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客运站走出,季诩抬头便看到了在出站口俏生生站着的季涵双,牛仔裤和淡蓝色的羽绒服,有着漂亮女孩的清新亮丽。
“等很久了吧。”季诩露出个微笑,看到对方明显憔悴许多的模样,只觉有些心疼,她现在是自己世上唯一在乎的亲人了。
季涵双勉强笑了笑,清丽的脸颊有些病态的苍白,更添几分怜惜感,“不会影响工作吧?”
“不会。”季诩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生病了吗?”
“没。”季涵双向一边躲了躲,“嫂子呢,她不一向是你去哪跟到哪吗?”
季诩眼神暗了暗,他跟叶琳在大学好的那会儿,不说如胶似漆,也是形影不离,季涵双也见过,这点她自然不陌生。
“分手很长时间了吧。”季诩拦下一辆出租车,转身笑道:“也别叫嫂子了,都过去的事儿了。”
季涵双抿了抿嘴,从另一边上车,“为什么呀,我记得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嘛。”
“嗨,您能别老往我伤口上撒盐么。”季诩扭了扭身子,坐的更舒服些。他今天是直接把发给自己的那身行头穿上了,得体的深灰色冬季西装,锃亮暖和的厚底皮鞋,只是那件有些骚包的黑色风衣没穿,不符合他的品味,所以套了个素色的棉服外套。
“切。”季涵双白了季诩一眼,“问你就快说,别磨蹭。”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吧。”季诩想了想,庞大的叶家或许才是叶琳的选择,“就是这样。”
“噢。”季涵双看了看有些低落的季诩,转而问道:“那哥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啊,一直没问呢。”
“你觉得呢?”季诩明白她在转移话题,当下稍稍整理了下领子,挑眉问道。
季涵双虽然不知道季诩身上的西装是什么牌子的,但也能看出做工比较精良,应该价值不菲。
“在大公司吗?”季涵双眨了眨眼睛,“也不像,你学历好像不够。”
“鄙视我啊。”季诩也翻了个白眼,“比我学习好就能嘲讽我了吗?”
“哈哈。”一直没说话的司机师傅笑了笑,声音很洪亮,“那小哥是干啥工作的啊。”
季诩露出个笑容,轻声道:“警察,在风城工作。”
“大城市啊。”出租车司机咂了咂嘴,“公务员呢,比咱这小地方好多了,要好好干啊,不容易。”
“没有,跟咱这差不多吧。”季诩笑了笑,“您开车也不容易,都为了生活嘛。”
“哈哈,那倒是,哪有容易的活儿啊,都是为了生活呗。”司机师傅点了点头,随口接到。
家乡的发展一般,下午路上的车子很少,很快便到了老家的村头。
季涵双看了看季诩,他一直很好看,而今柔和的侧脸变得硬朗起来,更添了几分成熟的气质。
季诩偏头,正好迎上季涵双的眼神,继而轻轻一笑,眼睛眯起间给人阳光的感觉。也是只有在面对季涵双的时候,他才会有发自内心的笑容,没有独自在外的防备感,也没有压力,真正能感到心灵上的轻松。
季涵双脸色一红,拿起季诩带着的背包快速下车,站到路边缓了口气,“这家伙,笑什么笑。”
把车钱付上,季诩走到路旁,在看到季涵双笑的时候,他稍稍宽心。毕竟季书衡去世了,如果让悲伤长时间压在心上,以季涵双从小就比较弱的体质肯定会累倒,所以他只能想办法开导开导她,让她能快点忘了,多开心一会儿。
虽然马上就是葬礼了。
季诩和季涵双走在回去的路上,这是条唯一通往柏油马路的乡间土路。路面有些坑洼,但幸好没什么车来往,而且天气还很冷,积雪没化,不然会更加泥泞难走。他们住的地方叫小洼村,并不大的一个小村庄,百十户人住着,离最近的市区还有大半个小时的车程。
两人都有些沉默,在真正快到村子的时候,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季诩从毕业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已经一年多了。路的两边是空旷的田地,还有几片小树林和几个蔬菜大棚,空旷中却又有着荒凉。
“待会见了三叔他们。”季涵双看了下身旁面无表情的季诩,轻声道:“就听他们随便怎么说好了,以后说不得也不会再回来,就不会有什么交集了。”
季诩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他们的亲戚不多,季涵双所说的就是三叔一家和大姑一家了。
季家上代五个,季诩的大伯季书衡,父亲季书明,三叔季书义,大姑季淑媛,至于二姑季淑珍则在很小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亲戚多了本没什么,但一涉及钱的问题就会出现纷扰。
季诩的爷爷早年经商,去世的时候留下了不少家产。但大伯那时候在部队,季诩的父母很早就不在了,而大伯母主不了家也争不过别人,所以财产都让三叔一家霸占了,其中当然会有些龌龊。而争不过的大姑自然多年没有与这些亲戚上过门,平时见了也没什么好脸色,有时还冷言冷语的免不了嘲讽。
但季书衡一病之后,看病吃药自然需要不少钱,所以跟他们也借了不少,逢年过节的这就像是比他们矮了一头。再加上季书义家的孩子季廉托人去了京城上大学,那小子自小就狂,说话经常没大没小的。
往年季诩都是默默地忍受,但去年在老宅吃团圆饭时终于爆发,当众呛了几句,让季书义在一帮人面前下不来台,后者当即拂袖而去,而季诩也直接回了学校,年都没在家过。
所以季涵双这才先劝了下季诩,季书衡去世之后,他们在家里就没什么牵挂了,以后说不定也不回来了,自然不希望季诩被刺激几句生出什么事端来,不值得。
很快,走过一个土坡,季家的老宅就在眼前了。青砖黛瓦,木门木窗的老式结构,那一扇刷着艳丽红漆的大门上有两个镀金的狮子头,即使看了好几年仍觉端庄威严。季诩走进院子,四下打量了一下,很大很宽敞,他爷爷季太林白手起家打下的基业,如今却只剩下了这一个老宅了。那些早年把玩的古玩古件儿,全都一笼统地被季书义划拉了过去,不是人情送礼就是变卖,自诩要打开门路,重现季老爷子当年的辉煌,也走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季诩摇了摇头,他不知道季书义现在在京城门路走的怎么样了,也没兴趣知道。每每想到季书义一件一件地从老宅里把那些自己儿时玩耍过的东西带走时,季诩的心里就憋着一股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