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星无月,无声无人。
乌云密布,天上正飘着小雪,天地间竟似是充满了一种冷的让人胆寒的杀气。
不远处的小院里还亮着两盏残灯,灯火绰绰,枯树的影子在风中摇曳,看起来就像是一头巨**错的犬牙,仿佛正要将第五小楼吞噬。
有微风穿廊而过时,信鸽的双手就随着风缓缓飘荡,他的身子也在随风微微摇摆,就像是有一根无形的丝线在拉扯住他的全身,让他无法倒下。
信鸽的身形在枯树交错的阴影中时隐时现,第五小楼凝视住他,手已紧紧握住剑柄,全身上下都已充满了警戒之意。
信鸽此时很显然已成了一具尸体,又有人故意将他摆放在这,就好像已有人猜到第五小楼一定会跑出来,一定会想找个人问问清楚。
可连城跑出去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看见这具尸体?
燕城神捕府的飞禽走兽虽也算不上多,但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就连一个人都没有留下。
第五小楼面对着这条死寂的长廊,眼睛盯住长廊尽头信鸽的尸体,她的心已不由的往下沉。
她现在开始明白为什么宇文夏一定要自己住在神捕府,本以为有连城在此定能能护她周全,可连宇文夏也没有想到的是,连城并不知道第五小楼住在府内,本应通报消息的信鸽早早的就已被人收买,最后还被人暗杀。
连城在得到宇文夏出事的消息后,立刻上着神捕府所有人马赶去营救,仅在一些需要重点保护的地方才留下几个高手。
第五小楼现在住的地方显然不是什么重要的场所,连城带人走后,不说高手,就连个人都见不到。
可她想不明白的是,究竟是什么人想对自己动手,她唯一的仇人便是李家,可李家绝没有这样的能力调走神捕府全部人马,就只是为了针对自己。
小院里的两盏残灯忽然一齐熄灭,黑暗就像是无尽的海水,吞没了灯火,接着又蔓延上她的口鼻。
第五小楼只觉得自己现在就连呼吸也似将停顿。
这一刻,她仿佛听见了雪花落在地上的声音,还有来自地板下微弱的呼吸声。这道呼吸声竟一直与她的呼吸频率相匹配,若不是她忽然屏住了呼吸,也许到死也不会觉地板下竟藏了一人。
第五小楼立刻倒吸了口凉气,只觉得有一股凉意突然冲进她的脑子。
地板下这人还未有动作,她忽然脚下一蹬,人就已凌空倒翻出去,翻出六尺时她又凌空刺出一剑。
剑气自剑尖激荡而出。
人已落地。
穿廊的风变得更急,剑风仿佛将信鸽身上的细线全部割断,他的身体倒下去的时候,突听见“砰砰砰”连续数声巨响,长廊一连串的地板竟是被剑气层层掀开,露出了地板下斑驳的泥地,还有一道漆黑的剑光。
剑身漆黑,人也漆黑。
没有人能形容这一剑的度,他的人就像是一根离弦的箭忽然自平地纵身而出,第五小楼看清剑光的时候,剑尖距离她的咽喉就剩下一尺之远。
这一剑他已练了十年,至今从未有人活着接下这一剑,大多数人甚至还未明白生了什么就已死在剑下,他对自己这一剑非常自信,这并不是一种自负而是一种真正的自信,因为对手无论是谁,他每次出手必全力以赴。
他这一剑看似无比直接,没有繁复诡异的变化,可实际上却暗藏了六种变化,其中五种变化能应对各式的反击,还有一种变化是他特地为第五小楼准备的,这一变化对准的并不是她的咽喉,而是她身上的一处穴道。
他接到的命令是能抓活的就尽量不要死的,此时两人的距离已非常接近,黑衣人正准备变招点住第五小楼的穴道,但也就在这时,一道苍白的剑光如匹练般自下而上刺了出来。
苍白的剑光刺的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剑!
这把剑也跟了他十年,没有人能比他更清楚手中这柄漆黑的剑是多么锋利和坚韧,所以他认为这道苍白的剑光看上去没有任何威胁,甚至没有变招应对,反而加快了点穴的度。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他当然明白,人若是被定住了,剑是绝不会自己动的。
他并没有高估了这柄藏剑山庄珍藏了多年的名剑,任何人手里若是握着这柄剑心里都会这么去想,只可惜无论什么兵器在阿吉剑面前都不过只是一堆豆腐,只不过有些豆腐软,有些豆腐硬罢了。
黑白剑身交错时,两人立刻听见“叮”的一声轻响,黑衣人忽然感觉到手中的剑变轻了不少,紧接着又看见眼前漆黑的剑身,竟是脱离了剑柄旋转着飞了出去,最后“夺”的一声,钉在不远处的枯树枝干上。
他的人也跟着剑身旋转着倒飞了出去,落在屋檐上时他心中依旧一片骇然,他宁愿相信这一剑落空,也不愿相信这柄名剑竟会被如此轻描淡写的削断。
夜已更深。
低压的密云慢慢飘走,点点星光已露了出来。
星光惨淡。第五小楼只能依稀分辨出黑衣人脸上的轮廓,却看不出他脸上的表情,可他眼中透露出的那种怨毒之色,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
他并没有在看第五小楼,他正在看着的,是第五小楼手中那柄短剑。
漆黑的剑鞘,苍白的剑身。
第五小楼已忍不住在问:“你是什么人?难道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黑衣人没有说话,没有表情,也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第五小楼问的不是他,他也看不见第五小楼的人。
他也的确看不见第五小楼的人,那柄不足三尺的短剑就已占据了他所有的视线。
短剑在第五小楼手里。
“这是什么剑?”黑衣人在问,眼睛却依旧凝视着她手中的短剑。
任何见识过阿吉剑的人都是这种眼神,第五小楼当然知道他们心里是在想些什么,她也当然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她将剑入鞘,淡淡道:“只不过是杀人的剑。”
黑衣人没有回答,略微抬起头看着第五小楼,他的目光已恢复冷静。
第五小楼又道:“你又是什么人?”
“也只不过是杀人的人。”黑衣人嘴角稍稍咧起,好像是在笑,又似是不知该如何去笑。
第五小楼忽然挑眉,质问道:“信鸽就是你杀的?”
“我没有杀他。”黑衣人嘴角咧的更高,目中却没有丝毫笑意:“而且,他也没有死。”
第五小楼瞪大眼睛,立刻道:“他没死?”
她又看向信鸽躺下去的方向,长廊的尽头,信鸽躺下去的身子忽然躬起了身大声的咳嗽,仿佛就是在回应她这句话。
黑衣人也在看着信鸽,道:“我只收了一份钱,当然不会去杀两个人。”
第五小楼道:“只收了杀我的钱?”
黑衣人沉默,沉默通常就意味着默认。
这时候,两人都看见了远处一连串的灯火闪动,夜巡的鹰似是将要归巢。
黑衣人显然待不下去了,他立刻纵身跃起,几个起落间就已飞出高墙院落,临走前还留下了一句话:“你要是再不去救他,我就得收两份的钱了。”
第五小楼也立刻提步掠出,落在信鸽身边。
信鸽的脸是死灰色的,他大声咳嗽,又在咳嗽的间隙中小声说着什么。
第五小楼看着信鸽,心里已有些内疚,信鸽是因她受的伤,而她此时就只能呆呆的站在信鸽身边看着,帮不上任何忙。
若是外伤,她还记得些急救的知识能稍稍包扎一下,可是这中毒她是真的不知该从何下手。
就在她想要回身去喊人的时候,信鸽忽然喊住了她,声音虽不大,她依旧听的非常清楚,好像是在说着“连城”二字。
这件事莫非与连城有关?
第五小楼吃了一惊,不禁凑过去,轻声道:“你刚刚在说什么?你是不是知道一些真相?”
信鸽咬着牙点点头。
第五小楼心中一动,她的人已靠的更近。
回答她的却是一道剑光!
剑锋薄而短,剑光是蓝色的,是一种接近于惨碧色的蓝色。
剑上显然有毒!
这一剑又快又狠,而且正是在第五小楼放松警惕的时候看准了她的弱点才下的手。
她根本没有看见这柄剑,也根本不会想到信鸽为会对她下手。
刹那间,剑光就已刺入她的右肩,剑尖在她肩后露出,一连串的血珠顺着剑尖不停滴落。
两人距离太近,那人的出手又太快,第五小楼甚至没有任何感觉,只觉得自己的右手忽然失去了知觉,紧接着全身都已失去了知觉。
第五小楼咬着牙不让自己昏睡过去,她这时候仿佛就已经明白了什么,只是毒素这时候已影响到大脑,眼皮越来越不受控制,她踉跄着退后几步,最终软趴趴的倒了下去。
她刚倒下去就被人塞进了漆黑的麻袋。
那“信鸽”此时已卸去了易容,露出一张第五小楼完全不认识的面容,而另一个拎着麻袋的正是刚才逃走的黑衣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