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逑?“
“老道叫范逑?还是叫武髦?”
“笔名”?
陈权一边用刀费力的挖着坑一边琢磨着。
陈权在神像里找到了老道说的度牒,还有两串铜钱,一件青色旧袍,一只簪子,都整齐得码放在一个木匣中。
度牒的材质陈权实在分辨不得,看着像是某种布或者丝绸缠起来的卷轴。
展开发黄的卷轴,陈权努力辩认着上面的文字,大概写了:”道士范逑,年六十四,州贯徐州,无法名,住长安玄都观。然后还有发放的官府,时间之类,还盖着几个不认识的章。
老道六十四?也不知是哪一年的六十四。玄都观,徐州,要是能活着,以后可以去看看。
铜钱仔细的数了一遍又一遍,合计203枚,里面多是开元通宝和一个封泉宝,上面有一字不认得。掂量一下,大概一斤来重,却不知道在这个时代能买些什么。
袍子大概是老道俗家时的衣服,可能是很有纪念意义,才会如此整齐的叠着。拿近了闻了闻,没有霉味,应该是经常晾晒的。
簪子看似银的,上面嵌了块不大的翠玉,呵呵,谁还没年轻过呢。
翻看过后,陈权又小心的一一放回了木匣。环顾四周,一片狼藉,竟没个摆放的地方,只好又和神像告了个罪,重新塞了回去。
这里是待不了了,庙毁了,老道死了,也没了待下去的意义,陈权打算挖个坟,埋葬好了老道就离开。
深夜的那场搏杀早就耗尽了陈权的所有气力,这一天来也没有吃过东西,焦尸的肉味飘来,让陈权又是恶心又是饥饿难耐。想着喝些水饱腹,水桶也早被打翻了,小庙的院角倒是有一口小小的水井,可刚刚看过去,却不知井里何时掉进去个人头,倒是把吓了陈权一跳。。
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个首领好像自己砍了两个同伴吧?这颗头是倒霉甲还是倒霉乙?啧啧,真是暴躁。
郁闷了一会,又安慰起着自己,原打算饿三天的,现在大概只要熬过这一天就好了,自己等离开就能找到吃的了。
于是又鼓了鼓气挖了起来,冬季的地面石头一样的硬,没多大功夫陈权的手已经鲜血淋漓,身上的伤口也崩了开来。
太阳又将落下,陈权歇了口气,看着挖的坑,却也只有薄薄的一层,试着躺了下,不用斜视都能看到周围的一切,看来今夜是走不了了。
天将黑了,陈权赶忙回到庙里,拿着刀四处翻了下,火折子大概是没了,于是找了个还在冒着青烟的木头费了一番力气又在院里点起来一个火堆。
躺在自己挖的浅坑里,把老道抱过来放在不远处,怀里抱着刀,伴着夜色里渐渐喧嚣起来的声音,就这样,陈权睡了。
——
第二天快入夜的时候,陈权葬下了老道,葬的不深,怕被野兽把老道吃了,又把这场劫难中相对保存了体面的院墙拆了,堆在坟上,破烂的大门上砍下一快门板,立了个碑,写着“空虚道长升仙处。”
陈权取出了木匣,没有再回头,抱着刀,径直的离开了。
——
三个月后,陈权还活着,这三个月他第一次见到了大唐的城市,事实上在他动身后走了没有太久,至少比他想象的要容易的多,天微亮前见到了城市,城门紧闭着,远远看着城门上有“内黄”二字。
等城门开后,陈权遇到了门丁,拿出了老道的度牒,说了老道交予的话,还借了颍川陈氏的虎皮,加上十枚铜钱,在门丁满眼的怀疑中,再取了十枚钱,他进了城。
拼命的在肚子里灌着水和食物,直到恶心的想吐出来,然后踱着步慢悠悠的四处张望,前方一群人围在一起看着墙上的告示,陈权也懒得去凑那个热闹,反正与自己无关。
问了好心的路人,去买了双鞋,狠下心添了件厚衣服。掂量了一下所剩铜钱,又去找了水葫芦,火折子,然后再去药铺抓了些伤药,还备了两副伤寒药。
陈权觉得自己在前世都没有这样的逛街采购过。
再数了数所剩,想着干脆今朝有酒今朝醉,去奢侈的住一回店,可惜走了一圈,在他能拿出可靠的身份证明前,并无客栈收留。甚至还有一家的掌柜不停的用眼神指唤着伙计去报官,就这样,陈权的第一次短暂的大唐城市之旅结束了。
短到他都没能静下心仔细的再看看,如果他刚刚去凑个热闹,看看那张告示,他会发现那夜的黑衣人正静静的挂在那里。
——
之后的三个月,陈权再没有进过城,因为他没几个铜钱了。
当幸运的路过的小村庄时,在村民的警惕中采买些粮食,顺便问一下潭州的方向,可惜或是这些村民多数一生都未离开过百里之地,所以也大多是胡乱说上一气,偶尔遇上两个似乎见多识广的,也只是含糊着随手一指,方向飘忽不定。
这三个月陈权遇上过野兽,自己极速窄了下去的体型在灵活上加了些技能点,通过短跑,长跑,马拉松,跳远,跳高,爬树,还有长刀留住了性命,然后用掉了大半的伤药。
这三个月陈权遇上过打劫,好在不是正规军,看着一伙体型如同前世小孩子一样的劫匪,个个衣不蔽体加上手里五花八门的武器,陈权没费太多周折就过了关,然后用掉了剩下所有的伤药。
一个月前的一场春雨中,陈权病了一场,大概是小感冒,却真的险些让他送了命,吃光了两副保命药,又浑浑噩噩的在一农家躺了几天,迷糊中已经听见那些陌生的农户十分善良的商量着把他葬到哪里之类的话了,他又熬了过来。留下了几枚钱和感谢,他继续上了路,
刚刚,陈权走的了这里,然后很快他就发现好像第一个指路的人指的偏了,或是自己一开始就走偏了。
刚刚,他遇到了自己在大唐的野外所见过最体面的一群人,看起来都是书生,厚着脸皮上前询问了一下,听完陈权的描述,书生客气的说:“你是走的错了,这里是池州,潭州不在这个方向,还远着呢。然后便窃窃笑笑的离开了。
陈权有些累了,他宁愿听到书生说,你没走错,只是还远在十万八千里外,也不愿意像现在这样,自己一开始就错了吗?还是某个岔路口出了偏差?或是那次遇见豺狼时自己逃命跑错了方向?
举起刀,看着刀中的自己,眉眼间一片模糊,头发终是长了些,拔了几根,用经验丈量着,大概有两寸?
诡异的是胡子长得要比头发快的多了,浓密倔强的胡须已经盖住了嘴唇,想了一下,这大约算是低配的李逵同款。
傻傻的看了一会,陈权疲惫的躺了下来,现在的他什么都不想做,也不愿去做,就想这样静静的躺着,闭上眼睛,或许再睁开时自己就回到了那个小小的出租屋,或者是那座小庙。
脸上滴答的落下几滴水珠,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