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情况,如云天扬所说,紧张又惊险,朝廷内外,人人自危,几乎与八王和十王有过往来的人都受到株连,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次年才有所缓解。
泰和二十二年六月初十,皇帝秦岩册封燕国公嫡四子风吟潇为清远侯,并任殿前指挥使,册封傅越泽为韩王,其子傅一航为世子,消息传遍京城直至鄂国公府三房,傅怜音整个人眉飞色舞的,在云天扬面前腰杆都挺直不少,人前人后,眼睛都长到了头顶上。
云可馨冷笑,这或许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意思了。
月底,韩王托人带话,邀请三房到樊城去,意即省亲,傅怜音应允。
“老爷,大哥在樊城托人带话,要咱们去一趟樊城,您看呢?”饭后,傅怜音就对云天扬说了这事。
“要的,”云天扬坐在上首的椅子上,笑道,“大舅哥在六月初就被封了韩王,我们理应前去庆贺一番,现在都有点迟了呢。”
“不碍的,大哥知道老爷为了去年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傅怜音有意避谈狩猎之事,言辞谨慎,“如今朝中已恢复到原来的平静,大哥才要我转告老爷,要我们务必回去一躺。”
云天扬点点头:“你明天就准备一下,我们择日出发。”
“是,老爷,”云天扬少见的爽利令傅怜音心花怒放,还以为他会一拖再拖,没想到这么行动如此快捷,连忙应承道,“妾身这就吩咐下人去。”
傅怜音转身要走,云冉从外边小跑进来,摇尾乞怜的模样:
“爹爹,娘亲,你们去樊城能不能带上女儿?我也要去……”
傅怜音斜睨云冉一眼,厌恶和不耐烦的皱皱眉,从内心来说,她不愿带上云冉,一个庶女,中看不中用,还总给她丢脸,本想趁着这次出行,眼不见,心不烦。但一想到此行的另一个目的,她看云冉的眼睛又充满了狡狯和算计:不如用云冉来配合她完成那个计划也是一件好事。
想着想着,她眼底闪过一丝阴鸷,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讳莫如深,直看得云冉满心欢喜,她把傅怜音的笑容当成了“应允”。
“行,五姑娘要去就去吧,”傅怜音笑着摸几下云冉的头,亲切的言语中夹枪带棒的警告深意道,“但是五姑娘也一定要听爹娘的话,不能再给爹娘惹麻烦了知道吗?否则娘亲也不敢做主带你去……”
云冉在傅怜音的yin威下生活了几年,深知她那“柔中带刚”的话里每句话每个字都有她的用意在里面——自从三叔公寿诞之后,傅怜音待她越发冷淡,眼里几乎就容不下她,这次回樊城省亲,居然愿意带上她,还话里有话的“暗示”,她知道,这是傅怜音又要“用”她了,没有羞辱之情,反倒觉得荣耀,觉得自己终于要“翻身”了。
“是,娘亲,女儿这次一定听爹娘的,再不任性了,再不给爹娘丢脸。”
云冉谄媚的笑着连连点头。
“嗯,那就好,”傅怜怜笑得困难,“你去让冯嬷嬷和锦绣帮忙收拾一下行李,看看有什么要带的,不是搬家,也别带太多了。”
云冉欢天喜地的跑出正厅,云天扬很满意傅怜音此举,觉得她越来越有内宅夫人的“气度”了,唯有身边的云可馨把傅怜音看得个清清楚楚,她是必去无疑的,此次樊城之行,虽无性命之忧,却是遍布陷阱,只怕一不小心就会深陷其中,一定得慎之又慎,多加防范……
经过两天的路程,云天扬和傅怜音带着家眷和下人就到了樊城老家,见到了韩王傅越泽,韩王妃王伶,世子傅一航,这三人其实之前都见过,只是给人感觉不同了,盛气凌人,却独独不见武安侯傅越恒。
几人在韩王府的正堂落座,王伶先吩咐仆妇和小厮把行李搬到储物间,又让丫鬟端上茶点。
“王爷,王妃,侯爷二哥呢?”云天扬很快就适应了傅家全新的身份和地位,连称谓都适时的换了,这让傅越恒和王伶心里很舒坦,傅怜音也顿觉脸上有光。
“他刚上京了,”傅越恒笑道,“就在你们来樊城的路上,接到圣谕,要他担任太子太傅,因此没法参加明天的府上的庆宴了。”
傅越恒口中的“庆宴”是指庆贺他封王的晚宴,这个傅怜音在清河城之时就说过,让云可馨小有震惊的是武安侯傅越恒,居然当上太子太傅了,这么快!她想起,前世就听国公府的人议论过,说是这武安侯与清远侯还有大将军云恪都不和,后来渐渐发展成为云家的政敌:自古朝堂上都是文臣瞧不起武将的粗俗和野蛮,武将则看不上文臣的迂腐寒酸,以致明争暗斗、你死我活较量的厉害。
云可馨深吸一口气,心下警龄大作:前世云恪获罪会不会与这个武安侯有什么关联呢?正是因一直以来的这个隐约的猜测搅得她心神不宁,这次愿意跟着来樊城,就是想见见这个传说中的武安侯,不料竟先于他们一步上京城了。
“五姑娘,七姑娘,还不快给舅父和舅母请安。”傅怜音不满云可馨的发呆,皱眉催促道,“发什么愣?!”
“冉儿见过舅父,舅母,表哥,”云冉抢先一步在傅越泽和王伶跟前行礼招呼,“你们好,万福金安。”
“馨儿参见韩王,王妃,世子,”等云冉说完,云可馨聪明的在傅越恒和王伶面前跪下,磕了个头,笑道。
傅越恒和王伶之前还在为云冉的“不懂规矩”心生不悦,虽说是自家人,但现在到底身份不同了,怎么着初次见面得先按礼数来吧!傅怜音也暗暗叫不好,来之时忘了交代五姑娘一下,不曾想听到云可馨“规规矩矩”的行礼数,放心之余,又忌恨的不轻:云冉的随机变应远敌不过云可馨!
“瞧这小嘴甜的,”王伶心里舒服点了,上挑的丹凤眼里尽是假客套道,“都是自家人,在家就不必这么拘束了,七姑娘,叫舅父舅母就好。”
“是啊,七妹妹,你也别叫我世子了,”从看到云可馨那一刻起,傅一航就巴望着要和她说话,偏偏此前父母有过交代,在大人还未说完话前不得插嘴,只得忍到了现在,嘴巴终于“释放”了,“就喊我‘表哥’就好了……快起来。”
傅一航说着牵起云可馨的手,脸上满是“久别重逢”的笑容,看得云冉气急又无奈,酸味熏天,却是不甘示弱的在韩王和韩王跟前一跪道:
“韩王、王妃、世子,之前并非冉儿不知礼,实在是见到舅父和舅母还有表哥感到开心和亲切,所以才一时间忘了舅父封王的事,还请韩王和王妃原谅冉儿的年幼无知。”
傅越泽冷笑:都是十岁了,还自称年幼无知?真不给妹子长脸!
王伶甚至连瞧都不瞧云冉一眼,视线一直在房梁上,懒懒的吐出一个字:
“嗯。”此外,再无二话。
云冉有些尴尬,方知自己的“马后炮”的有些晚了,热脸贴了冷屁股,手足无措中,可怜巴巴的看向云天扬和傅怜音,求支招。
“起来吧,”傅越泽觉得冷遇也不能太过了,以免引起云天扬的不满,笑道,“这是在自家,五姑娘不必拘礼,像以前一样,叫舅父和舅母。”
“既然王爷和王妃都发话了,五姑娘起来便是。”云天扬淡淡一句。
“谢谢舅父和舅母……哦,不不,”云冉诚惶诚恐的近乎可笑,脸也涨得通红,战战兢兢道,“谢王爷和王妃,谢王爷和王妃……”
说着起身,瑟缩的站在一旁,一时间连看傅一航和云可馨的勇气都没了。
傅一航今天穿的也很威风,金色的头冠,炫色锦袍,以及各种彰显身份的各种腰间配饰等,给他增添了许多贵气,一年多时间没见,样貌方面也变得出众了,只看云冉望着傅一航那满眼的倾慕就知道了。
“父王,母妃,”傅一航转头对韩王和王妃道,“儿子想带可馨表妹到堂外走走,可好?”
云天扬和傅怜音求之不得,正中二人的下怀,她笑道:“大哥,嫂子,一航在国公府的时候就与七姑娘玩的好,上次一航回了樊城,馨儿就不止一次的问妹子何时能见到傅哥哥,想必二人也是投缘的很,就让这俩孩子玩儿去吧。”
云可馨气愤:这傅怜音不仅是颠倒黑白,连添油加醋的功夫也是一流,这说的分明是云冉,好吗?却又偏偏扯上她的名字?还说的如此夸张,让傅越泽和王伶听在耳朵里像什么话!指不定他们以为是自己死皮赖脸“贴”上傅一航,对傅一航死缠烂打呢!够阴险够叼毒的。
云冉也想跟着去,刚想问爹娘能不能同去,又恐遭唾骂和惩罚,正纠结要不要说,不料傅怜音看了云冉一眼,继续道:“瞧我,把五姑娘都给忘了,其实是他们三个玩的挺好,让仨孩子一起去吧,我们自家兄妹间说说话。”
云天扬听出傅怜音的弦外之音,点点头表示同意,见此情景,傅越泽和王伶不好再说什么,只希望别叫晋王府的李郁蓉郡主看到就好。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