奇他们先去找地方住下,从这礼安县繁荣的程度来看,太晚恐怕连住的地方都找不到了。
怀景奇自无不可,他也看得出来谢晨这是想自己一人等着,所以也就走了,没想到暮长云却不走,一个人站在一旁,身上穿着一袭蓝色长裙,双手抱在腹前,一动也不动。
怀景奇也不好去叫她,索性便随她去了,和庚玄一起去找住的地方了。
谢晨早就发现了,暮长云虽然永远都是一副别靠近我的样子,但是从无咎死后,她就对谢晨几乎是寸步不离,不说隔多远的距离,反正谢晨走哪儿她跟哪儿,但是偏偏又拿谢晨当空气一样,完全不搭理他。
谢晨猜测了一下,大概跟无咎死前伏在她耳边说的那些话有关,除此之外他是找不到任何原因了。
那衙役见刚刚那个小公子和一个小姑娘站在那儿迟迟不走,劝了两次后,也就不管了,换班的时候还特意嘱咐了接班的人,让不用去烦扰那两个孩子。他只以为这两人肯定是受到了什么很大的困难,所以这么急切的想见柴大人。
一直到亥时,街道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路两旁还燃着许多的灯笼,星星点点的,整个礼安县,就像是倒着的银河。
谢晨终于看见一行人风尘仆仆的往县衙走来,为首的一人身穿着麻布粗衣,裤脚紧紧的绑着,头发齐齐扎在脑后,一边走一边和身边的人说着些什么,周围跟着的人大多也都是一副很劳累的样子。
谢晨还在想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柴涧风就已经走近了,礼貌的冲着谢晨笑了一下,每天他要见无数的人,这让他已经养成了一种条件反射性的反应了,匆匆扫了一眼,刚准备继续跟旁边的人说话,然后也猛然顿住了。
又扭头看了一眼,就看见一脸灿烂笑容的谢晨,他赶紧对身边的道了声歉,让他们先行回去,说自己有些私事。
这些人也很奇怪,这么长时间以来,可从来没见过这位柴大人如此高兴的样子,这种发自心底的喜悦和几乎无法抑制的兴奋,哪怕是礼安县从一片荒芜变成了一片繁华大城时,柴大人都没有表露的这么明显过。
等到众人都走了,柴涧风大步走上前给了谢晨一个大大的拥抱,两人脸色都挂着抑制不住的笑。
任何担忧,任何遗憾,这一刻好像都不存在一般,好像只是昨天一起玩了一天,然后各自回家吃了个饭睡了个觉,第二天又继续碰头了。
两人分开,谢晨却是向后退了两步,然后超柴涧风行了一礼。
“相彼投兔,尚或先之。行有死人,尚或墐之。要我看来,依旧不是什么好的世道。
前一句可拆善恶,若是路过见到别人网住的兔子,便非要善心大发给放了,那不是把别人的一番辛苦给白费了?若是自己捉兔子再自己放给别人看,那就是伪善。
后一句可见世道,通衢大道上突然有人倒毙,有好心人为他收尸掩埋,乍看之下好像很好,但是若是天下之人皆老有所依、幼有所养、病有所依,这种事情是不是就能尽量的不发生呢?
而且路遇死人,将其掩埋一番,又何尝不是应行之事呢?当全天下皆将此当成理应且能自觉为之之事,拿这种事也就不会特意出现在书上供人学习了,不是吗?”
这个问题柴涧风也记得,还是他从前问谢晨的。
柴涧风思索一番,也是对谢晨同样行了一礼,然后笑了笑。
“你对天下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也对世人的期望太高了,不过这是你的答案,我很高兴能听到这样的答案。”
“不管怎么做,心底总得知道什么是对的,就算是迫于各种无奈做了一些错的事情,但是也一定要明白,自己做的是错的,哪怕还不得不继续错下去,但是也一定要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样是错的!知错而错,要好过明明做错却不自知,还认为天底下只有自己是对的!”
柴涧风看着一脸认真严肃的谢晨,知道这是他的心里话。
“你知道的,这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