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
“殿下来了。”
萧莫尘一进来,唐裕便放下手中的画笔,捏起纸的两端,拿起来吹了几下,让墨迹干得快些。
纸上画的是一个手镯,手镯上面清晰排列太极图案和桃花图案,唐裕画工高超,将太极的细节之处,和桃花瓣的纹路,都生动无比地画了出来。
萧莫尘心里一阵悸动,唇角略略往下一沉,旋即面色如常,沉默着,等着唐裕发话。
“殿下,这个图案眼熟吗?”唐裕明知故问,让萧莫尘觉得有些不自在。
“师傅,此事,你是如何得知的?”
萧莫尘一问完便忆起,用午膳之时,唐琳琅的眼光时不时盯着离歌的手腕看,心中了然,此事,与她脱不了干系。
“如何得知此事已经不重要了,殿下,重要的是,离小姐为何会与恶人谷之人扯上关系?”唐裕将纸张铺好,用镇纸压上,神色严肃地看着萧莫尘。
“歌儿能与恶人谷扯上什么关系,想必是冲着本王来的吧,毕竟,本王与恶人谷结怨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说完,萧莫尘往黑木罗汉床上一坐,修长的手指夹起一颗白子,往棋盘上一放。
他满不在意的口吻,让唐裕很是不悦。
唐裕在萧莫尘对面坐下,看着棋面,是昨晚他们未下完的局。
昨夜唐裕执白子,本是穷途末路,回力乏天的局面,竟叫萧莫尘一子给解开了。
唐裕摸摸下巴处的胡渣,欣慰地点点头,殿下聪慧过人,只是,弱点过于明显了。
“殿下,世人皆知恶人谷有三宝,一是千年灵玉雕琢而成琉璃盏,二是能让人起死回生的蓬莱仙丹,三是万年玄铁打造而成的赤铁镯。这赤铁镯不仅雕工精细,外观精美,更是千年一遇的绝世珍宝。重点是,此镯与恶人谷谷主密令有同等权利,见镯如见谷主,可调动和支配恶人谷的一切资源。如果是为了对付殿下,陈年何须如此?”
是啊,他何须如此!
萧莫尘眉头不觉微向上挑起,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看不透陈年。
看不透陈年为何处处与他作对,为何那么热衷于取他性命,连他心爱的女子,都不愿放过。
见萧莫尘无所回应,唐裕摇了摇头,将棋盘上的白子与黑子分别捡入盒内,动作迟钝且缓慢,低着头,不再看他,语重心长地说道:“殿下,赤铁镯一旦带上,若没有特制药水,是无法脱下的。不管陈年怀着什么样的心思给离小姐戴上赤铁镯,对她、对殿下而言,都是不利的,殿下需早日做打算。老臣拙见,殿下近日还是与离小姐保持距离为好。”
闻言,萧莫尘微微耸动下肩膀,脸抽动了一下,挤出一抹牵强的笑,凝视着唐裕,认真道:“师傅,本王已打算带歌儿去临仙谷见我母妃,从姑苏回来,本王就求皇帝赐婚,所以,师傅的建议,本王怕是做不到了。”
唐裕手抖了一下,睁大浑浊微黄的眼睛,像是被萧莫尘之言惊到了一般,放下棋盒,沉下了声音:“为何如此突然?”
“不突然,本王早就想带歌儿去姑苏了,只不过一直有事耽搁着,至于成婚,本王想赶在中秋之前完婚,可以断了某些人的念头。”萧莫尘脸色阴郁,耐心地向唐裕解释着。
“殿下所指之人,可是北夷公主?”唐裕问。
“呵,公主。”萧莫尘不屑地嗤笑一声,棱模两可地回着:“算是吧。”
“殿下真是长大了,老臣很欣慰,何时启程?”
“后日。”
“……”
萧莫尘与唐裕各怀心事,一人一句,聊了许久,唯见窗隙日影渐移,照着案几上瓶中一捧玉簪花,洁白挺直如玉,香远宜清。
相府花园,树荫一片。
离羽刚从宫里回来,便换下了朝服。
一身牙白袍子,腰间束带,显得身形修长,只是俊逸的五官有些疲惫之色,给清冷的气质添了几分柔弱感。
“哥哥!”
离歌在院外大声喊着,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离羽闻声,立马坐直颓废的身子,舔舔泛白干裂的嘴唇,试图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些,手里捏紧微湿的手绢,不敢松开半分。
“哥哥,你总算回来了。”离歌一进院子,就从背后紧紧抱住离羽,许是她刹不住脚,用力之大,撞得离羽干咳不止。
“哥哥,你怎么了?”离歌显然被吓住了,赶紧松开离羽,绕到他身前,忧心地端详着他。
看到此刻离羽的脸色,离歌只觉着胸口闷气地像要爆裂,心剧烈地绞痛着,破口大骂:“这两日时间,那狗皇帝到底对哥哥做了些什么,哥哥怎么会如此憔悴不堪!”
离羽微微抬头,只见他的英俊的脸在阳光下呈惨灰色,眼眶凹陷,嘴唇干裂,眼睛没有光彩,刀削斧砍似的脸上涂满了憔悴的疲倦。
他看到离歌一张白皙的小脸上,愁眉双锁,仿佛乌云密布,一对眼睛如冰柱,射出了冷冷的光芒,连忙说道:“小宛,此话说不得,北夷公主寝宫走水之事是国事,关乎两国邦交,自是比平常事棘手些,劳累些。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都是哥哥分内之事,你以后也莫要这样子说了,天子脚下需慎言。”
“可是,哥哥,我心疼你。”离歌嘟囔着嘴,捧着离羽的脸,差点哭了出来。
原本离羽以为自己掩藏地很好,但是所有的伪装所有的要强,在此刻溃不成军,他将手帕藏回怀里,揽着离歌的腰,将她圈在怀里,眼睛红湿,声音虚弱:“哥哥没事,休息几日便好,小宛别哭,别哭。”
过了好一会,一阵忽如其来的风,把已枯萎的黄色树叶给吹下来,盘旋在他们脚下。
离歌本想跟离羽说去姑苏之事,可是此刻却说不出口,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来一个字。
“有话要与哥哥说?”离羽还是发现了她的纠结与踌躇。
“嗯嗯,哥哥,我可以跟萧莫尘一起去姑苏吗?”离歌声音软绵绵的,心里有些担忧。
“可以,中秋之前回来好不好?今年,哥哥想给你做红豆味的月饼。”离羽揉揉怀里人的脑袋,语气故作轻松。
“嗯嗯,小宛一定会在中秋之前赶回来的。”离歌像是偷了腥的猫,眼睛亮堂堂的。
离羽本想与离歌多待一会,却怕她发现他身体的异样,想找个借口离开,正好逐风神色慌张地进来了。
逐风神色为难,迟疑地看了下离歌,并未开口发言。
“既然哥哥有事处理,那我先出去啦。”离歌会意,转身,朝着逐风笑了笑,便离去了。
直到离歌的身影消失在院子门口,逐风才从腰间掏出一封绑着红丝线的信笺,恭敬地递给离羽:“主子,有您的密信。”
离羽接过信笺,手低着唇干咳两声,才缓缓打开来,只是一暼,便脸色突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