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开心虽然被爷爷宠溺得厉害,却也知何为孝道,再加上寒武宗突逢大变,对父亲王希的话还是颇为听从的。
王希主动出面调和,王开心虽然心头不爽,但终究只是瞪了陈常惺一眼,没再多言,跟着宗主父亲去了大长老身旁的帐篷坐下。
刚突破灵王境的黑袍大长老笑了笑,道:“开心,你别生你父亲的气,是我让他将你喊过来的。”
王开心有些不开心地道:“大长老,你为什么不让我教训教训那个驴夫?就因为他有可能带我们前往边境加入单家军?”
黑袍长老抓起一把沙子,看着沙子从手掌缝里缓缓漏下,笑道:“连妖兽坐骑都没有的驴夫,载的是一个御灵境的单家士卒,在单家军里能有多大威望?凭啥他说带我们去单家军,就真能带我们进单家军?而且凭咱们这些人的身手境界,只要去了边境,难道江东单家军会不收留咱们?就算咱们杀了这驴夫,就算咱们有白化宗这么一个大敌,单家军也全然不在乎,完全可以对我们敞开大门。三十万单家铁骑曾踏翻胡沙境,闹得诺大一个境人仰马翻,还会在意区区一个白化宗?”
王开心眼睛一亮,本以为大长老与宗主父亲一直对陈常惺好言好语,是因为想要借助陈常惺穿线搭桥,好进入单家军得一藏身之地,现在看来,大长老与宗主父亲根本不是那等没骨气的人嘛,他们也从没有在乎过陈常惺二人。
当父亲的笑道:“咱们对那车夫好言好语,第一是因为没必要徒增杀孽,他与咱们又不是仇人,双方于彼此而言,不过是过客而已。其次,咱们与他们同行,虽然不需要他们引路,他们也起不到什么太大的作用,但他们毕竟是单家军内部人,到了边境后,他们帮我们搭桥牵线,总比我们自寻门路要快捷一些。咱们现在啊,最缺少的不就是时间吗?”
王开心点头道:“爹,我懂了。哪怕他能帮我们多节省一个时辰的时间,对我们而言也是有大用的。”
王希笑道:“正是如此,能提前一个时辰进入单家军,咱们就能提前一个时辰脱离险境。”
王开心耸了耸肩,道:“那好吧,那我不打杀他就是,但那家伙太过分,没实力又没种,居然还敢蛊惑娇娇师妹,这一段路对他冷嘲热讽肯定是免不了的!”
王希没说什么,倒是黑袍大长老摆了摆手,道:“开心,我不是要让你故作大度,也不是让你太过高看那个年轻车夫,而是觉得你应该谨慎一些才对,尤其是不能小觑了天下英雄。”
“英雄?”
王开心嗤笑道:“那个小小驴夫,也配得上英雄二字?”
黑袍大长老道:“我知道你看不起他,但你有没有想过,白凤城距离边境有三百里地,他凭什么不带饮水干粮就悍然横跨大漠?”
王开心哂道:“因为他见咱们是修行者,想要从咱们这边讨要饮水与干粮呗。”
黑袍大长老道:“干粮饮水暂且不提,乾坤袋也不值钱,他怀里偷藏一个也是有可能的,但你难道没有发现,无论我们行进的速度多么快,他的驴车总能赶上来?咱们队伍里都是二阶甚至是三阶妖兽代步,速度比一般武者还要快,可有驴车做累赘的老驴,却偏偏能够闲庭信步也似地追上咱们,难道仅仅是因为老驴识途?那老驴老得牙都掉了,那小子凭什么有信心驾驶驴车横跨五百里大漠?”
王开心微微一愣。这一点,表面上粗枝大叶内心却心细如发的她竟从来都没有想过。
到底是她真的粗心了,还是因为她对陈常惺不好的印象先入为主,不愿意去想这些东西?
大长老继续道:“而且于娇娇这丫头虽然性格怯懦,但从小到大都不会撒谎,遇到对的事情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会站出来,绝不会退缩半步。她又不是瞎子,怎会看不到白妄射出的那一箭?可她仍旧坚定不移地说救她的人是陈常惺,那就说明极有可能陈常惺的剑先刺进黑衣人的心,然后白妄那一箭才至。若真是如此,就算陈常惺的剑出乎了那黑衣人的预料,可一剑能杀灵元者,本身也绝不会弱,起码也是御灵境中的佼佼者,甚至有可能是灵元境修士。”
“那下贱无能又无用的驴夫,会是御灵境中的佼佼者?”
王开心打心眼儿里不愿意相信,可这件事情是大长老亲自分析的,宗主父亲也没有反驳半句,又怎能由得她不去信?
“就算他是御灵境中的佼佼者,那也依旧是个废物!”
王开心很不开心地钻进了帐篷,再不愿出来。
大长老与王希相视一眼,只能无奈苦笑。
王开心一直对陈常惺冷嘲热讽,倒不是真的打心眼儿里讨厌这个人,而是从小到大一直生活在爷爷手掌心里的小公主,忽然遭遇家族变故,以及爷爷去世两件大悲之事,情绪难免有崩溃的迹象,将心中的难过、无助、害怕以刁蛮任性的形式宣泄出来,才算好过。
如今大长老说陈常惺不如她想象中那般不堪,对于王开心而言,看人看走眼的愧疚感不值一提,是心中的难过、无助、害怕无从宣泄,才令她情绪有些失控。
王希苦笑道:“也许不告诉她这件事情反而好些。”
不管陈常惺是御灵境中的佼佼者还是真的迈入了灵元境的门槛儿,对于寒武宗哪怕是惶惶如丧家犬的寒武宗,依旧是不值一提的存在。
寒武宗如今幸存下来的四名弟子中,便有一个是灵元境修士。
陈常惺就算天赋不错,在寒武宗也只是弟子般的存在,甚至都没有资格当护卫。
既然如此,他就算真是修行者,且拥有一头不俗的老驴,于王希而言又算得了什么呢,哪里比得上自家闺女儿的情绪来得重要?
黑袍大长老摇了摇头,不赞同王希的意见,道:“寒武宗已不再是以前那个寒武宗,就算侥幸逃进了江东境也只是寄人篱下而已。大小姐的肩上也该承些压力了,否则没了老爷子当靠山,以她的性格在修行界该如何生存?”
王希怅然一叹,没再反驳,只是望向几乎瞧不见星星的苍穹顶,片刻后感慨道:“真是天凉好个秋啊。”