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世尊的话,白衣僧人才知道,为什么他会赞誉有庄姑浮是大离之幸,是九州之幸。
若无庄姑浮,帝后之乱也会终结。
因为帝后终究是老死在了床榻之上。
可帝后之乱所引发的王朝动荡,却绝不可能那么快的就平息下去。
诸子百家,为了争夺帝后之乱后的王朝正统,必然会大打出手。
这场风波,说不定直到今日,都无法停息。
这个时候,必须有一个人站出来,以自己的道路,压服别人的道路。
只手挽天倾,秋风扫落叶,才能让大离快速的回归正朔。
事实也证明了,那个时候,唯有黄老之学,才是最好的办法。
这也是李青莲没有真的与庄姑浮撕破脸的原因。
因为那个时候,最适合大离的,正是修生养息。
唯有修生养息,回复元气,才能对付不久的将来,赫然登神的狼主单于。
所有人,应该已经都默认了狼主必然登神。
登神最难的,就是诸天真神的首肯。
还是那句话,凡人的归凡人,真神的归真神。
诸天真神无法插手人世,但祂们可以卡住登神之路。
因为,这是祂们的领域。
而这一点,对狼主来说,并不是问题。
“这是大世,胜者,将入主九州。
或许因为狼主祭天而成神的原因,匈奴若是入主九州,就会推倒十二天柱,让真神再度回归。
可自颛顼折断通天建木之后,人世之中已经没有了真神生存的土壤,所以就算真神回归,也不会事无巨细的插手人世。
人神混居,已然成为了过去。
到时候,匈奴王庭,不过是名义上奉神庭为主,可却仍是实质上的九州之主。
可人族好不容易的站起来的双腿,就又要跪下去了。
世事就是如此,跪下去的人,反而可以获得更多的有利条件,更容易接近成功。
就算是我佛门,也只能在两方之中,择一下注,而取代不了两者中的任何一个,也成为不了决定因素。”
世尊平淡的叙说着改天换地的大事。
白衣僧人却忍不住道:“世尊,我佛门的选择,是什么?”
世尊瞥了他一眼,依旧用平淡的语气说道:“本座生来,唯我独尊,天上天下,皆是如此。
这双腿,只盘膝悟道,不跪真神。”
白衣僧人长吐一口气,神色放松,双手合十道:“如此,贫僧愿为佛门弃徒。”
世尊挑眉,饶有兴趣的说道:“你知道本座为什么要逐你出佛门了?”
白衣僧人缓声道:“佛门需要在九州传道,尤其是世尊已然开始行香火之道,那我们更加需要信众提供香火。
西域佛门,终究是太小,只是可以偏安的一隅之地,绝不是佛门的舞台。
九州非入不可,而这即将揭开的大世,就是我佛门最好的机会。
而身为一手打造了文景大世的姑浮真人,他的每一步,都会影响到帝都,也会影响到这个已然搭建好的舞台。
佛门需要一个人,登上这个舞台,以从龙之功,让佛门正式入主九州。
而那个人,却不能是根正苗红的佛门之人,因为这样做,太过明显,就算是大帝想要借助佛门之力,也会找到百家的抵制。
整个佛门,又有谁能比我这个肆意杀戮佛门子弟,刨出佛子佛心的人,更有资格呢?”
灵山之中,白衣僧人在笑,笑的灿烂。
世尊忍不住问道:“若是我佛门选择了匈奴,或者两头下注,你还会如此吗?”
“不会。”
白衣僧人直截了当的说道:“佛子曾说,度天下苍生,是他的佛愿。
这颗心,在我的胸中跳动,那他的佛愿,就是我的佛愿。
匈奴若入九州,则文景之前,千里无鸡鸣,十步一骨骸的惨状,就将再现,乃至更胜十倍。
九州众生,实在太多了,虽然对天上的真神来说,再多的蝼蚁,始终都是蝼蚁,既然不敬神,就是全死干净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若是他,绝不会站在众神之旁,哪怕那样做,轻松写意。
做对的事情,而不是易的事情,这是佛心告诉我的答案。”
世尊望向白衣僧人,良久方才说道:“你已然有了自己的佛心。
若有来世,本座亲自渡你成佛。”
白衣僧人摇头道:“这世上,没有轮回。
人死如灯灭,若不然,人魔为何独一无二。
世尊,你还是告诉我,到底如何行事。
仅凭我作为佛门愿意出手的示好之举,还不够让大帝孤注一掷。”
世尊颔首道:“仅仅是佛门之助自然还不够。
大世即将开启,大离匈奴,兵对兵,将对将。
我佛门,不能仅仅成为兵卒炮灰,要做,就要做帝之左右,乃至能够干预帝之想法的幕后棋手。
如同庄姑浮一般,哪怕早在十六年前,就自帝都隐退,却让天下大势,依旧如他心意而行。”
白衣僧人皱眉道:“景帝身边,已经有一位帝师天命了。”
世尊不置可否:“席天命的确战力天下无双,可他不是庄姑浮,他只能成为大离最锋利的剑。
庄姑浮也清楚这一点,他选给大离的无双国士,似乎是曾经败在他手上的李青莲。
我现在不清楚这位青莲先生到底有什么本事,本座相信姑浮真人的眼光,你或许比不过李青莲。
可我却有一个办法,让你能够直达天听。”
白衣僧人问道:“是何办法?”
世尊微微一笑,轻声道:“你很快便知。”
白衣僧人一阵恍惚。
灵山无踪,世尊不存。
现世之中,世尊单手继续伸出。
直直的插入了白衣僧人的胸口。
而后,反手一掏。
金色的,仍在跳动的佛心,被他取出。
这位世尊,面色冷峻,寒声道:“大雷音寺弃徒陈檀,屠戮僧众,佛心入魔。
谋害佛子地藏,取佛心,以他心,代己心,去己心魔念,以强行续命。
今日,本座取佛心而归,逐陈檀出佛门。
往后种种,与我佛门再无相关。”
陈檀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胸膛,忽的一笑,缓声问道:“人无心,可活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