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难道从未想过……”
尹东宇一怔：“什么？”
“脸，是可以换的。”
阎白抬眸，直勾勾的与之对视，眸色晦暗不明。
尹东宇心口一跳：“怎么可能？”
他明对方话中的意，但……
“就一点，尹家根本没有钱支持尹东义去整形！”
没钱？
阎白略带嘲讽的冷呲一声：“钱而已，尹家没有，就不能借吗？”
尹东宇梗住，依旧不愿接受的摇头，瞳光涣散，满目茫然。
尹家人每一次出现，都是为了钱。哪怕过了十五年，他只要一想到那些人，耳边依旧回荡着他们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如魔咒一般，紧紧禁锢着他的神经，令他惶恐、令他不安。
他咬唇，心口一疼，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抬手揪住了自己的领口，摇头。
“不可能、不可能！”
这十五年，他想过了千万个可能陷害自己的人，却从未将嫌弃人落在尹家人身上。
纵使亲情有多单薄，他始终觉得他们是自己的家人，不会为了钱，如此丧心病狂！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罢了，想开点。”
阎白见他失魂，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忍不住开口，又补了一刀。
一旁的两人闻言，嘴角不由抽了抽，不自觉转头看了一眼对方，相互对视一眼，干笑了一眼，又默默的收回了目光，低下头，尽可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须臾。
尹东宇“呵呵”笑了起来。
“是啊，是啊！儿子算什么？兄弟算什么？天大地大，都不如他们的钱大。呵呵！”
阎白轻轻叩了叩桌子，语似安慰一般开口：“没事的，他们不要你，你也别要他们了。”
哄孩子一般的话语，让人无语不已。
尹东宇蓦地怔住，笑声戛然而止，不小心被呛住，偏头不停咳了起来。
那声音，听着仿佛要将肺给咳出来一般。
阎白耐心的等着，听到咳嗽声停了才开口问一句“没事吧”。
尹东宇嘴角一抽，默默的吸了两口气，沉默的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阎白见状漫不经心的“哦”了一声，“那我们继续？”
尹东宇心口一哏，闭了闭眼，认命的点点头。
“你觉得你三哥是一个怎样的人？”
尹东宇愣了愣，慢慢坐直了身子，面色凝住，暗沉的眸色亮起点点光耀，一动不动的与阎白对视着，郑重其事道：“心狠手辣之人。”
尹东义出生在冬日。他出生那日，村里下了冬日的第一场雪，也是干旱良久的村庄里的第一场雪。加之，他是那一日村里唯一一个出生的孩子，便有神婆说他是全村的希望，生带祥瑞，以后必会保佑村子风调雨顺，他也是大富大贵之人。
有了这样的批命，尹东义从小的日子就很好过。他也确实聪明，从小就利用自己的才能，让家里可以占到一些便宜。但这样的日子，在尹东宇出生时，骤然停止了。
神婆说是尹东宇挡了尹东义的路，故而，尹家父母，将尹东宇丢到了奶奶家，连生活费都不给。一家人更是偷偷搬到了城里，没有留下地址，继更惶说联系方式了。
尹东宇在奶奶死后，在叔叔家故意为之的帮助下，到城里找到了尹家人。他以为，自己会拥有一个家，却不想，他得到了的是无尽的折磨。
尹东义一直认为是尹东宇断了他的财路，从他到尹家的那天起，就对他很不好，在人看不到的地方，就想办法折磨他，还有办法，伤在让人看不到的地方。若是看到了，旁人也会觉得是他自己不小心摔的、磕的。
除此之外，他在偶然的机会，看到了尹东义虐待猫狗，手段极其残忍。他就看了一会，便受不住吐了。动静，引来了尹东义，他又被狠狠打了一顿。还被警告，若说出去，就让他变的和那猫一样。
但在外人看来，尹东义除了学习不太好，其他都很完美。是一个孝顺父母、友爱兄弟、帮助邻里的好青年。
“这样的人，你觉得会有人怀疑到他身上吗？”
阎白摇头，看想他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尹东义这样的行为，在他看来就是一个变态！只要小小用计，就能让尹东义的真面目暴露在人前，尹东宇居然傻的被压迫了那么多年？！
真有够蠢的。
尹东宇直觉阎白看自己的眼神有点不对劲，不由偏头也盯着他。
阎白眉心的褶皱又深了几分，眸底掠过一抹沉沉的不耐。
“你就没想过，在你出事前，尹东义会认为，你所拥有的一切，都应该是他的吗？”
“你怎么知道？”尹东宇微惊。
阎白忍下翻白眼的冲动，暗自撇撇嘴：“现实是，你入狱后，所有的一切，都落在了尹东义的名下。你的公司、你的存款、你的房子。幸好你没老婆，不然我怕你老婆也会被尹东义给拐跑。”
尹东宇喉头一噎，心底多了一个感觉。
这人不是来破案的吧，是专门来气自己的吧？
他的目的，怕是要将自己给气死的吧？
阎白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不耐的挥挥手。
“算了，这个不重要。我们还是来说案子吧。”
尹东义干笑两声。
这些不都是你在说吗？
“除却性格问题，你与尹东义还有别的冲突吗？你在出事前，他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吗？”
尹东宇低头，回忆了一会，有些犹豫的开口：“他们在出事前，来找我要过钱，算吗？”
阎白点头：“说说你记得的情况。”
尹东宇抿唇，开口道：“那是出事前大概十天……”
尹母带着尹东义来到尹东宇的公司，找他要钱，借口是尹父病了，看样子，确实很着急的样子。但已经被骗过很多次的尹东宇完全不信，面上却也不会不管。他只说，让尹母留下医院信息，他会尽快过去了解情况，并帮尹父找医生，也承诺，医药费和康复时期的营养费，他都会负责。
可即使这样，尹母还是不愿，在公司哭闹，一定要他当场将拿出来。尹东宇被闹的头大，差点没忍住就报警了。
不想，最后竟是尹东义出面，将尹母给劝住了。并约定了晚间的时间，去他家再谈。
尹东宇没多想便同意了，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在家谈，总比在公司谈要好的多。他是真怕了他们在公司闹。
那天夜里，他回去的有些晚，加之与尹母谈至深夜都未谈拢，便不得已的将人留下了过夜。
次日，天还未亮，尹母便又开始闹了，他受不了，最后只得先拿一万给她，让她先回去，同时表示，自己处理完工作后，便会去她那边再谈。
尹母虽不愿，似乎也被他强硬的样子给震住了，不得不骂骂咧咧的拿着钱离开了。
……
尹东宇说到着怔愣了一下，抬头，有些无措的看着阎白，嘴巴开开合合，却好一会没有说出一个字。
“怎么了？”阎白淡淡的问了一句。
尹东宇有些不安的咽了一口口水：“那天他们离开的时候，我没有看到尹东义。混乱中，我也忘记问他去哪了。”
事后，他去尹家的时候，也没有见到对方。
他向来对尹东义是敬而远之，没见到对方，他心里还小小松了一口气。
但现在……
他心口慢慢缩进，不安一点一点将自己湮灭。
尹东义不会就是那日，躲在自己家中吧？
还有……
尹东宇有些慌张的抬头看向阎白：“那日我们见面的时候，他是带着口罩的。我俩面对面的时候，他一次都未取下过口罩。”
说罢，他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哆嗦。
“不会吧？”
他失神的不住摇头，根本接受不了。
阎白却是得到了自己想要东西，起身抬手，越过桌子，轻轻拍了拍肩头，转身离开。
景川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眼中不由浮起几分怜悯，无声叹息一声，跟上阎白的脚步离开。
阎白一开门，门外等了良久的人一下冲了过来。
“阎先生！”
惊慌失措的叫了一声，满心焦急的挤身，想要越过他看里面的情况。
阎白淡淡睨了他一眼，侧身给他让了一条道。
狱警一愣，旋即反应自己的行为，有些尴尬的朝他笑了笑，抬手指着里面道：“我有责任保护他的安全。您刚才的行为已经违规了。”
阎白淡漠的耸耸肩，偏头示意他可以进去了。
狱警干巴巴笑着弯弯腰，快步越过他进去，见尹东宇只是呆呆坐在椅子上，看外观，应该没受伤，暗自松了一口气，急急转身朝来同事，让他们将人带下去，悄声吩咐：“送去医务室检查一下。”
同事将人带走后，他才有颠颠的跑到阎白面前，询问对方是否还有别的事情，若没有了，就送他们出去。
“没事了，走吧。”
阎白漠然丢下这么一句，先他一步抬脚走了。
狱警愣了一下，急急追了上去，将人送出去。
到了大门外，他看着他们的车消失，才又转身回去，心头忍不住暗自嘀咕——一行人在会面室里，究竟谈了什么？还有，换了一拨人，真的可以将尹东宇给捞出去吗？
十五年了，还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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