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卿的手被扔在一边,身子摇摆了一下,勉强稳住了身形,回头看向沈天擎。
沈天擎没有再看沈云卿一眼,一直盯着沈闫的墓碑,不停地续上烟,挨到葬礼结束,掐灭烟头,走向黑色的宾利。
“沈少,稍等一下。”沈闫的律师突然叫住了沈天擎,他没有当场宣读遗嘱,将遗嘱一式二份分别递给了沈天擎和苏子航妲。
沈天擎接过翻看了一眼,遗嘱上明明白白写着沈贝贝、沈宁、苏子航、沈如城各占沈闫名下25%的股权,除了一套允诺送给芊芊做婚房的别墅赠送给陆子舟以外,其他所有的固定资产归沈如城。
沈云卿凑过去看清楚苏子航手里的遗嘱变了脸色,没想到爷爷会给贝贝和宁宁50%的股权,抬头看向沈天擎和律师,“我对这份遗嘱有异议。窀”
沈天擎扫了一眼沈云卿,抿着唇笑了一声,将遗嘱递还给律师,“沈宁和沈贝放弃继承遗产。”
沈云卿站在那里,就像脸上被人闪了一巴掌,涨红。
沈天擎转身走向黑色的宾利,开着车离开。
律师握着手里的遗嘱,惊讶地看着黑色的宾利远去,虽然他也深知沈少不缺钱,但是没有人嫌钱多,50%的股权可是整整50个亿,没想到沈少就这么轻易放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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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天擎回到公寓,换了拖鞋,站在客厅里,眸色有些茫然。
张阿姨看向沈天擎,“什么时候接夫人过来?”
沈天擎回过神来,没有出声,点燃了一根烟,抽起来。
张阿姨只是提醒了一下,没再出声,回了自己的房间。
沈天擎坐在沙发上,一手搁在沙发背上,一手夹着烟,抽了一阵掐灭了烟头,低头看了一眼搁在茶几上的手机,拿起来,看了一阵,指腹轻触着舒舒的号码,拨了过去。
舒舒刚刚吃过午饭,在顾家,还是没有住习惯,也不习惯顾家人的热情,关了房门,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听到手机响,她下床从桌子上取过来,拿起来看了一眼,看到沈先生三个字,顿了一下,指尖轻颤了一下,接通了,柔声问,“你在干什么?”
“想你。”沈天擎顺手将烟蒂丢在烟灰缸里,又点燃了一根烟。
舒舒愣在那里,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很久没有见他,很想很想,想到做梦也能梦见他。
许久,她问了一句,“你最近过得好吗?”
沈天擎没有回答,手指压着香烟抖了抖烟灰,反问,“你呢?”
“不好……”舒舒嗓子有些塞,舅舅已经做完手术了,有惊无险,玻璃片从额头上取出来了,还在住院,已经没有任何危险了,医生说是沈总为了保证手术的成功率,特意从国外请来的专家,一个月后,舅舅就可以康复出院了。但是一切还没有结束,接下来只怕是一场恶战,有太多太多事情需要处理。
沈天擎紧紧夹着烟,僵在那里,当她说她过得不好的时候,他心疼,疼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疼的不能自制,思绪混乱,语言过于苍白,他不知道说什么,心却是因为她的那句不好不停地抽疼,“我去见你。”
他站起来,俯身将烟揉灭在烟灰缸里,换了鞋,提了一件衣服出了门。
张阿姨听到门响,打开了,探头看了一眼,见沈天擎出门,长叹了一口气。最近新闻上天天报道夫人害死了沈老先生,可是打死她也不敢相信。
她回了一趟老家,回来就出事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先生最近很不开心,每天坐在那里,抽烟抽半夜,偶尔工作,偶尔什么也不做,只是出神,就是她看着也心疼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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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天擎的车停在顾家门口,顾家拒不接客,拒绝沈天擎见舒舒。
沈天擎站在车前抽烟,知道爷爷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听说有人前天找过顾家。大抵是这个缘故,顾家的人不让他见舒舒。
他刚拿出手机要给舒舒回电话,顾家的大门打开了,贝贝和宁宁牵着舒舒出来了,贝贝哭得满脸是泪,宁宁眼睛红红的。
刚才要不是贝贝爬在窗子上看见沈天擎的车,哭闹着要见爸爸,她们母子出不来。
顾博闵和朱虹心疼贝贝,站在门口看着,这个时候,他们也不想阻挠舒舒和沈天擎见面,只是法院那边的人来过和他们交谈过,现在人证物证确凿,舒舒作案动机充足,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说就算舒舒怀有身孕,这件事一但曝光出去,社会舆|论的压力会很大,毕竟舒舒的外公当年涉案情节严重,加上舒舒先嫁给苏子航,后又改嫁苏子航的舅舅,涉嫌谋害弥留之际的老人,情节相当恶劣,只怕对舒舒伤害更大。前来谈话的人还引证了最近出事的几位高层官员,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舒舒根本保不住,法院很可能判处舒舒死刑或无期徒刑,等舒舒引产后再执行。
想到这里,顾博闵恨沈闫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一冲动带几个人去掘了沈闫的墓碑,眸光落在贝贝身上。
贝贝一看见沈天擎哭着跑去,抱住了沈天擎的腿,“爸爸,我好想你,呜呜……”
她头埋在沈天擎裤管上,眼泪打湿了他的裤子。
沈天擎俯身抱起贝贝,抬眸看向舒舒,长臂一伸将她搂进怀里。
舒舒嗅着沈天擎身上的体香,有种隔年的错觉,突然觉得那些都不重要,“接我们走吧,我不想待在这里……”
沈天擎用力地揉了揉舒舒的头发,“再等一段时间,好吗?”
舒舒抬头看向沈天擎,这一个月,失眠已经成了习惯,习惯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想他黑色的衣服、白色衬衣、深邃的视线。习惯一个人在一个房间,抱着绒绒熊,独眠,身边没有属于他的温度。
沈天擎摸了摸舒舒的脸颊,嗓音低哑,“怎么瘦了?”
舒舒哭了,咬着下唇,抬手摸了摸沈天擎略扎手的下巴,“……多…多久没有剃须了?”
沈天擎捏了捏舒舒的耳朵,“没多久,长得快了些。”
舒舒哭着哭着笑出了声,咬着下唇,抠了一下沈天擎的手背,拉着他的手摸自己的肚子。
沈天擎垂眸看向舒舒很鼓的肚子,“别担心,好好养着身体,我会处理好一些,ok?”
舒舒点了点头,捏着沈天擎的手指,抬头看向沈天擎,勉强一笑,眼中闪着泪光,故作轻松地出声,“等我临盆的时候,你要是还不来接我回去,我就让你的孩子跟别人的姓。”
“威胁我?”沈天擎用力地攥紧了舒舒的手指,笑了一声,眸色深邃地看了一眼舒舒,“回去吧,外面冷。改天我再来看你。”
舒舒看向沈天擎,“你先走。”
“不,看着你们进门我再走。”沈天擎负手而立,放下怀里的贝贝,抱了一下宁宁。
贝贝和宁宁扁着嘴巴朝着沈天擎挥了挥手,“爸爸,再见,要是小弟弟出生了,你还不来接我和妈妈,我就和你断绝父子关系。”
“爸爸知道了。”沈天擎吸了一口气,挥了挥手。
贝贝一转头就忍不住一大颗眼泪在眼眶里打着旋落下来,揉了揉眼睛,没有哭出声音,妈妈说爸爸在和坏人打仗,她不想给爸爸增添负担。
进门的时候,她又回头看了一眼沈天擎,进了门,哐地一声阖上了门,不让爸爸看见她的眼泪,呜呜……
贝贝扁着嘴巴抓着舒舒的裤子不停地擦眼泪,宁宁低着头。
顾博闵在旁边看着,不知道怎么安慰一对小曾孙,两个小曾孙不亲他们,因为子寒将他们带到这里,一个月也没有理子寒,连个好脸色都没有,也不怎么理他和朱虹。
舒舒低头看向贝贝,刻意放柔了声音,“爸爸去处理坏人了是不是?爸爸不是说改天还来看我们吗?”
“呜呜……可是我好想爸爸……”贝贝抬头看向舒舒,哭得舒舒心里难受。
贝贝看了一眼舒舒,见妈妈脸色不好,害怕哭得妈妈想爸爸,然后不高兴了对小弟弟不好,止住了哭声,擦干了眼泪,抬头和舒舒笑了一下,笑得比哭还难看,小鼻头红红的,嗓子塞塞地出声,“妈妈,我知道呀。”
宁宁和贝贝拉着舒舒手回了房间,没有搭理顾博闵和朱虹。
舒舒看了一眼顾博闵,“我先上楼去休息了。”
“去吧,去吧,舒舒,哪里不舒服就和爷爷奶奶说。”顾博闵朝着舒舒慈爱地一笑。
舒舒点了点头,上了楼,躺在床上,给宁宁和贝贝讲故事。
讲了一阵,两个孩子睡着了。
她坐起来,从旁边拿了一个日记本,带了密码锁的那种,解开密码锁,放在膝盖上,低头认真地写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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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三天,舒舒的事见报了,网页上也有刊登。
沈天擎看到报纸给周成打电话,接通,并没有出声。
周成知道沈天擎打电话过来的目的,“已经这样了,我也没有办法,我帮你介绍一家危机公关公司……”
“我自己会找。”沈天擎声音一沉,挂断了电话。
周成有些不安,给周宇打电话,“谁叫你插手沈家的事,我当时怎么和你说的?”
周宇直接挂断了周成的电话,然后给沈天擎打电话,“就算有陆子舟,你也保不住她,我给你一条最简单的路,和舒舒离婚,她会安然无事。”
沈天擎轻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周宇跟着笑了一声,“我不怕一无所有,你想做什么,欢迎。这一次,我和你爷爷是合作伙伴,应该在你意料之外吧?他把接力棒递到我手里,我能比他跑的更远。”
沈天擎点了一根烟,“怕不怕,现在说了不算。”
说完,他挂断了电话,给姬唐打了一个电话。
不过,沈天擎准备的新闻没有发出去就被扣留了,他给哈恩打电话,国外媒体第二天就刊登了穆氏集团涉嫌为某周姓神秘人物洗钱的新闻,涉案金额相当大,在报道中,还提到有人故意压下这条新闻。
周成一看到报道,马上解决了报纸上抹黑舒舒的新闻,最后,官方出了新闻,关于退役军长被害一案正在调查中,案情还没有任何进展,也没有证据指向任何人。
但是,当天,沈天擎出了车祸。
舒舒接到消息,赶到了医院,看见姬唐,声音干涩地问,“他呢?”
“在里面。”姬唐指了指旁边的病房,“护士在替表哥包扎伤口。”
舒舒顺着姬唐所指的方向看去,突然,不敢抬起脚进去,手有些抖。
姬唐看出她的担忧,淡淡地出声,“头部受了点伤,没什么大碍。”
“到底怎么回事?”舒舒扭头看向姬唐。
“许芫许小姐打电话找表哥,说是有要事告诉他,但是不知怎么的,表哥出门一到约好的地点,她开车撞了过来,车祸就那么发生了,至于详情暂时还不清楚,警方正在调查。”
“……”警方?舒舒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警方了,警方的调查,她拜托不了嫌疑,如果不是陆子舟,她已经被关进去了。
姬唐面无表情地说,“玛莎拉蒂撞到路边的护栏,车速太快,许芫受伤比较重,还在抢救,她醒了,事情就清楚了。暂时确定,责任方不在表哥。”
“麻烦你了。”舒舒是真心跟姬唐道谢,有他在天擎身边,天擎省了不少心。
她话音刚落,姬容从里面出来了,呷笑一声看向舒舒,“快点进去吧,表哥可能还需要你好好安抚安抚。”
舒舒从他的打趣听出沈天擎伤得应该不重,安了心,推开病房的门,顿了一下,迈着步子进去,就听到了沈天擎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我不是她什么人,签字,不合适……我可以不追究她的刑事责任……”
舒舒看到沈天擎站在窗边,护士拿着棉签站在一旁,还没有帮他包扎。
他拿着手机在打电话,脸上神情幽邃逼人,额头,破了,流了血,身上的衬衫也有些乱,袖子挽起,有一些些的狼狈,但看精神,倒是没什么问题,就是比上一次还清瘦了一些。
护士拿着棉签欲言又止地站在旁边,想上前却又不敢,刚才就不小心惹恼这位身份不低的男病人。
沈天擎手指间,夹了一根烟,青白色的眼圈袅袅地往上飘动,他没有注意到门口的人,对电话那头的人,说话不客气,也很生硬,“这事不跟我不和你说,你们寻找许小姐的家属,让许家马上派人过来,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说着,抽了口烟,一转头,就看到了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的舒舒,身上的冰冷顿时收敛不少,脸色缓和,眸色柔和了许多,跟电话那头又说了两句就挂了,伸手掐灭了烟蒂,“怎么没有打电话就过来了?”
舒舒走过去,看向沈天擎,定眼盯着他额头上的伤口,“我担心你。”
护士趁着这个机会连忙看向沈天擎,尽量客气地出声,“沈先生,您额头的伤,我先帮你包扎一下吧。”
沈天擎看了一眼忽视的没有出声。
舒舒走过去,跟护士说,“让我来吧。”
护士犹豫,舒舒看向护士,“你要不放心,在旁边看着,指点我。”
“……”护士看了看沈天擎,觉得自己可能是搞不定这位沈先生,交代了两句就把棉签递给了舒舒,在旁边仔细看着,要是出了什么事故,她得负责,自然不敢马虎。
结果,沈天擎比护士想象中还要难搞许多,抬眸看了一眼护士,护士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沈天擎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你先出去。”
护士看了一眼,不得不掩了门出去。
病房内,一时间只剩下两个人。
舒舒看见沈天擎伤得不重,原本忐忑不安的情绪突然就消失了,整个人也平静下来,看棉签已经干了,走到护士的小推车旁,用棉签重新沾了沾红药水,眸色波光流转地看向沈天擎,“过来,把伤口处理一下,免得感染了。”
沈天擎的额头伤得不重,看着舒舒,将烟蒂丢在旁边的垃圾篓中,坐到床边,离舒舒最近的地方,捏住了舒舒的手,指腹抚摸她的手指。
舒舒撩开沈天擎的头发,用红药水清洗他的伤口,就近看着他血淋淋的伤口,或许是怀孕的缘故有些腿软和反胃,但还是不让自己闭眼。
她抿着唇,细心地替他的伤口消毒,又拿了纱布替他缠上,很认真地包扎,刚要探身去拿胶布,沈天擎突然抬手摸着舒舒的肚子,另一只手将舒舒握的更紧。
“你捏疼我了。”舒舒低下眼睫,看沈天擎握紧了她手的大手。
沈天擎松开了舒舒的手,从旁边拿过胶布,递给舒舒,“坐在这里。”
虽然他没多说什么,但她还是从他的动作和语气中感觉到了他的安慰,莫名地红了眼圈,上前,双手搂住了沈天擎的脖子,“我刚才好害怕,怕你出什么事。”
这一刻,她不想再故作坚强,她想告诉他,自己的担忧,她想要他和她一直都好好的。
沈天擎回抱着她,紧紧地搂着,揉着舒舒的头发压低了声音,“现在不是没事了吗?”
他这么一说,舒舒的眼泪差点掉下来,肚子又动了一下,却又不想让他担心,唯有抱紧他,真实地感受到他的体温,贪婪地嗅他身上的气息。
抱了一阵,沈天擎拉开了舒舒,抬手抚摸舒舒的脸颊,“今晚,我去接你们回去。”
“真的?”舒舒抬头看向沈天擎。
沈天擎指腹按了按舒舒的眼角,他相信,经过这件事,周成会约束周宇的行动自由,许芫嗑药了,指使她的只可能是穆家,这种时候,穆家也代表周姓神秘男子,他要是借题发挥,周成还吃不消,“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