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巍听完,觉得奇怪,“既然你捏住了他们这么大的把柄,为什么那二人不直接杀了你灭口,反而劫走你妻儿?”
“因为我会脱墨,对他们有用,杀了我简单,可是以我妻儿作威胁,他们能得到更多好处。”
宋巍恍然,“那这么说来,前辈只是不对外公开脱墨,私底下还是被迫在帮他们办事,对吧?”
褚胥咬紧齿关,“若非为了妻儿,我何至于此!”
“前辈就没想过,兴许你的妻儿早就遇害了,他们有可能只是打着幌子威胁你。”
褚胥眼底戾气更深,瞪向宋巍,“如果她们母子还活着,我一旦不按要求办事,便等同于亲手杀了妻儿。”
“好,我答应你。”为了安抚脾气暴躁的大师,宋巍只能先给他吃颗定心丸,“我会尽快查出你妻儿的下落并将其救出,前辈也别忘了答应我的事。”
褚胥看得出,眼前的年轻人并非口出狂言之辈,他深吸口气,“只要你能把人救出来,我自然会信守承诺。”
……
离开咸宜坊,宋巍在没人的巷子里把一路追随的卫骞叫出来,问他能否查探到褚胥妻儿的下落。
卫骞直接摇头,“那对母子早就不在人世了。”
宋巍有些意外,“你知道?”
“驸马爷曾经让属下查过行宫修建的银钱耗用,不小心查到了这条线,只不过因为牵连了两部尚书,驸马爷手中没有实权,长公主当年又不管事,很难扳倒那二人,所以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宋巍捏着眉心,觉得事情有些难办,“褚胥一直以为妻儿还活着,所以这么多年甘愿为户部、工部两位尚书做事,若是突然让他晓得妻儿早就不在人世,他恐怕很难接受这个事实,到时候他能不发疯就不错了,哪还能指望他入宫帮忙?”
卫骞建议道:“若实在不行,大人去请皇上下秘旨,召他入宫,有皇命压着,他不会不从。”
“不妥。”宋巍不赞同逼迫,那四幅画里的东西关乎着大楚将来的命运,褚胥一旦心态不稳毁了画,就等同于毁了大楚。
“可短时间内,大人对付不了那两位尚书。”
“说得没错,对付户部、工部两位尚书都要时间和权利,画的事迫在眉睫,我耗不起,你们再帮着找找吧,看还有没有真正懂脱墨的人。”
卫骞走后,宋巍再度去了咸宜坊找褚胥。
褚胥不明白他为什么去而复返,“年轻人,你莫不是后悔了?”
宋巍坦然道,“没错,我是后悔了。”
褚胥没料到他会如此直白,“你没本事救人?”
“是我没时间跟你耗,这天底下会脱墨的人不止你一个,你不乐意,我大可以找别人,犯不着给自己揽一堆事。”
话说完,宋巍转身就走。
褚胥看着他的背影,想到这是唯一可能救出自己妻儿的人,他开口把人给唤住,“只要你保证事后帮我救人,我可以先帮你。”
宋巍前行的脚步停住。
……
等褚胥洗澡换了身衣裳,宋巍帮他乔装打扮了一番,直接带入皇城。
有暗卫沿途保护,一路上十分顺畅,没再出任何问题。
直到入了乾清宫,褚胥才知道自己是给皇帝办事,他一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给光熹帝请安的时候跪了好半晌,最后还是崔公公把人给拉起来的。
光熹帝狐疑地瞅着宋巍,“这位就是你所说的脱墨大师?”
哪怕乔装打扮过,他醉鬼的形象还是能让人一眼认出近日喝了不少酒。
光熹帝对刘氏神兵有多在意,超乎所有人的想象,他不放心把画交给这样的人。
不仅光熹帝,陆老侯爷和齐老也纷纷觉得褚胥不靠谱。
宋巍没说话,无声看向褚胥,像是在等他如何证明自己。
一技在手,褚胥骨子里多少有些傲气,眼下被人质疑,他觉得意难平。
哪怕,质疑他的人是帝王。
走上前几步,褚胥盯着东墙上的四幅画看了会儿,断言道:“双层画,用的还是晋朝年间独有的单宣纸,这种画无需脱墨,将上面那层揭下来即可。”
陆老侯爷问他,“你如何保证上面这层揭下来,下面的画还在?”
“祖传绝活儿,无可奉告。”
这人不是一般的傲。
陆老侯爷没有与他争执,看向光熹帝,明显在等着帝王拿主意,到底该不该把画交给褚胥。
不等光熹帝发话,褚胥兀自开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选中我入宫,你们又不肯信任我,干脆直接将我送出去得了,省得你们伤脑筋。”
崔公公刚想把人撵出去,光熹帝抬手制止,视线定格在褚胥的背影上,“你若是无法成功将画还原出来,当如何?”
“市井小民贱命一条,皇上若瞧得上,拿去便是。”
为了机关兽,光熹帝尽可能地压制着脾气,“宋巍,带去考验考验。”
“微臣遵命。”
之后,褚胥被带到偏殿。
宋巍前些日子考验那几位“大师”的法子全都给他试了一遍。
褚胥不让人看他的秘技,所以宋巍不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做的,但最后那些字画,全都被神奇地还原出来。
宋巍将人带到正殿,如实向光熹帝禀报了考验的情况。
听说他过了所有关卡,光熹帝心中意外的同时,也意识到这是位有真本事的人,骨子里傲些无可厚非,让陆老侯爷和齐老给褚胥腾位置揭画。
褚胥提出要求,“祖传秘技不容外人围观,所以,烦请皇上和几位大人暂时回避。”
光熹帝犹豫片刻,依了他,带着所有人退出正殿。
殿门被从里面关上以后,陆老侯爷十分担忧地看着宋巍,压低声音,“他一旦不成功,必定会牵连到你,你说你当初何苦揽下这份苦差事?”
“如果我不去,揽下苦差事的人就有可能是师父。”宋巍道:“师父好不容易能光明正大地入皇城,徒儿不想您几十年的良苦用心再一次被人践踏。”
“唉,你这孩子……”陆老侯爷只能叹气。
此时此刻的光熹帝比谁都心焦。
褚胥一旦失败,杀了他简单,可神兵图谱将会成为永远的传说,任谁有通天本事都得不到。
他坐在偏殿里,崔公公递茶来也喝不进去,时不时地拿眼睛看向殿外。
许久不见褚胥出来,光熹帝索性从偏殿出来,走到正殿门外,见宋巍和陆老侯爷低声交谈,他凑过去,“你们俩说什么呢?”
陆老侯爷面不改色,“老臣在跟宋学士讨论画中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讨论出什么来了?”
宋巍接过话头,“微臣认为,神兵图谱极有可能就藏在寸心方丈的雕像内。”
“这种可能,朕不是没想过,可种种迹象表明,柳先生此人行事十分谨慎,他不会直接将图谱裹在一堆泥土里,否则留下这么多线索就没意义了。”
宋巍点点头,“皇上说的不无道理,那座雕像到底是怎么藏图谱的,等褚大师出来一问便知。”
光熹帝看了眼仍旧紧闭的正殿门,“可千万别给朕办砸了,否则,朕生吃了他!”
几人不再说话,殿外逐渐安静下来,时间过得格外慢,每一刻都让人等的抓心抓肺。
空气在无形中压迫着众人的神经。
大冷的天,崔公公急得直冒汗。
光熹帝的脸色也越来越凝重,背着手来回踱步,眼睛不忘去瞥正殿门。
就在所有人心弦紧绷的时候,殿门突然被里头的人打开,褚胥像见了鬼,出来就抓着宋巍问:“这四幅双层画到底是谁画的?”
宋巍不解,问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