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二郎没在这边待多久,吃完饭就回隔壁院。
进屋见他媳妇儿红着眼眶,像是哭过的样子,忙问咋了。
二郎媳妇本来都已经哭停了,一见宋二郎,立马委屈上,抽抽搭搭地又哭起来。
宋二郎一头雾水,“谁又怎么你了?”
二郎媳妇一边哭,一边说婆婆扬言要把她撵出去。
宋二郎皱皱眉,“你干啥了娘要撵你出去?”
他家媳妇儿他了解,说话最会掐头去尾,他娘虽然精明能算计,却不是无理取闹的人,要不是他家媳妇儿做了什么,不至于让他娘发这么大火,更别说放话要把人给撵出去了。
二郎媳妇抹着泪,“还能有啥,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我那些年是做得不对,不该到处说三郎的不是,可我不是已经改了吗?三郎院考和乡试的时候,我哪次没早起给他们做干粮煮鸡蛋,合着我一番好心,全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宋二郎还是没太听明白,“你别说一半留一半,把前因后果讲清楚了,今儿个是三郎中举摆宴的好日子,娘再没脑子,能当人众面地跟你翻旧账吗?”
二郎媳妇眼睛望着地面,没吭声。
宋二郎也不逼她,“你要不说,我可下田去了,地里还一堆活儿没人干呢!”
等宋二郎扛着锄头一只脚踏出门槛,二郎媳妇才道:“娘说都是因为我,谢家才会挂不了田。二郎,你说我冤不冤?谢正被人骂,那是他没本事跟村里人处拢关系,能怨到我头上来吗?”
宋二郎沉默片刻,说:“我直接去问娘。”
二郎媳妇心下一慌,忙叫住他,“你别去!”
宋二郎转过头,“我要不去,娘真让你收拾东西走人咋办?”
“我……我……”二郎媳妇说着,又想哭。
“行了,你有完没完!”宋二郎觉得烦,“到底咋回事儿,你倒是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我是我娘亲生的,能没你了解她吗?我告诉你,今儿这种场合,要说你嘴巴没个把门的让她瞧不顺眼损你两句我信,但要说她没头没尾地直接跟你翻旧账,打死我都不信。”
眼瞅着快瞒不住了,二郎媳妇只得如实相告。
宋二郎听后,又是一阵沉默。
二郎媳妇红着眼眶看他,“二郎,我是生不出儿子,可我这么些年,田间灶头两边忙伺候你不说,还为你生了三个丫头,哪一个没有尽心尽力拉扯长大?我对你们老宋家,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娘说休就休,还讲不讲道理了?”
宋二郎听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放下锄头,挨着她身边坐下来,给她擦擦眼泪,语气比先前柔缓不少,“娘要是不讲道理,你这会儿就没可能坐在我们老宋家跟我诉苦,而是收拾东西有多远被撵多远了。”
“连你也这么说,你还是不是我男人了?”二郎媳妇将头扭向一边,心里憋屈。
“你要觉得我说错了,你就去找娘理论。”宋二郎直接撂话,“反正我之前劝过你那么多次,是你自个儿不听,非要处处要跟娘对着干的。”
“我怎么跟娘对着干了?”二郎媳妇声音拔高,吼了一句。
“有没有对着干,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这么多年你没给我生个儿子,娘为这事儿怨过你一句还是用手指头挖过你一回了?当初分家,是你自个儿提出来的,说什么三郎克亲,已经克死了大哥大嫂,要是再搭伙过,下一个就得轮到咱家,还说你生不了儿子,全赖三郎。
当时娘说啥了?人家啥都没说,直接让咱们分,分开这么些年,你还不是照样没给我生个儿子。
要我说,这事儿压根就怨不上三郎,他成亲之前,日子过得也挺艰难的,你别看他不缺钱花,但凡出去,外头人全都指着他鼻梁骨骂他煞星转世,克死了兄嫂还有脸活着。
大哥大嫂刚出事没多久,我有回跟他一道走着,亲眼见到一群小娃娃跳出来问他咋不去死。
三郎今儿个能中举,就说明外面那些人传的都是屁话,这里头,也有你一份儿。
娘当年难产,险些大出血,到鬼门关打了个回转才生下的三郎,你见天儿地朝外头败她心肝肉的名声,她一个当娘的,能没点脾气吗?这要换了你,指不定早就跟人撕破脸,娘能忍到今儿才跟你发作,已经够给面子的了。”
二郎媳妇还是头一次听说婆婆生小叔子的时候难产,她愣了好一会儿,“那……那我以前也不知道啊!”
“不知道你就能乱说?”宋二郎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你这性子往后得改改,再不改,到时候娘真让你走人,我也保不住你。”
二郎媳妇低下脑袋。
一开初,她原本也没想跟婆婆对着干,只是自己一直生不出儿子,心虚,怕婆婆凭着这点欺负到头上来,索性自己先强横上,打算借着性子压婆婆一头,想着自己都这么横了,婆婆被压下去,往后就不敢拿生儿子说事儿。
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碰了个硬茬子。
宋家这位婆婆,你横,她比你更横,你不讲理,她比你更不讲理,跟她吵?
不好意思,长这么大,二郎媳妇还真没见过比这位婆婆更能吵的,她能全程不带一个脏字儿,就把你骂得狗血淋头全身冒烟。
要不然,周家那位来了怎么能闪到老腰灰溜溜地被人给抬回去?
要知道,周家那位可是十里八村勉强能跟婆婆相提并论的“泼妇”了,连她都吵不赢,其他人就更别妄想。
反正在婆婆身上,你要做得不合她心意,软的硬的都不好使。
二郎媳妇当年发现自己摊上个不得了的婆婆以后,不是没想过找法子补救,可惜没用,人家压根儿不吃这一套。
婆婆太精明了,甭管你想做什么,她几乎都能一眼看穿。
她嫁过来这么多年,就没有一次是从婆婆手上讨过好的。
所以那天见到哑巴妯娌得了婆婆亲自照顾,二郎媳妇才会嫉妒得险些发狂。
婆婆那么傲的人,竟然亲自伺候儿媳妇?哑巴妯娌这是给婆婆灌了迷魂汤啊!
想当初自己怀着身子的时候,婆婆也只是多给了点银子让去买补品,啥时候亲自伺候过她?
宋二郎又说:“你看三弟妹,人家一天到晚一句话都没有,不会出去惹是生非,娘对她好吧?都亲自伺候上了,说明娘就喜欢那样的。你往后多跟人学学,少说话,多干活儿,娘也不至于见你一回损你一回。”
二郎媳妇道:“我这是天生的性子,一时半会儿的,哪改得了?”
“改不了就找针线把嘴缝上!”
“宋二郎!你能耐了是吧?”
“听听,这才一句话不对头,你就横上了,你再看看隔壁三弟妹,她能跟三郎这么说话吗?”
二郎媳妇不服气,“那是因为三郎宠着她,不让她干活儿,不让她吃苦受累,我要有她那待遇,我也能见天地笑脸对着你,想咋温柔就咋温柔。”
宋二郎抬手遮住半边眼,小声嘀咕,“你倒是想温柔,也不撒泡尿照照,有人家那身段那模样吗?”
二郎媳妇:“!!!”
——
温婉觉得二嫂子最近有点不对劲,见天地往他们这边院里跑,来了也不太说话,就是陪她坐,偶尔唠几句家常,害得婆婆提心吊胆,就怕一个不留神儿,二嫂子对她使坏伤着小孙子。
温婉跟二郎媳妇完全沟通不了。
二郎媳妇不识字,也看不懂手语,温婉本来有好几次犯困想让她走,二郎媳妇都没看懂,还在那儿干坐着。
最后还是宋婆子出面,让二郎媳妇哪来的打哪去,少来跟前碍眼,二郎媳妇才不敢过来的。
温婉想着,二嫂子肯定被婆婆说要休了她的那句话给吓坏了,所以想过来找自己取经怎么讨好婆婆,只可惜自己说不了话,二嫂子白算是跑一趟。
——
中了举,明年三月就得上京参加会试。
宋巍和谢正约定好了,等开了年,正月上就走。
宋巍在京城有房子,不用担心吃住问题,到时候去了,谢正可以直接去胡同小院住,节省了安顿的时间,能多温习两本书。
还没过年,温婉在年关上就开始出现不同的预感,每一次都预感到上京路途中,她肚子里的宝宝没了,化成一大摊触目惊心的血,吓得她晚上翻来覆去睡不好。
宋巍察觉到不对劲,问她怎么了?
温婉惨白着脸,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才抖着手把预感写出来。
意思是她此去京城,宝宝会流产,预感里流产原因太多,她无法确定到底是哪一个。
说白了,就是避不开,要想保住孩子,她只能留在宁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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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开两地了,没信号,哈哈哈,拔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