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卿云收拾打扮完,安国公继续伏低做小,伺候她吃完早饭,问道:“卿云,你哪里还有不舒服?要诚实地告诉我,我们是夫妻,你说过要坦诚的。”
傅卿云其实就是太累了,加之身体亏损虚弱,脸上瞧着有些苍白和憔悴,实际上并没有大碍,但今儿个夜里是不可能再放纵安国公了。安国公小心翼翼的模样就像她是块易碎的瓷器,一不小心就会打碎了似的,她心中好笑,想着能看一回安国公做小伏低的样子也算是值得了,嘴上却淡淡地说道:“我没事。一会子我们要去侯府,国公爷也收拾下罢。韩嬷嬷,回门礼可备下了?”
韩嬷嬷略显不忿地瞪了眼安国公,昨儿个晚上差点把她吓死了,安国公看起来有多疼爱她家姑娘,实际上心里恨着傅卿云的罢?哪有如此不体贴的夫婿。
“回夫人的话,已经备下了。”
安国公尴尬地忽略掉韩嬷嬷凶狠的目光,连忙说道:“卿云,你要真不舒服就直言,别强迫自个儿,回门的日期我再跟泰山大人定南侯商量。”
傅卿云嗔瞪他一眼,差点翻个白眼:“今儿个我起来这么晚,已经耽误了事,哪里能闹得人人皆知,我还要脸面不要了?”
说着说着,傅卿云又委屈地想落泪,这要是传出去她新婚第二天晚上差点被丈夫做死在炕上,不笑掉人的大牙才怪!她自个儿的名声也毁了。
安国公慌忙搂住她的肩膀,傅卿云挣了一下没挣开,可怜安国公一个铁血汉子做出如此惴惴不安的模样来。
傅卿云咽下眼泪,勉强笑问道:“今儿个早上没去锦瑟苑请安,可曾跟聂姑妈解释了?”
安国公轻轻帮她按摩酸疼的小腰,嘴里回答道:“我让剪秋去说了一声,就说你夜里着了凉,今儿个不去请安了。”想了想,他又说道:“聂姑妈是客居在我们家,非正经淳于家人,你真不必天天去请安的,有空去她院子里坐坐,聊聊天,解解老人家的闷子。”
傅卿云这才有了些笑模样,轻轻点头:“知道你是为我着想,我听国公爷的。”
她心里却在暗自嘀咕,安国公分明是对聂姑妈存了芥蒂。聂姑妈可跟一般客居的寡妇姑妈不同,她到底是抚养了安国公兄弟姐妹三年,也不知聂姑妈那活菩萨样哪里惹了安国公的眼。
又想,聂姑妈若是知道她在安国公眼里已经是“老人家”了,不得气死了。
正好,有安国公发话,她就可以“出嫁从夫”为由,不去聂姑妈请安,刚好遂了她的心意,她决定在心里原谅安国公昨儿个晚上的莽撞。
傅卿云想叫来管事理事,安国公按着她在炕上睡了,又不知从哪里学了套按摩手法,给她全身按了一遍,傅卿云着实困顿,心里有许多话要问,却渐渐沉入黑甜的梦乡。
临近中午的时候,傅卿云睡足觉醒来,韩嬷嬷端好炖好的补汤给她喝,喝完后,傅卿云又精神了些,也没再提给聂姑妈请安的事,跟安国公一起上马车回了定南侯府。
定南侯带着儿子和侄儿们站在门口迎接,看到安国公从马车上走下来些微惊讶,安国公惯常应该是骑马的罢?
安国公私下或者当着韩嬷嬷这个老人家的面还能拉下脸做小伏低,但当着别的人的面却不可能,不苟言笑的脸露出微微笑容拱手互相见礼,说道:“卿云昨儿个晚上有些着凉,我怕她受风,这才陪她乘马车来的。”
话到此处,他才恍惚意识到,傅卿云才嫁进来短短两天的时间,而这两天里但凡跟傅卿云在一起,两人都是形影不离,他就算是进宫也没有再骑过马。他心中惴惴,自个儿是不是有些英雄气短了?会不会被人笑话?
转念一想,媳妇是他自个儿的,他爱怎么宠便怎么宠,别人的眼光有什么要紧,况且他的确让傅卿云受委屈了,还觉得宠不够呢。
定南侯连忙询问安国公是否延医吃药等,安国公都一一回答了,到了二门口,傅卿云下来,定南侯见她面尚好,才真的放心。
傅凌云挨到傅卿云身边问:“大姐姐,你真的没事罢?”
他这一问,傅家姐妹们都围上来嘘寒问暖,知道傅卿云着凉,傅云丽让人拿披风来给傅卿云,傅丹云正管着厨房里的一处事务,忙命人去煮姜茶。
傅卿云感受到家人的关怀,心中暖暖的,一大早的不愉快渐渐消散。
新姑爷安国公在前院,傅卿云在后院的寿安堂,傅老夫人拉着傅卿云的手问了许多话,听闻傅卿云病了,连忙让人去请薛大夫,傅卿云好容易劝下来,她要是真被薛大夫把出脉象来,今儿个在娘家可就得闹笑话了。
傅老夫人就感叹道:“你们小夫妻,上头没个正经长辈教导,总归是不便了些,以后多回娘家走动,有不懂的尽管问我或者你二婶娘她们。”
傅卿云连连点头,面上甜笑,嘴上却有些苦涩,这种夫妻之间的事恐怕只有她自个儿慢慢教安国公这个毛头小伙儿了,总之不能让安国公自个儿摸索,她要真因这种事死在炕上,她真是死也不瞑目啊!
说多了都是泪,傅卿云见时机差不多,转移话题说道:“老夫人,二妹妹的亲事可有着落了?”
傅老夫人提到傅冉云便蹙起苍眉,叹息着说道:“你二妹妹在燕京的名声不好听,这你是知道的,你成亲前我也不好拿这事跟你个未嫁的姑娘说,现在倒是想听听你的意见。太后娘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想起小林氏了,这小林氏还是得拿捏在我们手里,我想把冉丫头嫁在京城里,唉,你父亲和祖父稍微透露点意思,人家就吓得不敢上门来了,避之唯恐不及,你父亲还在底下的兵卒里选了选,可你二妹妹的名声,哼,说臭名昭著也不为过!”
傅老夫人一边伤叹,一边气愤。
傅卿云想了想,沉吟着说道:“老夫人,孙女的想法是,二妹妹的亲事只能利用一次,毕竟她嫁了人,我们作为娘家人万没有继续拿捏她、要推她进火坑的道理,否则我们傅家成了什么人了。嫁到京城里,我们傅家和傅家亲戚一辈子都有个话柄给人当谈资,倒不如嫁得远些,大家慢慢淡忘了,也就没人记得那些荒唐事了。”
刚开始傅老夫人也是这么想的,但是:“那小林氏怎么办啊?”
傅卿云淡定地轻笑道:“老夫人怎么忘了,二妹妹是肯定要嫁出去的,可四弟弟傅焕云却永远都是傅家人!”
傅老夫人恍然而悟,傅焕云自从打瞎了她的丫鬟甘菊,在她面前的存在感就越来越低,她倒是把傅焕云给忘了,小林氏对女儿比对儿子更加上心,却不代表她眼里就没有傅焕云了,傅焕云姓傅,一辈子都是傅家人,他的前程和亲事全部捏在定南侯和傅凌云的手里。
“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亏得你提醒了我。”
傅老夫人心里拿定主意,便丢开话头,和傅卿云说起别的话来,问起傅卿云在安国公府的生活,提及聂姑妈,免不了又是一场气,好在安国公为了傅卿云情愿迟到也要让她睡个安稳觉,反倒在傅老夫人眼里留了好印象。
因为傅卿云和安国公来的比较晚,很快就到了午饭的时辰,两下里吃过饭,傅卿云和安国公到傅卿云出嫁前的梨蕊院小憩,躺在窗台上晒太阳的小火一下子跃身而起,冲到傅卿云的脚下,围绕着傅卿云的裙摆打转,嘴里咕噜噜地嘟哝,目光似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又似在表达对主人抛弃它的幽怨。
傅卿云又怜又爱,连忙抱起它,安抚地顺着它的毛发:“小火乖呀,我没有抛弃你,这不就回来接你了么?”
安国公拿起大手也抚摸了几下狐狸养得油光水滑的毛,笑道:“这个小家伙倒似胖了不少。”
小火不满地瞪了眼安国公,眼神愤怒。
傅卿云笑了:“它很通灵性的,不喜欢人说它胖。”
安国公奇道:“它是母的?”
傅卿云点点头,失笑道:“不是你逮来给我的么?”
安国公略显尴尬:“我哪里有心看它是公,还是母。”
傅卿云逗了会子小火,和安国公一起在梨蕊院转了圈,梨蕊院其实不大,很快就转完了,傅卿云上午睡得多,这会子不困,安国公就让她坐在秋千架上,他在她身后慢慢推。
四周十分静谧,倒生出了一丝“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的感觉来。
下午的时候,傅卿云单独见了傅四夫人,和傅四夫人聊了两句,打发走丫鬟们,嘴角含笑道:“今儿个老夫人跟我提到二妹妹的亲事,原本我是出嫁的姑娘不该过问,不过我们大房没有主母管事,我少不得关心两句。老夫人想把二妹妹嫁到外地去,若是说定人家,劳烦四婶娘跟我说一声,我也好提前打听下是哪家,看看对方的人品。”
傅四夫人在京城贵妇圈里磨砺一年,加上管家多时,有些事上也开了窍,不比原先那般糊涂,一听便知傅卿云并不想傅冉云嫁到好人家里去,她本就不是什么好人,跟小林氏明争暗斗多年,在小林氏吃了不知多少暗亏,小林氏落魄了,巴不得对她们母女落井下石,连忙笑说道:“这点子小事哪里需要你交代我,我常在老夫人身边伺候,如果听到消息,就马上派人告诉你。”
傅卿云跟她道谢,两人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傅四夫人志得意满,安国公府是棵大树,傅卿云出嫁这两天,她一直在琢磨怎么拉近跟这个侄女的关系,好抱住这棵大树,傅卿云给了她根竿子,她当然得顺杆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