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一把怎样的刀?
此刀锋长四尺三寸,重十斤零四钱,刀刃薄且通体透明金黄。
大周开国皇帝出征吴国前命名匠所铸的宝刀,取名“吞吴”意为一举吞灭吴国。
书上是这么记载的,至少在一刻钟之前这柄刀也确实是这样的。
现在它却断了,是被剑削断的。
原本四尺三寸的刀锋,就只剩下了三尺七寸。
刀剑相触时,两人只是听见“叮”的一响,一小截金黄色的刀尖立刻呼啸着划过树梢。
宇文夏怔在原地,第五小楼也怔在原地,两人抬头看着,看着那金黄色刀尖在空中划出一抹金黄的弧线,最后无声息间沉入护城河中。
短剑入鞘时,第五小楼的脸也已红了,她的目光不停闪烁着,瞧着怔在原地的宇文夏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时候似乎无论说什么都是在嘲讽。
没有人胆敢去嘲讽大周始皇的佩刀,也绝没有人能想到名震天下的吞吴刀竟能如此干净利落的断在一柄短剑刃下。
宇文夏回过神时,断刀也已归鞘。
他又双手捧住吞吴刀上下掂量了两下,忽然叹气道:“改天得去做个新的刀鞘。”
他居然还在笑,只不过这笑容太过于苦涩。
以至于第五小楼忍不住安慰:“我现在就去把那截刀尖捞上来,况且北都这么多名匠,说不定还能修好。”
话还未说完,她就俯下身子开始脱鞋卷裤腿,看起来似是真的要淌进冰冷刺骨的河水将刀尖捞上来。
宇文夏不笑了,拉住第五小楼的肩膀,道:“没关系,我家还不缺这点修刀的材料。”
第五小楼瞧着他,眼睛眨了又眨,试探着道:“真的?”
宇文夏摊开手道:“你觉得呢?”
第五小楼道:“我觉得你说的是真的?”
宇文夏道:“当然是真的!”
第五小楼只得把鞋穿好,嘴里又嘀咕着:“那倒也是,这天下还有什么东西不是你家的。”
斜阳满天,冷风却更急。
冬季的确是个不适合出门的季节。
本是出来比试武功的两人,还没开始,却又变成了闲逛。
两人有说有笑的在道上走着,也许他们本就是出来闲逛的?
上午。街道两旁已摆起不少摊子,有卖饼的,卖肉的,也有买酒的。
难得的是第五小楼手里拿着的竟不是酒而是饼。她狠狠咬掉半块饼,嘴里还嘟囔着:“说起来,这种东西你也吃的下去?”
宇文夏比她吃的更香,笑道:“我前些年在江南办案的时候草根都啃过。”
第五似乎更感兴趣了,忽然凑过来,低声道:“不过话说回来,你放着好好的皇子不当,怎么就跑出来当了个捕快?你爹,没意见吗?”
宇文夏淡淡道:“当然有。”
第五小楼道:“那你还?”
宇文夏仿佛笑了,道:“你知道哪是种什么地方吗?”
第五小楼立刻道:“不知道!”
宇文夏苦笑着道:“你最好还是别知道了,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第五小楼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好地方?”
宇文夏没有回答她,他的表情忽然变得非常奇怪,因为他看见了一个很奇怪的人。
第五小楼忍不住扭头看向身后,大街上熙熙攘攘一片,她瞧了很久也没有瞧出什么异样。
宇文夏忽然道:“你猜我看见谁了?”
第五小楼不禁笑道:“你这是大白天见鬼了吧?”
“一个比鬼更不应该出现的人。”
“谁?”
“安然之!”
果然是个不该出现的人,第五小楼的手悄悄摸到了剑柄,忽又扭过头仔细的打量着大街上每一个人的相貌。
宇文夏笑了笑道:“别看了,你是认不出来的。”
“为什么?”
“他易容了,你若是只看他的脸,当然看不出来。”
第五小楼的目中充满惊讶:“就连易容的人,你也认的出来?”
宇文夏并不谦虚,他抿了一口茶水,笑着点了点头。
第五小楼道:“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宇文夏耸耸肩:“神捕府秘技之一,当然不能随便告诉你。”
神捕府几乎每一个人都会这一套秘技,若是连人都认不出来,还抓什么人?
第五小楼的眼角跳了跳,瞧着宇文夏的目光中充满了鄙夷:“那他为什么会在这?”
宇文夏倒是毫不在意她的目光道:“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但我知道他似乎并没有看见我们。”
第五小楼皱着眉道:“似乎没有看到?”
宇文夏往她身后瞧了眼道:“就是看见了,但非要假装没看见。”
第五小楼道:“会不会是个陷阱?”
宇文夏又笑了笑,道:“就算是陷阱又如何,我出道至今抓过的高手也不下三十号人,哪一次不是龙潭虎穴?”
不等第五小楼说话,他拎起长刀走出去,头也不回的道:“你先回去吧,我会会他。”
第五小楼没有说话,反而抱着剑默默跟在他身后,就像是要以行动来回答他。
走过街头,宇文夏忽然叹了口气,道:“不是说让你回去吗,你跟上来干嘛?”
第五小楼眯着眼,淡淡道:“我怎么就不能去?”
宇文夏道:“那里太危险了。”
第五小楼道:“正是太危险了,所以我才要去。”
宇文夏怔了下,还没反应过来却又听见第五小楼道:“你别乱想,我朋友的可不多,死一个可就少一个。”
宇文夏终于忍不住笑了,目中充满了欣喜,虽没有笑出声来,可嘴角却止不住的上扬。
第五小楼脸仿佛红了,又踢了宇文夏一脚,狠狠道:“再不走人就追不上了!”
安然之并没有故意躲着二人,事实上他这种程度的易容术也根本没必要躲,若不是宇文夏指出来,第五小楼打死也不会相信巷子里那个跛脚的卖菜老伯居然就是轻功举世无双的李府总管安然之。
他双手拎着菜篮,艰难的在巷子中挪动,身旁时不时有路人向他打招呼,他都笑着一一回答,看上去似是在这里住了多年的老住户。
难道他已在这住了多年?他为何会掩人耳目潜入这不起眼的小巷?莫非血衣楼的秘密联系点就在这里面?
第五小楼不知,宇文夏也是一脸迷惑,所以他们二人就趴在房檐上,盯住小巷中的安然之,想看看他究竟是要去哪。
不起眼的小巷,不起眼的老伯,就连他进去的小院同样也是这么不起眼。
他走进院子,原本佝偻着的腰忽然挺的笔直,小院里的屋子门虚掩着的,他面带喜色立刻箭步蹿进屋子,两人在屋檐上就听见“吱呀”一响,门就已被关上。
第五小楼忽然看向宇文夏,却现他也在看着她。
她刚想开口,却听见宇文夏轻声道:“我下去看看。”
他说完这句话,人就已在半空中,突然凌空翻了几个跟头,又轻飘飘的落在小院里。
第五小楼暗骂一声也纵身跃出,两个起落后才勉强落进院子。
院子虽小却很简洁,一排刚刚洗过的衣物就晾在院子一旁,衣物多为裙装,能看出这家院子里常住的应该是个女人。
屋内有谈话声传出,除了安然之的声音,果然还有女人的声音。
第五小楼听的并不太清楚,正想走近几步仔细听听,却被宇文夏忽然拦住。
她轻声道:“出什么事了?你听到什么了?”
宇文夏表情诡异,眼里却带着笑意,低语道:“算了,你还是别听了。”
“凭什么我不能听?”
“因为现在不适合听。”
“咱们这是偷听,这也分场合?”
“因为他们马上就要开始了。”
“开始什么?
“开始一件不能偷听的事”
“什么事不能偷听?”
“你一定要听听?”
“听听怎么了,说不定还能听见什么线索。”
宇文夏眼中笑意更浓了,侧身道:“随你。”
第五小楼凝视住他那张笑脸,缓缓向屋子走近几步,还未靠近就听见了一连串床摇晃的“吱呀”声。
她扶住额头,忽然扭头怒视宇文夏,后者躬住身子又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果然不适合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