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总长,你是跟大总统来当说客的?”这次奉天方面宣布入关顿时牵动了全国的注意力,对于说客,有些秦宇可以避而不见,有些却有着见上一面的必要。
眼前的农商总长张国淦,是一个颇有风骨的人,又年富力强,只有四十出头,日后必然在民国官场上占有一席之地,对于这样的人,秦宇是十分尊敬的。
“雨帅明鉴,如今北京的局面来之不易,若是奉军与参战军两军交兵,恐怕连民国最后的一点元气都要败坏干净了。”张国淦点头说道,“为此,大总统特地派张某前来,劝说雨帅,希望雨帅能息兵止戈,以维护民国之统一,北洋内部之团结。”
“北洋内部之团结?”秦宇莞尔一笑,“北洋内部现在还有团结吗?总统府与国务院失和,若不是这次奉天先闹起来,恐怕吴子玉也跟段合肥闹僵起来了。”
“虽然内部争吵,不过不管如何,总还能保持眼下相安无事的局面。否则一旦大战开启,双方元气大伤,以后民国拿什么去守边?”张国淦反问道。
“段合肥脾气过于刚硬,宁折不弯,现在十万大军在手,断然不可能在北京问题上退让。只要段合肥与徐右铮还把持北京政权,奉天也无法坐视不理。你回去跟大总统说,不破不立,等收拾了参战军,政令便能畅行地方无阻滞了。大总统还是大总统。民国现有之律法能更好的运行,只要政令的出发点是好的,东北军便能维护总统府之权威。”
张国淦眼神闪烁,“雨帅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我虽然是东三省巡阅使。不过对于地方上的治理,自有各省省长专司其职。东北军也从不干涉地方政务,否则这么大的摊子,我一个人哪里管得过来,更不要说富庶一方,移民百万。文治武功。治理地方,地方上自有一套,吏治方面有咨议局,各县,市。省都有一批盯着官员错误,等着升迁的议员。也能省我不少事。到明年,东北的鸦片种植就能彻底杜绝了,总体上来讲,只要对于大局有利的,在我这里都能通过。要说权利心,我确实有,不过大体上还能算讲规矩。就像张总长你反对国务院将将凤凰山铁矿让给日本人一样。这便是风骨,一个民国官员该有的良知。这种人哪怕今后处在敌对位置,我也是尊敬的。”秦宇呵然一笑。
“份内之事。哪里当得起雨帅如此赞誉。”张国淦谦虚一笑,摇头说道,“虽说段合肥,徐右铮之流办事太过武断,不过要说雨帅入关完全出于公心,怕也不尽然吧。不知雨帅有哪些要求,只要有一线希望。这仗能不打还是不打为好。”
“要求很简单,民国不需要那么多军队。解散参战军,张敬尧祸湘多年,必须治重罪,哪怕枪毙亦不为过。陈树蕃在陕也是祸事连连,免除职务职务是轻的。段合肥既然下野了,就不要紧拖不放,太上总理不是那么好当的。”
秦宇提出如此要求,倒不是真的看段祺瑞不爽。不过段祺瑞在北洋系统中资历太老,若是将其留在政位,影响太大,毕竟虎死雄风在,对于这个北洋之虎,位置低了不行,位置高了更不行。
听到秦宇的要求,张国淦一阵苦笑,解散参战军,段祺瑞彻底下野。单是这两点,恐怕那个段督办就能暴跳如雷。哪里还有坐下来和谈的可能。
带着秦宇的回复,张国淦连夜返回北京,第二天便出现在了徐世昌的总统府。
“秦宇当真如此说?乾若以为秦宇此人如何?”徐世昌放下手中茶杯,脸上露出一副沉思之色。
“不改一字,秦宇此人颇有城府,但又胸怀坦荡。卑职在其办公室,一路见闻无论士兵,所见官员,均无畏惧神色,可见秦宇颇能礼遇。哪怕是面见卑职,也没有盛气凌人。相对段合肥,徐右铮之流,算是好相处的。”张国淦想了一下说道。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啊。当初段合肥也没有现在这般刚愎自用,任人唯亲,现在算是越来越回去,反而不如这些年轻后进之辈了。”徐世昌叹了口气,北洋龙虎狗,王士珍现在手无实权,已经快过气了,段祺瑞刚愎,没有识人之明,手下没几个能办事的人。冯国璋病重,眼看着撑不了多久了,各省督军现在与中央离心离德,克扣税款,只想着坐拥一方,当个土皇帝。眼看着从民国初年的大好形势到现在已经败坏一空了。
“罢了,让他们去闹吧,眼下北京在段合肥势力范围之内,也不宜有什么举动,拍一份电报给双方,就说望双方各自克制,以和为贵。一切以民国大局为重。”
张国淦心里一阵无力,总统府的电文跟哀求差不多,中央黯弱,地方强势,也不知这种局面什么时候能转变过来。
手里没有军队的徐世昌可以做出的选择不多,相对来说,曹锟则麻烦不少。到底是与奉系联手驱逐皖系,还是与皖系并肩共战奉军,这样棘手的问题当真让人伤透脑筋。手下大将吴佩孚主张联皖抗奉,借机扩大曹锟在中央的地位,抵制最强的奉军。吴佩孚主战的同时,曹锐,曹英等主张与奉系联手的人同样不少,内部的争论让曹锟一时间更加难以抉择。
而破关南下的奉军又不会给他这么多考虑的时间。以段祺瑞为代表的皖系参战军面对奉军咄咄逼人的势态,一面尽全力拉拢曹锟的同时。也进行了一番紧急调动。
首先带兵南下的是奉军悍将杨兴,为此段祺瑞在团河成立定,自任总司令,徐树铮任参谋战。由段芝贵出任一路军司令。曲同丰为二路军司令。
是日下午,奉天方面发表最后通谍。段祺瑞方面针锋相对的以参战督办名义对参战军进行紧急动员。参战军下级军官联名上书请求公布开拨地点和作战任务。
段祺瑞扯开嗓子向士兵们做了最后一通训话:
“今奉军不听中央号令,孤行南下,意欲通过战争取得中央政权。奉天秦宇向来视我参战军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今大军南下,志在解散我参战军,如果此战不胜。不但我段某人性命堪忧,在场各位,所有参战军中一员,均前途堪忧,所有官兵命运不堪设想。不管是为了国家,还是为了个人,我们必须都要打赢这一战,此战必胜!”
“此战必胜,此战必胜!”
台下士兵的声音山呼海啸一般的响起,人潮如涌。
事态紧急,很快段祺瑞对参战军作出如下布属,段芝贵一路军辖陈文运参战军3师一万一千人。从山东调来的参战军2师三旅五千人。魏宗瀚9师六千人,参战军傅良佐4师一万一千人,混成一旅褚其祥八千人。以及参战军训练出学生队三千人,混成二旅宋子扬一部四千余人,合计四万七千余人,迎战东北奉军李荫培部。
曲同丰部以参战军1师一万一千人,参战军靳云鹏5师一万一千人,李进才13师八千人。刘询15师八千人混成二旅宋子扬一部四千人,参战军董政国混成三旅八千人。筹建了一半的牛起顺补充团三千人,另令驻扎在济南的参战军2师马良四旅近六千人星夜奔赴战场。合计五万九千人迎战自京奉路南下的奉军主力杨兴部。
是日夜,段祺瑞由团城回到北京,在将军府召集全体阁员,及军政首要举行全体联合特别会议,参与会议者逾八百多人。会议上段祺瑞极其愤怒,决定呈请总统将秦宇,杨兴,李荫培等人免职。交由其亲自查办。第二天清晨,在段的操纵下,国务院立即召开临时会议,结果给予杨兴,李荫培以免职处分,秦宇改为停职留任。交由司法总统朱深送往总统府盖印。
“这,这叫我徐某人如何盖印?看来你们也是想我徐某人做个盖章机器。真是胡闹!”徐世昌拿到朱深送来的免职文书时,脸色当即大变。
“大总统,我也没办法,这是国务院的意思,也是段督办的意思。”朱深面无表情地说道。
“国务院有权利商议出这份文件,我也有权利否决,段督办无权参与其中。这个印我不能盖。”徐世昌摇头道。
谈话间,张国淦神色有些慌张地跑进来,“大总统,不好了。”
“什么事?”
“士兵包围了总统府!”张国淦额头上满是细汗,刚才一路跑来,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荒唐,胡闹。”徐世昌勃然大怒,拍案而起,良久之后,才无力地坐回去,徐树铮破北洋将官免死的潜规则是有前科的,哪怕是冯国璋这种北洋元勋替手下两个师讨晌也只是寓居天津,不敢来北京,便是怕小徐下毒手。文人笔竿子再硬,也硬不过武人的枪杆子。
“大总统,段督办惩制秦宇,心意已决,言毕若大总统不盖印,明日参战军将于琉璃河方向首先开火。”朱深语气阴测测地说道,言下之意,参战军已经不惜大战也要惩制元凶,他这个无权无实的大总统还是识相的好。
徐世昌犹豫良久,最终还是铁青着脸将总统大印盖在朱深送来的文件上。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纵然有千般不愿,跟总统府外的大头兵也是没办法说的,这些军人只是奉命行事,哪里会顾得他这一个无权无实的大总统。真要红了眼,他在这些士兵眼里跟一个穷酸秀才没有区别。
………
“大哥,什么事?”赵杰兴冲冲地跑到督军府,刚网罗了两个漂亮良家女子,打算跟赵倜分享一番,哪知刚入府碰到的便是赵倜的一张苦瓜脸,在河南能难倒赵倜的不多,何况最近40营宏威军编练已成,赵家势力大涨,还有什么能让赵倜愁苦的?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呢。”赵倜将方才奉天来人的意向跟赵杰讲了一遍。“这奉军跟参战军眼看着就要打起来了,若是支持奉军,参战军要是打赢了,以后河南将无我赵周人立锥之地,反之亦然,你把宏威军练成了,现在也是知兵之人,依你看,段合肥和秦宇哪家强?”
“大哥,你这话可真难倒我了,段合肥把参战军练成了,耀武扬威,举行旅级规模演练时,还邀请了列国公使和武官。我也去看过了,那装具比起宏威军确实强了不少,连洋人武官都点头称好的部队自然不会差了,真要上了战场,说句丧气的话,宏威军未必干得过对方一个旅,差距太大了。不过奉军以能打著称,出道以来,蒙匪,孟恩远的吉林军,许兰洲,巴英额之流都是手下败将,连十万老毛子在中东路也被打垮了,死伤数万,奉军自此威震华夏,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奉军兵威,想来也不是易与之辈。奉军能打,参战军装具精良,听说还配备了一个营的在列强中都先十分先进的重炮,这两支军队没打过真说不好哪家更强。”赵杰摇头苦笑道。
“屁话。”赵倜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说了一大通,等于没说。
“大哥,我看这事还是做得,拦截吴子玉部北上,咱们拦的是曹锟的部队,又没碍他段合肥什么事。”赵杰眼珠子一转笑道,“现在曹锟还没有静态,谁也保不准曹锟会偏向哪一方,要是吴子玉不北上,秦宇也得领咱们这个情,北上了,也不至于将段合肥得罪死。不过既然答应秦宇拦截吴子玉的北归之军,也要讨些彩头,皇帝还不差饿兵,咱们宏威军也不能白当打手不是?”
“还是你小子脑袋灵光,”赵倜一拍脑袋,大笑道,对于最近一直在国内舆论上搅风搅雨的吴佩孚赵倜也是看不大惯的,一个小小的师长便能指责总理,现在便能以下犯下,哪怕这段时间段合肥确实有些地方做得不地道,若是等他以上身居高位,恐怕会是第二个徐树铮。岂会将他这个河南督军放在眼里?相对来说万一吴佩孚北上,只是把他堵在河南,那也没什么,一个小小的师长而已,河南便有几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