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丹云和傅云丽两人尽管听进傅卿云的话,时常锻炼身体,但是锻炼的强度不够,两人刚刚爬过半山腰就无法再爬一步,这种天气乘坐滑竿也不安全,两人只好遗憾地下去。
四个姑娘里,只有傅卿云和傅冉云坚持下来。
傅云丽喘着气拂掉额角香汗,嘴唇冻得发紫:“大姐姐,我和三姐姐应该听你的话多走动的,唉,不上山不知道路难走,不知道我自个儿的身子娇弱得不堪一击。等回去后,我要跟大姐姐一般锻炼身体。”
傅丹云娇喘吁吁地应和:“四妹妹说的有道理。”
傅卿云朝二人欣慰笑道:“你们下定决心,能坚持下来就好了。”
这也是傅卿云极力怂恿傅云丽和傅丹云二人一同前来寺庙的原因,让她们看到自个儿的不足,她们才会知道自个儿的身子骨有多娇弱。令她惊讶的是,小林氏和傅冉云竟然也能坚持下来。
定南侯赞赏地看着两个女儿:“卿云,冉云,你们两个都是好样的!”
傅丹云眼中闪过一丝黯然,转身下山时,暗暗发誓要好好锻炼身体。
傅丹云和傅云丽下山,剩下的人继续爬山。安国公微微挑眉,依旧时不时扶傅卿云一把,傅卿云腼腆地笑,并不说话,两人之间流动着难以言说的默契。
傅冉云望着在猎猎作响的北风里不动如松的安国公,抛到后脑勺的初恋情意冉冉升起,她眼眶悄然湿润,若是她当初到东宫,看见皇后的排场,没有动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念头,把全副心思用在安国公身上,那么,现在安国公会否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
小林氏说过,相比傅卿云的端庄稳重,她这样娇俏可爱的女人才是男人的解语花,安国公应该扶着的人是她,而不是傅卿云,傅卿云没有一点娇弱的气质,凭什么得到男人的怜惜?
越是往下想,傅冉云眼底的恨意越是浓厚。
小林氏是最了解的傅冉云的人,傅冉云一个眼神,她就知道傅冉云在想什么,她欣慰地勾了勾唇角,傅冉云要想嫁个好人家,唯一出路只有安国公府了,让傅冉云燃起斗志也好,这样,她就会慢慢从张回峰留下的阴影里走出来,不再生起轻生的念头。她眸光一转,看见轻轻巧巧在前带路的定南侯和傅凌云,心里一动,轻启红唇,说道:“侯爷,妾身有些走不动了,能歇一停么?”
定南侯马上转过身,关心地打量一眼小林氏和傅卿云,语气不带一丝喘息:“那就停一停罢,不过我们不能停久了,多走走身上的暖意才不会消散。”
小林氏点头,等歇息好了,再次上路时,她的目光朝傅凌云身上瞟去,神一瞬间变得极其疲惫和柔弱,正待开口让傅凌云过来扶她尽尽孝道,却听傅卿云说道:“凌云,我脚上可能打了水泡,能过来扶我一把么?”
傅凌云闻言,立刻笑嘻嘻地回头:“我正等着大姐姐叫我呢,小弟愿意效劳。”
经过小林氏时,他礼貌地朝她点点头,然后就和安国公一左一右地护着傅卿云。
小林氏眼底闪过一丝恨意,暗暗瞪了眼傅卿云,心道,看你能护傅凌云到几时?我不过让他扶我一把,你就变成惊弓之鸟,以后你就日夜提心吊胆地防着我罢!
小林氏把目光放在定南侯身上:“侯爷,能扶妾身一把么?”
定南侯顿了顿,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前头只剩十几级台阶了。”
不过几个喘息的时间,定南侯已经站在最高一级台阶上,正前方就是寺庙大门。小林氏脸一黑,恼掠过眼底。
进了福音寺之后,定南侯直奔点大殿,给大林氏续了香油钱,在大林氏的长明灯前站了好一会子。
长明灯的灯座上刻着“爱妻傅林氏”。
小林氏跟在定南侯身后,脸更黑了,在定南侯的心里,死去的大林氏永远是他的白月光,而她只是一抹跟在他身后的黑影子罢了。
傅卿云若有所思,前世她跟定南侯的接触很少,从来不知道定南侯对大林氏有这么深厚的感情,她默默地祭拜大林氏,和安国公走出大殿。
安国公轻声说道:“我刚才问过殿内僧人,那僧人说,你母亲的长明灯最初便是你父亲来点的,每次定南侯从南疆回来,便会上寺庙添香油钱,保证你母亲的长明灯永不熄灭,香火不断。”
大林氏死时,傅卿云尚未记事,不过韩嬷嬷说过,她长的很像大林氏,一时,她勾起了对母亲的思念之情,正如她对淳于蘅和淳于芷那般,想必母亲对她和凌云也是恨不得拿生命去爱护和保护。
两人缄默无声地又来到老安国公的长明灯前,安国公除了添香油钱,还出银子买了一万册佛经,让僧人来年春天免费发给香客。
安国公看着那盏灯,默默地说,祖父,我带傅家大姑娘来看望您了,傅家大姑娘是您为孙儿千挑万选出来的媳妇,您满意么?
灯火晃了晃,似在回应安国公的心里话。
安国公便勾起唇角轻声笑了笑,随后出了大殿,帮着傅卿云弄了两陶瓮梅花雪,中午在福音寺吃了斋饭,略歇了歇,众人便下山了。
小林氏和傅冉云没使幺蛾子,而且在定南侯面前一直对她很是亲热殷勤,这让傅卿云很是稀奇,又想到,如今定南侯是小林氏母子三人在侯府唯一的倚仗,小林氏当然要不遗余力地在定南侯面前装扮贤妻良母。
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山的路更为湿滑,众人都小心翼翼的,行到半山腰时,小林氏憋红了脸在定南侯耳边说了句话,定南侯让大家在半山腰四面楼风的凉亭里暂时歇脚,小林氏则跑到亭子不远处的一座小殿里。
傅卿云了然,一般去那座小殿的人都是去茅房的,她有些哭笑不得。
小林氏回来后,大家再次上路,傅卿云举目眺望,天地银装素裹,万籁俱寂,除了他们走路踩到冰的咯吱声,只有风声和偶尔传来的树枝断裂声,山路两旁的松树枝条延伸到路上来,树枝上挂着一条条长长的冰棱子,有些冰棱子上面布满冰雪,有些冰棱子则是透明的,在阳光下散发着七彩的光芒,煞是好看。
定南侯一马当先,来时开道,回去时也是他开路,遇到长的冰棱子就用树枝敲断,后面的家丁就将冰棱子赶忙捡起来扔到山路外面,以免后面的女眷滑倒。
定南侯和傅凌云笑道:“这些冰棱子一边化水,一边结冰,倒是福音寺冬日一观。”
傅凌云正要搭腔,说时迟,那时快,定南侯面门正前方白的“冰棱子”突然活了,直直地从树枝上飞扑向定南侯的脸,定南侯瞳孔微缩,下意识地抬手格挡。傅凌云二话不说,“唰”地抽出靴子里的匕首,“咔嚓”一声将那白的活物砍断。
“侯爷!”
“父亲!”
“父亲!”
“父亲!”
小林氏、傅卿云、傅冉云、傅凌云不约而同地惊叫。
定南侯行军打仗粗糙惯了,一向不爱戴护手的套子,他只觉得手背上一疼,似被什么咬了一口,后来也不疼,就是麻麻的没有知觉。
傅凌云去寻那掉落在雪中的袭击之物,离定南侯最近的小林氏则赶忙扒开定南侯的手,看清他的手背后,忍不住倒吸了口气:“侯爷,好像是什么动物的牙印子!”
傅凌云用匕首砍向地上翻滚扭曲的白蛇的七寸,等那蛇不动了,徒手将蛇扔到定南侯身边,面有些凝重地说道:“是蛇。”他担心白蛇有毒。
定南侯咬牙垂眸,那牙印子周围已经开始发黑。
傅卿云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定南侯身边,一声惊呼溢出檀口:“父亲,这蛇有毒!”
她慌乱无措,继而想到什么,一把捧起定南侯的手,头一低就要用嘴吸出毒液,定南侯惊地手缩了一下,傅卿云眼里含泪:“父亲,蛇有毒,让女儿为您将毒液吸出来,父亲——”
她心里惶惶不安,凌云平安无事,为什么定南侯会中毒,难道这是天意么?
定南侯嘴巴张了张,正要说什么,手却被另外一个人抢走,小林氏一边泪流满面,一边用了十分力箍紧定南侯的手,不容拒绝地为定南侯吸出毒液,等吸出的黑血变为红血才脱力似的一屁股坐在雪地上,抱着定南侯的胳膊大哭:“侯爷吓死妾身了!”
定南侯眸中溢出感动的神彩,不顾这么多人在场,一把将小林氏搂进怀里轻声哄着,又吩咐仆人:“给侯夫人化些雪水来漱口。”
“是,侯爷!”
傅卿云怔怔的,心有余悸地松口气。安国公轻轻扯了她一下,傅卿云回神,安国公诡异地看了眼小林氏,附耳说道:“冬天竟有蛇出没,这事不同寻常。”
安国公还有一句话没说,刚才傅凌云上前杀死那毒蛇的时候,小林氏的眼中居然闪过一丝紧张。她一个人竟然去紧张一条咬了她丈夫的毒蛇?
他绝不可能错认为是小林氏对傅凌云的紧张。
傅卿云心神一震,安国公的意思是,这条毒蛇是小林氏弄来的?可在大雪天里看见毒蛇本就非比寻常,恰好刚才小林氏去过一趟茅厕,她有作案时间,而且她能让种子在冬天发芽,弄来一条毒蛇又算什么呢?
定南侯揉着小林氏僵硬的胳膊,一向粗犷的声音带着温柔之意:“没事了,没事了,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小林氏漱完口,又哭又笑:“侯爷吓死妾身了。”
傅冉云则抽抽噎噎地说道:“侯爷,夫人,你们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姐弟四个可怎么办啊!”
定南侯无奈地安慰她:“别说不吉利的话,我们都好好的。”
三人互相安抚,有劫后余生之感,气氛十分感人。定南侯明显对小林氏更加信任和怜惜了。
傅卿云眼底浮起一丝危险,小林氏居然敢用蛇毒作为争宠的手段!她居然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