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了八月,空气中的热意更重了几分。
山上一向是难得避暑胜地,猛烈的太阳光下,林间的绿意似乎更通透了。阳光被婆娑的树叶一挡,变成稀疏的光斑,留下大片阴凉。
李忠胜负着双手,身体趣÷阁直的站在一处临近崖壁的树荫下,出神的看着远方。
楚希象慢慢踱了过去,李忠胜轻吐出口气,缓缓开口道:“消息一传出去,很多人坐不住了。”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但他知道李忠胜不会无的放矢,静静的等着下文。
李忠胜收回了目光,叹道:“这个世界原本在我们这些老家伙眼中是凝固的,一成不变,但现在不一样了,每一天都像是新的,尤其对于你们来说。”
他轻笑了一声,接着说道:“所谓的世家、门阀,权势和金钱不能带给他们足够的安全感了。最近他们小动作不断,在寻找修行者。”
楚希象默然。
一个势力的延续从根本上来说讲究居安思危,说是心绪难宁也好,未雨绸缪也罢,总不能让人坐以待毙,历朝历代皆是如此。
国家手握军队,有着天然的基础,但民间定然散落着不少觉醒者。觉醒乃天授,没有对错,谁也无法强迫他们上战场,有慷慨赴义着,则必然有明哲保身者。
权贵们在一段时间的打量和旁观后,隐隐的形成了默契,将目光放到了民间,上面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他们来说,想掌控修行者本来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堂皇大势袭来,只会被碾得粉碎,他们所做的无非就是结一份善缘,多些空间而已。
一些小心思,实属人之本性。
这也是为何上面没有封锁那段曝光的战斗视频,甚至还放在九州论坛首页上,这是对他们的一种宣告,也是一种震慑。
李忠胜似乎并不担心,也没期待楚希象会回答他什么,静静站了片刻就转身离去。
楚希象站在了李忠胜原先的位置,任山风吹乱了头发,眼神却十分清明。
他不会为这些感到烦心,社会百态,其实无非立场而已。对修行者来说,实力每增强一分,都是精神上的一种超脱,没有人能抵挡在修行路上走得更远的诱惑,巴水镇的这批人经历过秘境,体会也更深。
楚希象从得到传承的那刻起,就天然站在了秘境的对立面,未来无论以何种形式,他都会在抵抗秘境的第一线。至于好友陈游,刘茜之死让他耿耿于怀,也不会善罢甘休。山上其他人大多来自军中,自有一份责任感,也无需多说。
中立的修行者肯定会有,但修行资源是摆在所有人面前的一道坎,到时候谁又能真正超脱?
这些思绪漫无边际的飘过楚希象的脑海,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一阵香风钻进他的鼻尖,他余光一瞥,一道身影映入眼帘。
钟江晚也站进了树荫里,轻笑着问道:“这么出神,想什么呢?”
楚希象顺嘴答到:“思考宇宙到底有没有尽头。”
这话一出,他有些愕然,时光仿佛回到了少年时期和陈游打闹的日子,那是微风荡漾,心不设防的年华,他好像离开它很久了,久到它在记忆里都有些生锈了。
他偏过头,眼底有些疑惑。
正看到钟江晚一抬手,稍远一棵树枝上蹦跳着的山雀似乎收到了信号,倏地飞到了她扬起的手上,亲昵的啄了啄。她嘴角上扬,手一展,那只山雀又扑地飞走了。
楚希象眼中的疑色渐重,她吸收了本源后获得了魅惑能力?不对,她似乎总是带着让人如沐春风般的温柔和亲切,让人不自觉的放松心神。
楚希象险些怀疑她觉醒了诸如精神方面的能力,仔细打量后在心中否定了这个猜测。
钟江晚没有看到他的一番神情变化,闻言笑了笑,说道:“这就是站的高看得远吗?”
楚希象视线还跟随着那只快隐没到树林间的鸟儿,摇头吐出了一句他也说不清的轻叹:“一叶障目。”
......
槐树村。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着急忙慌的撞开门,一步跨入屋中,险些被自家门槛绊倒。
他神色急切,骂骂咧咧的开始翻箱倒柜。
将上层柜子中一些不多的零钱胡乱的一把攥住,塞进了口袋,也许是太急,也许是钱实在太少,他鬼使神差的将下面轻易不会打开的抽屉给打开了。
果然里面只是些不知道留存了多久的杂物,有些东西也许还要追溯到他的父辈。
他神色有些失望,仍不甘心的拨弄了几下,手指突然触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他定睛一看,底层的一个灰扑扑的锦囊被翻了上来。
这锦囊看上去有些年头,外面原本绣着的一些银纹都失去了色彩。他粗暴的一把拉开系口,猛的抖动了几下,一个折叠成三角形的纸符掉在了他摊开的左手上。
他满是希望的眼神一下暗了下去。
纸符有个鬼用?金银玉佩也好啊,多少还能换点钱。
他一边转身一边有些恨恨的将五指收拢,就要将掌心的纸符揉成一团丢掉。突然他脚步一顿,有些不可思议的看向左拳,那里骤然发热起来,左手像握着一团火。
他摊开手,纸符在他的手心飘了起来,他还没来的及惊愕,纸符无风自燃,在他眼前化成一道白烟,那白烟并不消散,像有形般自动组成一个图案,在他目瞪口呆中,印到了他的左手臂上,在皮肤上形成了一个血红的印记。
他惊的一跳,险些叫了出来,这是什么东西!?
他条件反射般将右手覆上那个有些像‘井’字的符号,大力搓动了几下,移开手掌一看,除了皮肤被揉搓的有些发红,那道符号纹丝不动,完好的附在他的皮肤上,像一道纹身。
门外隐隐传来几人快速跑动和脚步声和呼喝声。
“别让他跑了,敢赖账,也不看看我是谁!”
他顾不得再看自己手臂上的诡异变化,急匆匆的闪出门去,一溜烟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