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裹着那已经有点旧的棉被缩在角落。
醒来已经有一会了,头还昏昏沉沉的。
这是她的房间,屋里的摆设都没有变过。她没有什么丫鬟伺候,什么事向来都是亲力亲为。
谢希楠记得刚才自己还在刑场。甚至也已经感觉到了那刽子手手里的刀,那冰凉的刀刃。
她不禁瑟缩了一下脖子。
窗外被白雪盖着,可以看到正值严冬。
有几支腊梅伸在窗外,似乎是想探进来。那支支芽芽红色的花蕾上面还覆盖着星星点点白雪,看着异常可爱讨喜
起身慢慢走到窗边,入眼的即是大片的白色。裹着那冬青,却又裹不住那冬青。
谢希楠眼眶蓦的就红了。
搭在窗台上的手握的非常紧。
她能感觉到那冬天里的丝丝凉意。
腊梅上的雪化了,变成水,一滴一滴落到她已经冻得有点发红的手背上。
颤抖的拿起铜镜。镜子里的人五官还没张开,却难掩那在冬天里这绝妙的美色。
她看着自己的脸,慢慢回忆着,这约莫是她14岁的脸。
她回来了。。。
谢希楠回来了。
她重重跪下,眼眶发着红,像一头发狠的小兽,周身却萦绕着巨大的苍凉。
感谢上苍怜悯。
感谢上天怜我谢希楠,爱我谢希楠。
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
院上房檐上啪的滑落下来一片雪,使着这片寂静的雪天更显寂静。
柳如玉。。谢疏从。。。
她在心底狠狠咀嚼这两个名字,似要把这两个名字揉碎了刻进骨子里。
上一世他们根本就没想过放过自己的母亲
可怜那好几十口人,在大火里嚎叫痛苦翻滚。
可怜自己的母亲,说要回家,结果走上了一条再也回不了家的路,
可恨自己,用这双手亲自背负了那么多人命,用这双手亲手烧死了自己的母亲!!!
她恨啊。
这一世她定要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生为谢希楠,生为谢疏从的女儿她选择不得。
那只能让那些,欠我的,欺我的,通通还我!
……
屋里的炭盆里面的炭少的可怜,在这冰天雪地里燃不起一点火星和温度。
但是这个冬天有个火盆还是极好的,在别院里被遗忘的她们还不至于在冬天被冻死。
能透过窗户看到纵云在房间里绣着一副鸳鸯戏水图,水碧在外面扫着雪,时不时往手里哈一口气。
院子里的腊梅树开的正好,支支芽芽穿过那些廊下的冰条子,延伸到谢希楠窗口。
这场景非常熟悉,这场景她看过千回百回。
到今时今日,反到又让她湿了眼眶。
“小姐你怎么穿这么少,这冰天雪地里再冻坏了身体!”
水碧看着她这副样子,急急把她扶进屋里去
谢希楠撑着小姑娘的手,攥的紧紧的,那手并不像想象中那么细滑,甚至还有些冻疮。
明明前不久也是这么攥着她的手,看她在自己怀里一点一点消逝,那本来圆润可爱的脸庞,到那时却已经面目全非。
她面上不显,内心却已翻起惊涛巨浪。
纵云看到她过来招了手让她到旁边坐着,握着她的手,又找了一条毯子来给她盖了上
房间里没有任何东西,冷冷清清,就只有在一侧插在瓶里的腊梅枝条正在抽芽,看着屋里有了点颜色。
她不敢去看纵云,却下意识的把自己往纵云怀里靠了一靠
闷闷道“我做了一个噩梦。。娘。。我害怕。。”
纵云却是略带惊讶,自己的女儿外人不知道,她自己却清清楚楚。
那性子又倔又烈。平日里哪会说这种话。
倒是紧紧看了两眼,揽了过来,却是轻轻拍着后背,也不再讲话。
谢希楠终于抑制不住
那满腔的情绪喷涌而出。脸埋在纵云的肩头上大声呜咽着。
水碧似有些被吓到,急急给谢希楠顺着后背。
她家小姐才14岁,却从来没有这样子哭过,就算以前被打的奄奄一息,也不见一丝眼泪。
14岁的女孩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却哭的比任何一个瞬间还要心碎。
那眼泪却异常悲怆,溢出一身的孤寂寒凉,让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水碧眼眶也红了,却不知该如何去劝慰,只轻轻唤一声
“小姐。。。”
纵云抱着谢希楠,她能感觉到那眼泪打湿自己的肩膀,热热的,却仿佛烫到自己心里。
她的女儿何时这么哭过。
怀里那小小的人儿身形单薄,那脸像极了自己。那性子却又极不像自己。
如太阳一般烈,却也如太阳一般耀眼。
她的女儿,不该只是在这一方小院里靠着装傻充楞过活。
终究还是自己没本事。
终究还是拉着自己的女儿跟着自己受苦。
纵云手臂收的紧紧的,本身偏瘦弱的肩膀却没多少力气。
“楠楠,对不起,是娘没本事。。”
怀里的人却没有停止哭泣,甚至有些断断续续的呜咽出声。
她又让这个女人
自责道歉了。
…
把自己收拾好一番,谢希楠整理好现在的时间线
是她14岁那年的那个冬天,这一年,谢疏从在外经商的嫡长子谢钰回来,谢家大摆宴席。谢疏从非常高兴,连着对下人的赏赐都多了很多。当然谢希楠一家还是被遗忘的一家。
但是好像就是在这个冬天,却突然有一件很不愉快的事情,导致整个谢家局势大乱,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纵云都有听说。
谢钰现在已经回来二月有余,府里上下喜气洋洋,都在传谢家大公子仁慈大方,继承谢疏从衣钵有望,可能就是这两年的事。
听到此谢希楠只冷冷一笑,谢疏从好色,家里抬了十个姨娘,杂七杂八的通房丫头几乎数不清。
纵云以前受宠的时候人都称她云姨娘,当然现在府里可能连还有个云姨娘的都知道的不多了。
谢疏从独宠嫡子嫡女,嫡长子谢钰,嫡长女谢月乔,嫡次子谢飞。
如果不出那件事,谢疏从肯定会把谢家传给谢钰,到时候肯定是谢钰在谢家只手遮天。
但。。。
她迈出院子,面上一片清明,丝毫不见那痴傻模样。
谢家财力雄厚,整个院子装潢的处处透着精致,她走在大理石铺嵌的回廊,两侧是一片竹林,此刻因为下了一场大雪,倒是另有一番风情。整个院子安排的但是曲幽通畅,颇有一番世外桃源的感觉。
回廊两边一些丫鬟,看到谢希楠却并没有行礼,窃窃私语,眼神无一不透露这鄙夷。
虽然顶着个谢府四小姐的名头,可是她到底是个傻得,平时也不受宠。
一年四季就那几件衣服,有的还打了补丁,说她是个小姐,倒还真不像个小姐,说她像个丫头,但是那张脸却有让人忽视不了。
“明明是个傻得,还长了这么一张狐媚子脸。。”
“你没听说过吗,她娘就是青楼里出身的。。”
“长得就是个青楼女子模样,骨子里偷着一股骚。。”
四周那两个丫头说话声音丝毫不避讳谢希楠,声音越来越大。
谢希楠冷冷听着,看向那俩正在说话的丫头,眸子里闪出一道暗光。
眨了眨眼把那点情绪收下去,快步走出去。
“果真是个傻得。。”
“这谢家有这么一个青楼女子生出的傻小姐真不知道是倒了什么霉。。”
“……”
殊不知背对着她们的谢希楠嘴角正冷冷勾着,半阖的眼睛,却又是一种别样风情。
前世自己最听不得这种话,但是每次只要自己一出院子,偏又听的最多。导致后来自己在院子里几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生把自己养成了井底之蛙。
现在想想,自己再不济也是个小姐,这些下人如此放肆,大约也是得了方氏和谢月乔的旨意罢了。
那上一世翻涌的情绪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了,现在这内心只剩一摊死水,心底激不起来一丝涟漪。
但是。。
她隐晦的看了一眼那两个丫头。
妄议主子本身就是不行的。
不知道你们是谁的人,那我便替你们主子好好教训一下你们这以下犯上的毛病。
彩姨娘原名叫黄彩衣,住的院子叫华兰院。这彩姨娘是左相送给谢疏从的,黄彩衣是黄家某一房小妾生的,黄家到底也是个官宦人家,虽然做的官不大,但是这黄彩衣多多少少占了个官家小姐的名头,引得谢疏从一阵膨胀,宠爱高居不下。
最近这彩姨娘是风头正盛,前世她是没见过这个彩姨娘的。
只是后面那个事闹太大,让人不听说都不行。
前世临近过年的时候府里一派喜气,可是偏偏就在这时候这彩姨娘和谢家嫡长子私通的消息却传了出来,一开始谢疏从肯定是不信的。
但是直到这俩人被捉奸在床,谢疏从这才相信外面的谣传,一瞬间气的是吹胡子瞪眼。
一边是自己宠爱的姨娘,一边是自己最心爱的儿子。
嫡出的儿子肯定是不能动,且这嫡出的儿子还是不可多得的青年才俊。
最后只草草处置了这彩姨娘,乱棍打死以后这尸体直接一卷凉席扔到河里去了。
但是后来谢钰也越来越不得谢疏从重用,前世她死的时候,谢飞已经在谢疏从的示意下开始学习怎么治理谢家了。
这彩姨娘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
谢希楠阖了阖眼,把眼里那点小心思藏了起来。
整个院落修落的非常精致,连偏房门前那石桌都不是凡品,足以看出这里的主人受宠之深。
谢希楠就站在门前,等着丫鬟通报回来。
眸子里的光闪了又闪,最后还是安静的垂下头,一副乖巧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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