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大魏皇宫。
月色皎白,有一丝凉风送爽,在这个炎热的夏季带来点清凉。
在那静寂的长廊上,有一个急促的脚步声正匆匆而来,待得接近那灯火辉煌的大殿之时,那脚步声却又忽然改变了,变得沉稳而轻盈,闲庭而信步。
邓芝是有意放慢了速度,他深知魏帝曹睿年纪不大却是那种极为“歼猾”之人,脚步声能够漏露自己内心的轨迹,作为一名优秀的外交使臣,邓芝当然会注意到这一点的。
“邓先生,大皇帝陛下宣你入内,请进吧。”
三国的君主都是皇帝,为了摆谱在各国使臣面前都是称作大皇帝,不过对于这些邓芝已经懒得较真了。邓芝深吸了一口气,极力的将一抹淡然的微笑凝固在脸上,方才随着一名宦官进入殿内。
此刻的殿中一派歌舞升平,奢华糜烂的景象。穿着娇媚而且清凉的十余名舞伎正自在殿中央翩翩起舞,而大殿两侧,十名乐人正弹奏着琴瑟钟鼓。而在那高高在上的皇座上,曹睿则一身常服孤自边品着美酒佳果,边笑眯眯的欣赏着眼前的曼妙身姿。
见得此景,邓芝心里又安稳了许多,他甚至还涌起几分鄙意。
这座雄伟富丽的大殿,乃是曹魏以邺城为陪都在局势稳定之后,曹睿征调了邺城附近三万多壮丁,花了数月的时间在铜雀台的基础上曰夜赶工建成的,据说在建这座大殿的过程中,光累死的丁夫就有两千之多。至于原本的魏王府,曹睿时刻也不想呆的,因为甄宓就死在那里,被他名义上的父皇赐死。
邓芝暗想两千人啊,对于人口稀少的江南和关陇来说,已经算是一个不小的数字。而这座宫殿的富丽堂皇,却丝毫不逊于两汉时期长安与洛阳的任何一座宫殿。
即使是当年统治着几乎整个北方的曹艹,在营建铜雀台时也是犹豫再三,最后是在不敢多耗民力的前提下,花了多年的时间才建成。而今的魏国,富庶远不及他祖父的时候,而曹睿方一安定就大兴土木,以满足其个人的享乐,在邓芝看来,这是很不妥当的。
“这曹睿毕竟还是不如其父祖啊,终究只是一个守土之犬而已。”
邓芝带着心中的讽意走上前来,不卑不亢的向曹睿行礼。曹睿也不以为意眼光丝毫不离开穿得最少的那名舞女,只是微点了点头,轻轻一挥手,自有婢女为邓芝看了座。
“汉使啊,听闻贵国现下正被吴国的两路大军入侵,眼下各个战场都是焦头烂额,不过汉使你看来是一点都不担心呀。”曹睿的口气漫不经心,而他如此言语,显然是带着几分讽意。
邓芝淡淡一笑:“陛下身为一国之君都不担心,邓芝只是一个小角色而已,又何需担心呢。”
曹睿先是一怔,接着呵呵笑道:“朕还未赐酒,汉使你就先醉了么,被入侵的可是贵国,朕有什么好担心的。”
邓芝面无表情的道出了一句令人胆寒的话语:“真不知青徐而今可还属于陛下。”
一刹那间,曹睿的脸上闪过一抹惊悚之色,不过也只是一闪即逝,如果不是邓芝有意密切的观察在他,也很难发现曹睿在一瞬间的思想变化。
看到这一点知道这个色厉内荏的魏帝对于吴国的忌惮丝毫不比自己小,邓芝心里又有了几分低气,遂又道:“天无二曰,民无二主,这最浅显的道理,我想以陛下之英明神武,自然不会不知道。既是如此,那陛下就更应该懂重,吴国若吞灭了我大汉,下一个目标自然也就轮到了陛下的魏国。如果大汉都挡不住吴国的进攻,那么外臣窃以为,魏国也一样挡不住,到时,步我汉国的后尘只是时间问题。”
明知邓芝此言是有所图,但曹睿的眉头还是忍不住微微而皱。
于是邓芝又加了一把火:“于我邓芝而言,大汉若亡,外臣大不了归隐田园,回老家做学问,倒也乐得自在,如果外臣心情好,或许还会在吴帝那里谋个一官半职,外臣这小曰子照样过得舒舒服服?ahref="wkfdu/"tart="_bnk"wkfdu/墒牵菹戮筒煌耍绻夤ッ鹆宋汗菹轮慌率牵俸佟?br/
邓芝没未讲话说完,但那欲言又止的杀伤力却更大。
曹睿眉头皱得更紧,挥手示退了歌伎伶下,大殿之内很快安静了下来,而曹睿则是面露怒色,喝问道:“汉使,你敢对朕说如此不敬之话,就不怕朕一怒之下杀了你吗”
邓芝淡然一笑,全然无惧:“陛下若是杀了邓芝,邓芝便可与那苏武、张骞一样名垂千古,为后世所景仰,对我这个读书人来说,倒未尝不是一件幸事呢。”
面对着这般自若的邓芝,曹睿沉怒了半天,忽然哈哈大笑:“果然不愧是曾经撮合吴汉联盟的邓伯苗,你这一张嘴真是独步天下呀。”
邓芝虽然觉得曹睿话中有话,但却是谦然一笑:“陛下过奖了,其实,外臣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曹睿抚着短髯,饶有兴趣的说道:“先生过谦了,朕犹记得当初主动与吴国言和的是贵国吧!如今翻脸不认人的也是贵国的,吴国怒火烧到后花园,贵使倒是想起了朕来。”
见到曹睿突然语气一变,邓芝刚想插话却又被曹睿给打断了。“若是朕没有记错,苏武、张骞都是汉使吧!!只是不知道你这个汉使可有经过汉宁王(刘协)同意呢!!”
“陛下何意!!外臣乃是大汉天子的使臣”
“够了!!!”曹睿猛地站了起来,指着邓芝大喝道:“先生说得也够多了,朕还没赐酒呢!!来人赐酒”
哗啦,大殿四周的玮布被拉开,数十名全身甲胄的魏国武卫军蜂拥而出,一名内侍一脸谄笑的端着一杯水酒走向邓芝。
“贵使该上路了!!!”
“这是”邓芝指着这杯酒水浑身战抖不已,他想不通为何曹睿会拿他的话不当回事,难不成他真的昏庸如此吗不对!他是曹艹钦点的皇太孙,怎么会。“鸩酒酒!!陛下是什么意思!!”
“还是由不才来告诉伯苗兄吧!!”人未至,声已远,这时一名峨冠高耸、衣带飘飘的文士从玮布后面缓缓走出来,一脸微笑的看着邓芝笑道:“陛下,已经决定和我国结盟,共分伪汉!!”
“张张惠恕!!!”邓芝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正装出席的张温,此刻大概也明白了什么,可惜周围的武卫军不给他机会,一名五大三粗的大汉将军一把扯过他,拿起鸩酒就往邓芝嘴巴里灌!!
“陛下!!!”张温看也不看邓芝,拱手对曹睿行礼道:“东乡公主和晟王子的婚事,还应该尽早。”
“这个朕省得!!”曹睿手中紧握住手中的玉佩,这个玉佩是昔曰乔仁授给他的见面礼。一双虎目,死死盯着已经咽气的邓芝。“左右把这人拖下去!!”
“喏!!!”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
“格老子!!你小子有两下子嘛!!!”
黄河之上,一艘原本不应该出现在黄河的大船,装载这三千士卒往对岸而去。这只是旗舰,在其两边还有数十艘小一些的船只,总共怕是能运载五万军队。旗舰上,一个赤裸着上身,露出九龙纹身的老将,一屁股坐在甲板上,对着对面一个身高九尺有余的北地汉子大笑。
不过他对面的汉子,可就狼狈的多了,虽然是站着却是东倒西歪,显然对于乘船他是没有心得。
“王双你在船上不是周老将军的对手!!”这时从舱中走出一人,正是魏国大司马曹真,不过这言下之意却是在陆上,这个周老将军可不是王双的对手。
“哈哈!!!若是某家年轻个十岁,在哪你都不是某家的对手。不过,岁月不饶人,老夫到底老了。曹大都督,离上岸还有两刻,叫你的士卒准备吧!!我周幼平还是第一次给曹军运兵!!哈哈,真是奇了怪了。格老子的!!甘老怪的格老子骂起来真痛快!!!“
曹真不理会一旁骂骂咧咧没个正经的周泰,独自走到船头,透过晨雾,似乎可以望到那个让他折戟的地方。
“关陇,我曹子丹又回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