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狂风弄得一片狼藉的小院中,唯一完整的竹椅上,坐着位女子,看不清楚面容,但是给人的感觉,却如同九天宫阙之中的仙娥临凡。
女子伸出脚,踢了踢眼睛紧闭的宁苛道:“醒了就睁眼,要是再装下去,等会就把你给阉了,扔到乱葬岗上喂狗。”
散碎青石遍地,躺在上面,着实不好受,但似乎是感觉到了下体隐约的寒意,宁苛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
不过还未等他站稳,一只小巧的脚便迎面而来!
宁苛偏头躲过,手臂上抬,臂曲如湾,正要搭在女子的腿弯处,臂弯如锁,任他武功再高,也只有残废一途。
但是还未等宁苛手臂搭上,看似小巧的脚上却陡然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大力!
肩膀猛的沉下,宁苛再也撑不住,小腿酸麻,单膝跪在了地上,而压在肩膀上的小巧玲珑的脚上的力气愈发大!
“不错嘛,最少得有‘岁星’的实力。”
女子脚上的力量陡然撤去,宁苛身前猛地一空,向后倒去。
碎石如同刀刃,若是倒在上面,绝无生还的可能,宁苛手臂弯曲,以手肘为支撑点,借着倒下去的力量,一个反向的鲤鱼打挺站了起来。
女子坐在竹椅上,饶有兴趣地看着如临大敌般警惕的宁苛,本来以为玄·丙子三十六世界的位面之子也就是个废柴,结果,却已经接近行道者“岁星”的实力,就像是买六合彩,本以为是个臭号,最后却是大奖,其中的惊喜,自然不言自明。
宁苛警惕地盯着面目模糊的女子,虽然她救了自己,但是是敌是友还不明朗,更何况,女子口中那些不知所云的话语,还有喜怒无常的作为,让宁苛感到了极大的不安。
就在女子打算跟眼前这个位面之子来点深入交流之时,耳边传来了那个让她恨得牙痒痒的声音。
“不要再做纠缠,回来。”
语气淡漠,却有着上位者独有的威势,容不得人有分毫质疑。
女子撇撇嘴,却没有违抗命令的胆子,青苍十主,她这个小小的行道者,可是没有猫一般的九条命。
身影骤然模糊,一个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狼藉遍地的小院之中。
而留下的,只有宛若银铃般笑声:“小子,猜一猜,我们会不会再见面?”
宁苛闻言嘴角猛的一抽,瘫坐在了地上,眼前一阵恍惚,这一切,仿佛是场梦,但是屁股下的疼痛还有筋疲力尽的疲惫感,却无不再告诉着他,这是真的。
“玄·丙子三十六?岁星?”
宁苛喃喃自语,奇怪女子口中所说的,他闻所未闻,就好像是凭空而来,又凭空而去,不留痕迹,却又让人铭刻于心。
良久,宁苛站起身,没有去收拾自己的家当,只捡起地上的裁衣刀,便急忙翻出院墙,寻着自己熟知的小路,往白墙巷外跑去。
大路绝不能走,哪个晓得,想要自己命的那个诡异红衣老妪是不是还在巷口守株待兔,如今的上上之计,保命要紧。
宁苛穿过一条条曲折蜿蜒的小巷,金陵城中的街巷四通八达,若不是老常住,进了这街巷中,必定迷了路途。
这也是宁苛的凭靠。
街巷一条条穿过,宁苛却感觉有些不对劲,原本三两条小巷就能除了白墙巷地路,他却足足穿过了四五条!
事出反常即为妖,宁苛很自信,金陵城中的街巷小路,没人能比他摸得清楚,脚步停了下来,宁苛握紧了裁衣刀,打量着自己如今所在的巷道。
魔鬼往往就在细节之中,宁苛细细打量,心中轰然,自己方才根本就没有跑出白墙巷,而是在原地打转!
裁衣刀护在胸前,宁苛寻找着出路,但却发现,原本闭着眼都能摸出去的巷道,如今却极为陌生!
一缕缕脂粉的柔媚香味,渐渐在狭窄的巷道中氤氲开来。
宁苛嗅到了不属于狭窄巷道的脂粉香味,心中一凛,而恰到好处的,眼前猛的一阵恍惚。
天旋地转之后,一道宛若河边青葱杨柳般婀娜的身影,仿佛上天宫阙当中的仙娥,一袭白衣,向着宁苛走来。
“小哥这是要去哪里?可是让奴家好找啊!”
恍惚之后,自然是清晰,宁苛眼前的身影已经到得身前不过十步的距离,就连那柔媚却又不失清新的香味也仿佛有了生命般探入胸膛。
白衣,素妆,一如宛在水中央之蒹葭。
没有错了,宁苛认识眼前这个女子,或者说,日思夜想,但是,如今那份恋慕,却成了惊吓。
未知从来都是恐惧的源头,如果白蒹葭仅仅只是岫云馆中的清倌人,宁苛不会感到恐惧,但红衣老妪的鬼魅手段,将宁苛心中那份美好,全数击碎。
白蒹葭,岫云馆中的清倌人,亦是《秦王行幸图》中的那个引得天下须眉为之悠然往之的“媚娘子”。
宁苛手中的裁衣刀握得愈发紧,而白蒹葭却恍若未见,莲步轻移,又进一步笑道:“小哥这么紧张做甚,奴家又吃不了你。”
这与宁苛所想所见的白蒹葭清冷的形象大相径庭,宁苛手中的裁衣刀刀刃向外,冷冷道:“停下!再进一步,别怪刀刃无情!”
宁苛有自己的思量,红衣老妪要的是自己的命,那白蒹葭呢?
宁苛生在卑微中,见过诸多的人心鬼蜮,他不敢拿着自己的性命去赌,白蒹葭只是心中女神,但也仅限于仰慕,如今更多的是忌惮。
还有,隐隐的心痛。
到底是什么重要,恋慕还是命?
后者才是芸芸众生最为看重的,宁苛自然也不例外。
“姑娘,我早就说过,这世间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何必与他废话,不如让老婆子将他炼成傀儡,绝好过一个废物,嘿嘿。”
宁苛的身后传来红衣老妪嘶哑的声音,她并没有离开白墙巷,伤虽不假,但对付宁苛这个没有丝毫真元的小子,还是易如反掌。
前后之路皆被阻绝。
宁苛眼中冷冽愈发浓重,虽然此刻涉及生死,但他心中却无比冷静。
白蒹葭没有再靠近,令人窒息的绝美容颜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仿佛方才那个妩媚得不可方物的女子根本就不是她一般。
“婆婆,动手吧,别让他死的太痛苦。”
声音冷清,没有丝毫感情,宁苛骤然暴起,手中裁衣刀刀锋在月光下熠熠生辉,不过八九步的距离,宁苛有把握。
既然生死不由己,那就来个玉石俱焚吧!
哪怕是他曾经心中之爱所寄托!
为了娘亲,也为了自己,他必须活下去,好好的活着!
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红衣老妪枯槁如木的面容上闪过了一丝快意和惋惜,但手上功夫丝毫不慢,鬓边银簪骤然激射而出!
白蒹葭没有躲避,反而欺身迎上,宁苛眼中的冷冽,在此刻也被疑惑所替代。
只是手中刀早已刺出,没有了收回的余地!
银簪后发先至,但目标却不是刺杀白蒹葭的宁苛!
“疾。”
白蒹葭双指如剑,牢牢夹住了蕴含着杀意与真元的银簪,而宁苛的裁衣刀也刺入了她的小腹。
百步之外的红衣老妪枯槁的躯体,在白蒹葭接住银簪的刹那,如同煮沸的水一般,不断腾起足有头颅大小的鼓包,不成人形!
宁苛手中裁衣刀如同破革,温热的血顺着刀刃流淌到指掌间。
而此时的宁苛大脑中一片空白。
白蒹葭手掌轻轻一推,宁苛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倒飞出去,而裁衣刀却依旧插在白蒹葭的腹部,白衣上,血色浓。
只是,白蒹葭面色不变,缓步向着已经不成人形的红衣老妪走去。
红衣老妪已经看不出面容的脸上充满了恐惧,白蒹葭的脚步对于她来说无匮于是丧钟。
“婆婆,或者说观音宗的红狱,你当真的好手段啊,若不是你自己操之过急,只怕我这个宗门棋子,当真会成为大陈秦王的炉鼎,你们观音宗的好算计,现在要落空了,呵呵。”
白蒹葭虽然笑着,但是红衣老妪却能清楚地感受到那笑声中的杀意!
“放过我!我会把观音宗的秘术给你,别杀我!别杀我!”
红衣老妪嘭地跪在地上,不住地求饶,修行苦,皆是为了活下去,没人愿意死。
宁苛靠在巷道墙边,冷眼旁观着这令人作呕的一幕。
白蒹葭呵呵一笑,说道:“观音宗留不得你,我又何必留你?弃子,就得要有弃子的觉悟。”
说罢,白蒹葭挥手在红衣老妪头顶轻抚,眼中的哀求被怨毒取代的红衣老妪身上的鼓包骤然炸开,一条条碗口粗细的蜈蚣炸开的伤口中爬出。
如此血腥又诡奇的景象,令人作呕,但白蒹葭似乎是见怪不怪,从袖中抽出素白手帕,细细擦拭着没有任何灰尘污迹的如玉双手。
宁苛呆呆地望着向自己一步步走来的白蒹葭,想起身逃走,却提不起一丝气力,手中唯一的防身兵刃又在向自己走来的白蒹葭身上插着。
愈发走进,两人的距离,仿佛是天地之间最近却也是最远的,而构成这一距离的,正是生死与恋慕恐惧交织的情绪。
血还在流,顺着裁衣刀流下,点点滴滴,白蒹葭走到宁苛面前,俯视着这个胆大妄为的少年道:“想长生吗?”
话音落下,在这狭窄异常的巷道中,如同雷霆乍惊,落在宁苛耳中,更是如同晴天霹雳。
当然,这是让宁苛喜出望外的。
原以为会落得跟红衣老妪一般死的诡奇凄惨,但哪晓得竟然是一桩大机缘!
御剑乘风来,除魔天地间,说书人口中的仙侠人物,哪个不心向往之?
宁苛咽了口唾沫,看着从未如此亲近过的白蒹葭,正待开口……
“天都建木意志任务开启,【阻止龙首宗白蒹葭带走位面之子】,任务奖励,玄·丙子三十六世界购买权限150%,有大几率获得高位传承,注意,由于猎杀者的加入,行走任务失败,即视为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