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生轻轻的回答让耿天说不出的难受,虽然知道,能够有一个人陪在二生身边对于这个孤单了半辈子的老实人而言是最好的结局,可这一刻,耿天是难过的。
好像、好像属于自己的被抢走,极力压下心底骤然升起的堵塞,勉强挤出笑容的耿天让耿朝福无奈也让悄悄观察耿天的二生心底充满了不安。
抬起大手拍了下耿天的额头,“傻小子,你爹还是你的,只是在你注意不到的时候有个人替你照顾他。”
耿朝福又好气又好笑的解释让耿天红了下脸,斜着眼瞄了一眼耿二生,唯恐二生会不悦的耿天看到了二生一如既往的温柔和疼宠。
咧着嘴一乐的耿天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可耿天还是忍不住的想笑,那份难得一见的孩子气把屋内的几个人逗乐了。
揉了把耿天柔软的发丝,再次拿起酒瓶的顾伟给耿朝福倒了半杯酒,在耿朝福略微有些不悦的注视下,笑呵呵的顾伟摇摇头,“爷,感情不在酒上,真要是把您老喝多了,天儿还不得跟我翻脸啊。”
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顾伟惹的耿天涨红了脸,虽然闹了个大红脸,可耿天还是坚定点点头,“爷、少喝点,细水长流。”
知道孩子是为自己好,可今天,至少今天对耿朝福来说不一样,笑了一下,拿过顾伟手中的酒瓶,在耿天、二生、大生担忧而不赞同的注视下满上整杯酒。
这一次,不同于二生和顾老三,酒杯在耿朝福手中明显沉重了许多,拿着酒杯半天没有吭声的耿朝福脸上的表情极其的复杂。
久久无言后,一言未发却长叹一口气的耿朝福一口干了杯中酒,悄悄松口气的顾伟随即清空酒杯,“爷、我会照顾好天娃,年底吧,年底宴席时,我会正式上门,在咱全屯子的老少爷们面前下跪认门。”
顾伟的话让耿天不解却也让耿大生、耿二生满脸惊讶,诧异的目光齐齐落在顾伟身上,看着那一双双含着诧异的眼神,哪怕在迟钝,耿天也察觉出不同。
疑惑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落在顾伟身上的目光让顾伟笑了一下,安抚的拍了下耿天,“没事。”
抿了下双唇,没有吭声的耿天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的,低垂下眼帘,挡住眼底的那丝不解疑惑,耿天没有追问。
可耿天不问并不代表耿天不懂,耿朝福的纠结复杂,耿二生、耿大生的诧异惊讶无不显示着有什么是他所不了解的。
扫了一眼依然平静的顾伟,崩了下腮帮子的耿天动了下双手,拿起了属于自己的酒杯,看向耿朝福,“爷,天娃谢谢您这些年的包容也谢谢您这些年对俺们爷俩的呵护。”
停顿下后的耿天随即看向耿大生,“大伯,天娃也谢谢您,天娃知道这些年,你虽然没说,可一直拿俺当自己的孩子,天娃不说那些虚的,就说一句,你跟俺爹在俺心里是一样的。”
明明绷着脸,可所有人都看出耿大生的柔软了许多的眼神,瞪了下顾伟,点点头的耿大生没吭声却把杯中酒干了,当耿天把目光移到耿二生身上时,下意识屏住呼吸的耿二生紧张了。可那怕心底在忐忑,二生也没有抽出被顾老三抓在掌心的左手。
沉默的耿天,紧张而又忐忑的二生,这对世间最亲密的父子,这一刻是相对无语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坐在耿二生身边的顾老三忍不住了。
拿起空荡荡的酒杯,拿下了被二生死死抓在掌心的酒杯,恳切的目光落在耿天身上,“天娃,三叔不说能咋样咋样的,那些都是骗人的,咱后看中不?你看看三叔咋对二生,天儿,说句不怕你们笑话的话,三叔稀罕二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你不大的时候开始,三叔就稀罕,十几年,三叔没敢打扰,因为三叔知道二生不愿意对不起你娘,天儿,你放心,二生真有老的那一天,三叔不强求,还让你爹娘并骨。要是可以,三叔希望,你和小七能把三叔放在离二生最近的位置,三叔看着,只要看到二生幸福,就成。”
这番话,顾老三是笑着说完的,不管耿天是什么感觉,可二生却红了眼,他知道,顾老三是认真的,认真的希望等他老的时候,与天娃娘并骨,“大庆。”。
喃喃的喊了一句,二生第一次抓住了顾老三的手,看着那两双交织在一起的手,长出一口气,耿天缓缓摇摇头,“三叔,从小俺爹带俺不容易,为了怕外人对俺不好,爹守了二十几年,够了,不管是对俺娘还是对俺,他仁至义尽了。”
停顿了一下,耿天满是感念和慕孺的目光看向红着眼眶的耿二生,“三叔,好好待俺爹,俺会像对俺爹那样孝顺你。”
“天娃.....。”
耿天的话让上一刻还咧着嘴笑的顾老三轰的一下湿润了眼角,用力的抓紧耿二生的手,和着酒咽回喉间的哽咽。
晚上,撵走顾老三,挤到耿二生炕上的耿天贴在了耿二生身边,短暂的沉默后,当耿二生握住耿天的手时,黑暗中,耿天无声的笑了,耿天知道,无论到何时,他在耿二生的心里永远是第一位。
想明白的瞬间,耿天心底最后那点复杂也消散了,长出一口气,蹭了下耿二生的肩膀,“爹,今个七哥说人们时,你们咋了?”
耿天的询问让耿二生无奈的扯了下嘴角,“这小七,都好几十年了,竟然能让他翻到这事,其实那还是你奶活着的时候发生的事,咱双鸭屯出了一对契兄弟,原本吧,那东西是f省的事,可那俩人无论是打还是骂,就是不分开,最后竟然双双去了后山,一起上吊,要不是遇上你卫爷爷上山砍柴,说不定就扔了,这下家里是彻底没招了,找到了你舅爷,你舅爷就说了,不能再掰了,在掰容易出人命,你也知道你舅爷在咱这有多能,可就这么认了,两家都不乐意,最后你舅爷给出了个招,认契兄弟,上门的那个,必须要扛得住双鸭屯所有老少爷们的拳头,意欲着从此之后就是双鸭屯的上门儿婿。”
耿二生慢声细语的解释刚刚落下,倒抽一口冷气的耿天傻眼了,抗住全村老少爷们的拳头?心底有些慌的耿天无意识的抓紧了耿二生的手。
掌心传来刺疼让耿二生无奈又发酸,扭头看向绷紧浑身肌肉的耿天,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孩子,到底是上心了。
虽然心底反酸,可耿二生还是拍了拍耿天,“天儿啊,你要想光明正大的在咱双鸭屯挺直了腰,小七这一遭是必须走的,不管别人咋看,挥出去的拳头就代表着认可了小七,那时候,谁要在拿这事说三道四的就等着被清出双鸭屯吧。”
从来不知道双鸭屯还有这风俗的耿天既担心又纠结,既想让顾伟真真正正的被接受,又有些不舍,而耿二生也没多说什么。
暂且不提耿天的担忧,顾老三的羡慕,辗转反侧的耿朝福第二天上午,吃过早饭收拾利索离开了家门,背着手,慢悠悠的走进了卫德胜的家。
仅仅不到十分钟,双鸭屯仅存的八个积老聚集到了卫德胜家,一聚就是三天,当第四天,不在聚集在一起的积老们安静的待在家中时,家中年轻的小辈却被打发出去。
各种奇怪的东西也随之拉在清单上,当满满的一页大白纸交给顾伟,耿朝福疲惫的喘口气,“好好准备吧,小七啊,好好待天娃,爷啊,不求你们升官发财,只要好好过日子,别今个这事明个那事的就行了。”
沙哑而苍老的声音遮掩不了那份从心底腾升的疲惫,沉默的接过耿朝福递来的大白纸放在桌子上,顾伟倒了杯热水放在耿朝福手中,“爷、我会的。”
无力的摆摆手,让顾伟抓紧时间准备,而再次离开双鸭屯的顾伟这一走就是三天,当第四天下午,开着车回到双鸭屯的顾伟喊着家里人搬东西时,看到那堆满后车座和后备箱的物品时,耿天大吃一惊。
什么黄纸、金克子、大红布就不说了,算盘珠子、金色小葫芦、香烛、香罗碗各种奇怪的东西堆了满满一炕。
而每一个都是成双结对的,看着那一堆东西,耿天直皱眉,而最让耿天不解的是,顾伟回来不单单带回一车奇怪的东西,还把胡瞎子拉了回来。
“七哥,这都啥玩意?”
拿着小葫芦比划了一下的耿天抽抽在一起的表情把顾伟逗乐了,秃噜一把耿天的头顶,摇摇头,“不知道,反正让买啥就买啥呗。”
拿着尺子,按照一尺一块的尺寸撕着红布的顾伟把撕好的红布交给耿天,“把毛边剪剪。”
虽然依然纠结,可耿天也知道,距离耿朝福等人定下的日子不远了,按照顾伟的说法是,东西是备齐了,可还要准备。
算盘珠子沾黄纸绑红布,金色葫芦要把上面的盖子摘掉,盖子扔到房顶,红布塞到葫芦里,乱七八糟的,把耿天、顾伟整的晕头转向。
紧赶慢赶总算在第二天晚上全部准备完毕,放下最后一块黄纸,松口气的耿天坐在了炕头,“不差啥了吧?”
归拢东西的顾伟又查看了一遍后才点点头,“不差,天儿让胡爷看看。”
哎了一声的耿天随即起身,在耿朝福房间把两个老人扶回自己房间,一个边看边转述,一个笑而不语的一一核对。
足足对了半个小时才对完的耿朝福看向胡瞎子,“咋样?”
回想了一下的胡瞎子点点头,抬起一双没有眼仁的灰白对准顾伟、耿天,沉默了半响后,胡瞎子笑了,点点头,“不差,等收拾完房子,种几颗桃树,院子的四角都种上,四脚落地就好了。”
胡瞎子的话让耿朝福笑了,“中,地解冻就种。反正山上的桃树不老少。找几颗大的。”
笑呵呵的胡瞎子没在言语,定好三天后的腊月二十四正式摆宴席认门后,顾伟、顾老三离开了老耿家,而这也是爷俩最后一次离开双鸭屯,下一次,在走进双鸭屯时,顾伟则正是成为双鸭屯人。
时光匆匆,三天时间转眼即逝,接到消息的秦城、全波差点没把两条腿站折了,才在宴席的头天晚上赶回双鸭屯,而这一次,跟着秦城等人一起回来的还有曲旭昂等人。
熟悉的面孔,有诧异、又惊奇、也有祝福,曲旭昂等人的突然出现让耿天惊喜的同时也有些忐忑,暗暗的观察了半响后,虽然几个人充满了诧异,可就是没有耿天担忧的厌恶。
呼的一下松口气,耿天笑了,不管诧异也好、惊奇也罢,但耿天知道这一刻,这些朋友是带着祝福来的。
而就在耿天迎来论坛那群相熟的朋友时,远在顾家坡的顾伟也迎来挚友,邱大炮等人就不提了,那些都是能够长于顾伟见面的,可真正让顾伟惊讶的是,老吉带来了他的班长。
满脸胡茬的老班长站在顾伟面前时,顾伟平静的心绪被打破,脚下的步伐也变的急切起来。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